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川南被一阵“咣咣”的锣声惊醒了。他翻身爬起，将堂屋的门打开，走了出来。

    雨鸽和王健已经在昨天走了，川南和陆仙儿领着他们，绕行了十几里路，才来到通往雨鸽知青点的大路上。前面的路已经没有了危险之处，川南这才放心地看着他们离去。

    这会儿，雨仍然在下着，但却小得多了。外面的竹林在雨中显出墨绿的色彩。寨子里还很静，没有几个人影。几条狗紧张地在雨中聚集，全朝着寨边的一个方向低沉地叫着。

    锣声是从饲养场的方向传来的，在锣的间隙中，隐隐还能听到饲养员略带哭韵的喊声，仔细一听，依稀能辩出：“……快来人呀，饲养场出大事了……”

    川南一惊，转身抓过蓑衣和斗笠，朝那边跑去。饲养场在寨子边上，是一个石砌的院子，门是用碗口粗细的树干建起的，呈栅栏状。饲养场是集体的，除了七、八头牛之外，以前还喂着一些猪。但由于精料缺乏，加上冬季太冷，不好照料，去年就把猪全处理了。队长的侄儿粟泽学是饲养员，晚上就住在场里的一间房屋里。

    饲养场显出一种不寻常的气氛。几头牛在栏里不安地转着，间或发出“哞哞“叫声。那头才产下小牛不到一个月的黄母牛已从单独的那个牛栏里跑了出来，它的身上有着一道长长的伤口，正朝外流着鲜红的血。

    一条带血的拖痕从牛栏里朝外延伸着，那条长得肥肥壮壮的小牛牯已不在栏里了。川南拦住饲养员粟泽学，问道：“是狼么？”

    粟泽学说：“不像。我被牛叫惊醒后，赶快起来，只看到一个黑影。我怕还有啥野物来伤牛，没敢去撵……”

    川南走近那条惊魂未定的母牛，轻轻拍着它的脊背，竭力让它安静下来。他看了牛的伤势，肯定地说：“是熊干的。只有熊掌才有这么大的力量。”他将食指和中指在牛身上点了下，又用手心捂在它的伤口上，母牛渐渐安静了下来，血也在不知觉间止住了。

    陆续赶到的队长、陆仙儿等人见到这情景，都觉得十分惊奇。但情况紧急，人们也来不急过问。只有陆仙儿将一种既羡慕又略带几分自豪的目光看他，见他忙完了，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粟泽学见到队长，像是老鼠见了猫，把母牛牵进栏里，就赶紧打扫起圈来。既便是这样，他大伯仍然走了过来，将他一阵好骂：“给你说了好多次，这小牛儿是寨子里的宝贝，要给我好生看着。你是怎么搞起的？没有把门关好么？”

    “门关好了的呀，我临睡前还检查了一遍，晚上起来添夜草还没事呢……”粟泽学分辩道。

    “那野物是从哪儿进来的？难道它会飞？”

    川南已围着饲养场转了一圈，见牛圈后面的矮墙被水冲垮了一段，泥地上有着清晰的熊掌印。他见队长埋怨粟泽学，便走上去说：“不能怪他，那熊是从后面的断墙走进来的。”

    “怎么不怪他？墙垮了应该早点给我说嘛！这知情不报的罪你逃不掉的！”

    粟泽学小声地说：“这么大的雨，给你说了又能怎样……”

    队长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雨渐渐停了，刮起了清凉的南风。到处都可以看到这场暴雨所带来的后果。寨子的低洼处，已浸在了水里。那条集中着全寨所有水田的小山沟此刻已成了一条大河，浑浊的洪水积聚在里面，已抽了穗的稻子只露出些许绿色的尖儿。

    血迹沿着那条石板小道，直隐到一丛灌木后面。人们悄悄地走了过去，也就半把个小时吧，那条小牛牯已被掏空了内脏，大腿等肉厚的地方也被吃掉了。小牛旁边的几根黄荆被压在了地上，被青绿的山草掩住的土地上，有一处沉沉的压痕。

    黑虎呜呜地叫着，向陆仙儿发出一阵催促的叫声，队长骂道：“狗日的畜牲，偏偏找着我的小牛儿吃……”寨上的畜力太少，有很多时候，犁田耕土的事就由人来拉犁，满以为添了头小母牛，寨子就会从此兴旺，这美好的理想却让这头黑熊给破灭了。他把手里的火枪一拍，对大家说：“走，打它那熊日的！”就朝前面跑去。

    黑虎兴奋地叫着，和几条猎犬一起很快超过队长，奔到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