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晓微只是笑笑，没有理会。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王健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老在面前晃动着。她有些羡慕张雪，不管怎样说，柳飞扬总是敢于承担责任呀，愿意在这儿和张雪成家。王健呢？他愿意么？一想到这些天，王健为了打下这个孩子，令她做那些高难度动作时的狠劲儿，心中总要升起一阵不祥的感觉。她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就这样把自己给了他。

    屋外滚过一连串低沉的雷声，雨又下大了。从窗口朝外望去，远远近近全都是白茫茫的，一如她迷迷蒙蒙的心情。风起劲地吹着，屋外的竹林发出一片喧啸。无数细小的雨滴从外面飞进来，沾在脸上，给人一阵阵的冷意。她不由得向被子里缩了缩。

    “你看你这人，不愿说就不说嘛。干啥阴着一张脸？”张雪到底忍不住，推了肖晓微一下。“我知道你难办。你毕竟还有顶班那回事，不像我，姊妹多，父母想疼你都顾不过来。其实你根本用不着愁，我才不相信会查得那么严，连是不是处女都要查么？听说夏娟的事么？她也是怀着娃儿回城的。人家那个单位还不是就把她收了。”

    “夏娟？她是怎么走的你清楚吗？”肖晓微坐了起来。

    “不十分明白。”

    “她是找知青办胖子主任帮的忙。”

    “那你也可以去呀，大不了塞点‘包袱’。”

    “那些东西他才不要呢。”

    “难道他不吃腥？”

    “不吃才怪。他要吃的正是我们无法给他的。”

    “痛就痛一回，有啥无法给的？”

    “还是不懂？就是要陪他，就像你陪柳飞扬一样！”

    “天哪，你是说夏娟是这样走的？”张雪的脸有些发烧，“那她的男朋友愿意？”

    “我是听别人说的。那个男的见夏娟有了娃儿，吓坏了，躲回了老家去。一直到过了好久才回来。当然也有人说是夏娟甩了那男生的。”

    “两个都不是东西。就那么贱么？非得要回城里去？我才不信这里会死人。”

    “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但愿我们遇上的是只鹰，而不是一只鸡。”

    张雪耸耸肩，将两手摊了一摊，说：“算了，说起这些就心紧得很。晓微，你肚子饿不？我都饿了吔。”

    “那我们就去煮饭吧。”肖晓微从床上爬了起来。

    两人来到厨房，张落着煮饭。

    “我们把那些‘干巴’也煮一点，好不？心里慌得很，就想吃肉。听雨鸽说，那还是川南在这里那几天打的。”

    “川南到我们这儿来，打了那么柴，还给我们留下了那么的‘干巴’。我们呢？在人家那儿住了一星期，连厨房上的草都全扯来烧了。也不晓得川南回来后把那些草铺好没有。要是没铺好，这场雨就惨了。那些天，我都忙着弄这个倒霉的娃儿，一点都没注意，直到走时才看见……”

    “我骂了飞扬的，太不叫话了，他说他问了王健，是不是去砍点柴来烧，王健说，就扯那厨房上的草，反正他也待不长了。”

    “那些天他也急，成天就陪着我弄这个肚子。我并不是替他开脱，我最气愤王健的就是这点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就嚷开了。他还不是听他们队长说了一句，今年再怎么都要把他推荐出去，一有指标就优先考虑他，就沉不住气了。就算是你要走，人家川南还要在那儿住嘛……张雪，我对你说句实话，我现在后悔死了，那时我是太轻率了，轻易就把自己交给了他。我发现他不是那种负责的男人。还有……”

    “也不一定。我觉得王健对你还是不错的。再说，谁让我们是女孩儿呢？天生就是弱者，有求人家呀……”她想起那天夜里和柳飞扬一起从县里回来，那一路的担惊受怕和飞扬对她的殷勤，她是在一阵狼的嚎叫中扑入柳飞扬的怀抱的。这之前，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可你就敢说真的选对人了吗？张雪见肖晓微恹恹的，心绪也开始乱了。

    “张雪，有件事一直闷在我的心中，一想起就像是吃苍蝇似的。”肖晓微边洗着一块干巴边说。

    “哦，是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还记得雨鸽上次到县知青办去之前么？那天中午，天气很热，我睡午觉被热醒了，就起来想到屋后面去冲凉，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我猜不着，你还是直接说好了。”

    “……说来都丢人，我看见王健拿着那个照相机从屋后鬼鬼祟祟地钻过来，和我撞了个对面。我问他干啥去了，他当时有些慌张，一会儿说是看见一只罕见的鸟儿，一会又说有个猴子在后面。总之很不自然。我一身的汗，急着要去冲凉，就没多想。到了浴室才知道，雨鸽正在里面冲凉。你晓得我们那个用竹子围起的浴室，要偷看太容易了……”

    “你是说他偷看雨鸽洗澡？”

    “仅仅是这样倒也罢了。我怀疑他给雨鸽照了像……事后我问过他，叫他把照的像拿来看看，他说要到县里冲洗了才行。再后来就没下文了……”

    “王健是你的人，你肯定不会造他的谣。但他偷偷给雨鸽照那种洗澡的像到底是干啥呢？”

    “这正是叫我害怕的事情。”肖晓微盯着锅里翻滚的稀饭，喃喃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