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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催查案件期无穷  陪人练棋交新朋(一)

更新时间:2019-04-13 22:12:42 | 本章字数:2926

    诸葛南淼遭遇贼车被劫之后,连续五日待在老五诸葛中垚家里足不出户,每天都在翻阅《适情雅趣残局谱》调整心情。其中“遁世不见”是书中一局红胜棋谱,虽然棋谱构思巧妙,但是着法拖泥带水。他反复演练变着,终于找到速胜之法,心中自然滋生出一种成就感,被劫的烦恼也随之烟消云散。

    星期六,他在家里待不住了。他向往星河南方人才市场的两处招聘场所,一处是华普广场二楼;另一处是华普广场对面的购书中心六楼。

    每逢这一天,各招聘单位在这两处设置的招工摊位最多,相应给求职者提供的录用机会也多。求职者蜂拥而至。

    清早,诸葛南淼揣着老五诸葛中垚接济的三千人民币,乘坐280路公交车来到了星河体育中心。他首先急办的事是买一部手机,恢复和外界的通讯联系。再就是去南方人才市场碰碰运气,也许能很快找到一份工作。

    十点钟,星河体育中心西路的中移动公司营业部准时开门,他是第一个进入营业大厅的顾客。他买了一部摩托罗拉手机,带存话费花去一千五,换卡开通了那个被报停的号码。

    他不舍丢掉那个号码是有原因的。一则,那个号码,是他来到穗城第二天在中移动公司营业部花二百选定的,号码的后六尾数是491018,前两位数49是他已届的年岁,后四位数1018是他女儿的生日,也是他来穗城打工的日子。这个手机号码对他来说,有特殊的纪念意义。二则,那个号码,已留在他投寄出去的很多应聘工作简历上了,随时有可能变成四位数、五位数的工资。三则,那个号码,是穗城几个要好的棋友唯一能联系到他的途径。流落穗城街头的他,可以没有女相好,但不能没有棋友。

    在资讯爆炸的年代,人们已习惯每时每刻手中握着一部手机的生活方式。一个人失去手机五天,俨然耳朵失聪五天,可以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仿佛孩子丢失五天,犹如与世隔绝五年。

    诸葛南淼有了新手机,也恢复了和外界断绝五天的联系,他的心情突然晴朗许多。开通报停手机号码的第一时间,手机屏幕上跳出许多过时的短信留言。有卖楼的,有推销假发票的,有拉皮条客的,有棋友抱怨多次约见他下棋打不通他电话的,有宝岛大酒店人力资源部龙根坚先生和潘银莲小姐,回访他为啥不辞而别原因的……

    诸葛南淼唯一不见的,是他最关注、最想要的招聘单位通知他面试的信息。他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份工作,那怕是一份薪水不高、只能保证一日三餐吃盒饭的普通工作。所以,那些与他工作无关紧要的信息,他统统归属到八卦是非之列,置于脑后。

    他从中移动公司营业部出来,分别去购书中心六楼和华普广场二楼各个招工摊位投放了简历,甚至不厌其烦地和那些招工单位负责登记、收简历的HR们多聊了几句。直到HR们脸上的天气预报信息由晴转阴,表露出心不在焉的厌烦情绪,他才停止诉说,十分无趣地悻悻离去。

    已是午餐时分。南方人才市场背后,那大街小巷的快餐店,开始争先恐后地往华普广场二楼和购书中心六楼送快餐。那些白色的方形饭盒,那些灰色的圆形汤碗,尽管盛装的是劣质米饭,边角菜料,油星汤水。但散发出来的芳香丝毫不逊色山珍海味,诱惑着还没有吃早餐的诸葛南淼。他的嗅觉和味觉无法抗拒,条件反射地不断吞咽口水,肠道哗啦啦响过不停。

    那些招工摊位上的HR们,每人捧着一份南方人才市场提供的免费快餐,优雅地打开白色饭盒和灰色汤碗,慢慢咀嚼,嗞嗞吸吮。在那些居无定所、劳无去处的求职者面前,摆出一副优越感浓郁、皇帝般高贵的面孔。

    “唉!今非惜比啊!想当年,我在国家单位工作那阵子,哪天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啥时稀罕过这些粗米饭、边角菜叶子和洗锅水汤呢?”

    诸葛南淼心里的不屑,委实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捏了捏口袋里买手机剩下的十五张百圆大钞,感觉还很富有,直奔真功夫快餐连锁店而去。

    他途经一家冒牌矿泉水专营店,店门墙壁上贴有一张告示:“招聘男送水工2名,底新600元,另加提成……”那手写的几个汉字,比鸡爪子扒弄几下的墨迹好看不到哪里去,其中薪水的“薪”字,写成了无草头的“新”。

    店主是一个四十多岁,不漂亮也不丑的南粤女人。诸葛南淼问女店主可否聘用他?女店主坐在一把塑料椅子上,架起二郎腿,那上面的一条腿悠闲地摇晃着,嘴巴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儿,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番,嘬嘴吐出几片瓜子壳,用半生不熟的南粤普通话,盘问他有无穗城户口?是否会听会讲白话?来穗城多长时间?熟悉穗城的大街小巷吗?有人担保么?……他都不具备,如实回答了店主。店主瞧了瞧他单薄也不高大的身板,脸上露出几丝不屑的笑容,摇着货郎鼓般的头颅一口否决。诸葛南淼悻悻离去,背后,从女店主那张吐瓜子壳的嘴巴里蹦出三个字:“捞钱仔。”

    “小妹妹吔!我都五十了,我还是仔吗?我是发大水那年来到这个世界的,见过的水喝过的水蹚过的水玩过的水太多太大太奇了。使力打耙扛几桶水,难道会把你的几桶水喝了不成?你的水是金水还是银水?你的水是长寿水还是短命水?你的水是浓情水还是忘情水?你的水是南海水还是北海水?你的水是长江水还是黄河水?你的水是汉江水还是珠江水?你的水是东江水还是西江水?当一个送水工还要有人担保吗?当一个送水工也受户籍限制吗?窝囊!真是窝囊透顶!”诸葛南淼不知道“捞钱仔”的真正含义,他相信汉语的内涵是博大精深的,他凭感觉听到那女店主嘴巴里蹦出的“捞钱仔”三个汉字,显然没汉语言学家们描绘的那么清新悦耳。他心里嘀咕着,牢骚满腹着,继续向前走去。

    路过一家代理散发各类产品宣传单张的中介机构,有一群十六七岁做兼职的大中专学生,正在应聘登记。他凑过去打听,面试官是一个学生头,这是一份计件和计时相结合的工作,工作的重点区域是人流涌动的车站、码头、购物中心广场、地铁口。哪里最热闹,哪里就是最激烈的角斗场,争先恐后地去把一张张广告纸或卡片塞给路过的行人。谁把广告纸塞到行人手中的数量越多,谁的业绩就辉煌,相应的收入就越高。当然,这份工作的背后,有一名监工要时时处处盯梢你。假如你随便把广告纸或卡片丢在马路边、扔进垃圾桶,不仅无效,反而还要按数量赔钱的。学生头说:“大伯,暂且不说您老人家的体力可不可以支撑,是不是吃得消,就您那张老脸挂得住吗?”

    这种工作类似文化大革命时期散发传单。不过,文革时期散发传单的工作十分荣耀,受众者是主动的,争先恐后抢阅传单,并且爱不释手。那时,经济条件差,纸张紧俏,旧传单似宝贝,拿回家可以当作烧饭燃柴的引火纸或上厕所擦屁股的手纸,当然前提是上面没有领袖的画像或语录才行。现在去散发广告单张,是要厚着脸皮,把一张张光滑的、连擦屁股都用不上的花花绿绿的铜版纸硬性塞给受众者。散发者往往被人抱怨、遭冷眼。最热闹的地方,遇到熟人的概率最大,丢的面子就大。这不过是诸葛南淼脑子里一条“放之四海为皆准”的规律。大报小报、央视、省视正在热议,北大高材生陆步轩大街小巷摆摊卖猪肉的逆袭话题哩!诸葛南淼算哪根葱?诸葛南淼的道行还浅着哩!诸葛南淼敢虽败犹勇?诸葛南淼能虽败犹荣?诸葛南淼回味那学生娃刚才说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打消了散发广告宣传单张和派发卡片的念头,牛逼哄哄地对学生娃说:“你大伯是拿笔杆子当筷子吃饭的,这活咱不干。”

    窝囊!够窝囊了。堂堂全日制大学本科毕业生,曾经是一个拥有二十多年丰富工作经验的国家干部,竟然是大事无处干,小事又不干。诸葛南淼这样纠结和思忖着,继续向真功夫快餐连锁店走去,无论怎样,在当下这个世界混日子,真功夫最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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