随着第一批开会人的到来，区中学顿时热闹起来，人们忙着寻找自己的住处，找水喝，邀人打扑克，聚在一起逛街，进进出出，来来往往。怎么看都像是个大蜂箱。尽管欧阳工作很细，每间教室都注明了某个公社某个队，住多少个人等，仍有人不知该住在哪里，就得带他们去落实住处。

    汪兵和知青队的几个伙伴找了过来，把一包衣服递给可儿，说：“这是你‘门姐姐’给你们三个女生收拾的换洗衣服。”

    可儿、娟娟高兴得叫了起来：“哎呀，有个姐姐还是好呢，衣服终于来了。这些天都穿赶水衣服。”

    汪兵又把一个小包递给我：“这是你和建设的。不过不是‘大哥哥’收的，是我。”

    “看，有个哥们儿也不错。”我擂了汪兵一拳。

    汪兵模样怪怪的，有些埋怨地问我：“怎么不给我们队单独弄个房子呢，住学生宿舍也好嘛，弄到个教室头，还和个黄俊民住一间，心头点儿都不舒服。”

    我拍拍他的肩说：“人这么多，我们知青去睡宿舍，不让人家说闲话？我看了的，我们那间教室的窗子上玻璃还齐全些。”

    “又不是冬天，玻璃有啥用？哄我是小娃儿哟？”

    “说句笑话嘛！”

    “你们住哪儿？”

    “我们这回就要闹点儿特殊化了，住招待所，两人一间，还有电扇……”

    “好呀，那不行，我也要去，这个地方，热死个人！”汪兵叫了起来。

    正要再逗他几句，可儿阻止了我，说：“汪哥，莫听他瞎吹，那个地方还不如这儿呢，小间小间的房子，气都透不得，哪有电扇嘛，大蒲扇倒有几把，是我们自己买的。等会儿给你们拿把来。我们还想着要搬过来住呢，还热闹点。就是人家杨主任不同意，说是还有事要办，在那边方便些。”

    “好你个倒霉蛋，哄我呀！”这话刚一出口，就见可儿在瞪着他，忙说：“哦哦，对不起，我又忘了！”

    我把汪兵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老皮都脱得差不多，白净的一张脸上有些泛红，唇上的维吾尔族胡子也不见了，使那张脸带着些许庄重。

    “我说怎么不像汪兵了呢？原来是剃了胡子。坦白吧，为谁剃的？”

    汪兵并不接我的火，拉我走到一边，说：“你们也不用来和我们打成一片了，就住在招待所里，我只一个要求，把玉霞也带过去，带着妞妞，实在是不方便。”

    “她人呢？”

    “那不是么？正和欧阳说话呢。”

    “这你大可放心，欧阳早有安排，她们那屋里还空了一张床。”

    “那就好。”

    可儿笑眯眯地望着汪兵，一付欲说不说的样子，把个汪兵弄得不自在起来。摸摸脸，又抻抻衣服，“嘿嘿”一阵傻笑。

    “看你娃的模样，一口一个‘玉霞’，连‘姐’都免去了，进展一定很快罗？要抓紧！”

    “快莫乱说，让人家玉霞听见不笑死我！自己像啥样儿我还不晓得？我只是尽个当叔叔的责任，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看着祖国的花朵受委屈……”

    不想再逗他了，换了个话题问：“我们莉儿姐如何，鸡炖给她吃了么？恒科咋个样？”

    “莉儿姐想来得很，恒科当然不让罗。鸡自然炖了。好多的油。”

    可儿拉拉我的手，拿眼睛给我说着话：门姐姐的事他知道了？

    我没用眼睛，直接用嘴：“可儿，给你汪哥说了，他又不是外人。”

    汪兵又“嘿嘿”笑了，擂了我一下：“放心放心，我晓得管住我的嘴巴。”

    我们就一块往玉霞那边走去。可儿抢先抱起了妞妞就是一阵亲吻，逗得小丫头笑个没完。

    却听欧阳说：“你们带大家先找个地方把饭吃了，然后带玉霞姐到招待所去，我把这安排一下就来。”又把我和可儿叫到一旁，悄悄嘱咐：“吃了饭就没看见黄妮儿那丫头，你们记着找找，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莫想不开。”

    我们点点头。就带玉霞、汪兵等人到桥头小食店吃了饭，把几个住学校的人送走了，和玉霞姐一道来到招待所。

    一进门，就见黄妮儿一脸愁云正欲出去。可儿忙迎上去，把她拉到一边，两人说了好一阵的悄悄话。我便带着玉霞、汪兵到屋里坐了，“啪”地拉开了电灯。

    妞妞没见过这玩艺，有些疑惑地说：“天亮亮了！”拍着小手就叫了起来。

    汪兵一下又把电灯关了，学着妞妞的声音：“天黑黑了！”

    于是再三，妞妞终于明白了关键所在，也要去拉灯开关。

    玉霞笑道：“你们这些叔叔不要逗我们山妹子了，看把灯弄坏了，晚上要‘打黑摸儿’！”说着，就把妞妞抱了过来。

    可儿走了进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忙问：“她是要到那儿去？”

    可儿小声地说：“她说去找林松。把话说清楚。”

    玉霞见我们的模样有些特别，小心地问：“听说她和林松在扯皮，看来是真的哟？”

    可儿就把这些天来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玉霞对我和汪兵说：“你们过去看一看，这里叫可儿陪着我就行了。记着，人家说什么莫去搭‘飞白’，只看着那丫头别出事就行。黄妮儿那妹儿我晓得，性子烈得很，说不定包包里就揣了耗儿药什么的。”

    玉霞这么一说，我和汪兵也有些急了，赶紧跑了出去。

    汪兵问我：“她会到什么地方去？”

    “她找林松当然去林松那儿。我想的话，这会儿林松不在办公室就在寝室，还是先到办公室去看一看。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