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让陆仙儿无法真正地恨起川南来。她骂着自己，骂自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骂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川南给你的已经够多了，你还要求人家什么呢？就算川南不喜欢你要和雨鸽好，也是他的自由呀。你凭什么责备别人？何况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川南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基础上的。

    一想到川南在自己的责备下那不知所措的样子，她就从心里觉得难受。她想她应该为川南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感到高兴，但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她高兴不起来，也高尚不起来。陆仙儿陷入了一种极其矛盾的心境中。

    胸部痛得更厉害了，缠在上面的布条像是一道钢箍，深深地陷入肉里。她躲在屋里，偷偷地解开，见到本该是挺拔丰满的乳房变成了扁平的，散得整个胸部都是，粉色的乳头也深埋在皮下，心中更觉难受。皮肉之苦她能忍受，但如果川南见到仙儿这般模样，会不会觉得恶心呢？这些年来，一直以男人的身份生活，男人在闲暇时摆谈的笑话、性事也多少听到一些。仙儿知道男人们是很在乎女人的乳房的。如果川南不喜欢她这种形状该怎么办呢？她想悄悄放松自己，但猛地想到了雨鸽，心又一下子抽紧了。我这是怎么了？你刚才还说应该为川南找到意中人祝福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又想起这些不害臊的事了？她发狠地将自己重新缠住，比平时还要缠得紧。屋外响起一阵压抑了的抽泣声，陆仙儿一惊，匆匆将衣服穿好，把门打开，小四哭喊着扑到她的怀里，哽咽着说：“姐姐，我苦命的姐姐。你的命咋个这么苦呢……”

    陆仙儿吓了一跳，吃惊地问：“小四，你叫我什么？你又没发烧，说啥胡话？”

    小四抬起头来，望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陆仙儿：“姐姐，你就莫骗我了，我早就晓得你是姐姐了……姐姐，我去求爸妈去，把那根害死人的带子解了，恢复女儿身吧！”

    “小四，别，千万别。你哥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今天，你让哥恢复女儿身，寨上的人会怎么想？今后我们陆家还怎么在这个寨子上容身？爸妈的身体都不好，几乎无法干活挣工分，如果我也去一天挣个六分、七分，一家人吃什么？谁人来养爸妈的老？再有两年，你就要出嫁了，你的嫁妆从何来？哥不愿意你两手空空地出门，被人瞧不起……”

    “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就不变个男的呢？我要是个男的，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了……”

    “傻小四，变男变女由得你么？”

    “可你明明是个女的呀，爸妈他们这样做，也无法让你变成儿子呀……”

    “谁叫我们穷呢？也许有那么一天，日子好过了，人们对生儿生女就不像今天这样在乎了。”

    “可是你吃了多少苦呀！呜呜……”小四越哭越伤心了。

    “小四，你既然知道我吃了这么多苦，就更不能暴露我的事。要不然，我那些苦不就白吃了么？”

    “我，我，我……我晓得了……姐，哦，不，哥，我晓得你根本不愿去相亲的，你喜欢的是川南哥。”

    “小四，别说了。我和你川南哥根本不可能的。你没见到住在川南家里的那个女知青？她就是川南的女朋友，姓燕，叫雨鸽。”

    “那是川南哥不晓得你是女的！他要是晓得你是个女的，一定会喜欢你的。这么些年了，川南哥就像是你的影子一样，到哪儿不是和你在一起？那个雨鸽是多久才来到这儿的？就是上次川南哥回老家以后的事嘛，满打满算，这就是一个多月。我想多半就是那个女的在单相思。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要让川南哥知道你是个女的……”

    “小四，你千万别做傻事！谁知人家心里是咋想的？现在，我们还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如果一揭穿，他对我又根本没有那种意思，我不是连这个朋友都丢掉了？”

    “这不行，那也不行，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总不能永远这么装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