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何不趁此机会把那封信看一下？”陆仙儿说，“要有什么事，不让你给耽误了？”

    雨鸽也说：“还是陆仙儿的记性好，我都把这事忘记了。这样，我来守着，你呢，就看信，陆仙儿抓紧时间眯一会儿。说不定一会儿那些猴就回来了。”

    川南把已变得皱巴巴的信掏出来，撕开，不知怎的，他的心中突然涌出一阵不祥的感觉，以至于心跳得厉害，手都有些颤抖了。他把信笺拈出来，母亲那熟悉的字迹就出现在了眼前：

    川南吾儿：

    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和你爸已经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家乡了。本来，是想叫你回来聚一聚的，但一来人家不让，二来，你爸也不想影响你的工作。于是我们就这样走了。要到的地方据说是个“五七农场”，但具体在哪里人家不告诉我们，只有到了再和你联系了。

    今天，我们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你秦伯伯的，另一封就是给你的。之所以要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你，我们已经与你秦伯伯家联系上了，知道了他们家的一些情况。

    你爸从小离开家乡，这次回去，不是回乡省亲，更不是衣锦还乡，而是以一个不可救药的“走资派”的身份回去的，自然有不少的感触。但是，我们坚信自己的一生是清白的，仰不愧苍天，伏不负厚土，中间对得住良心，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虽然我们的年岁已大了，但也都还能动，自己养活自己想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你就放心好了。倒是你，让我们一直放心不下。你爸说，他这辈子对不起两个人，一是你的爷爷，二就是你了。对老父，他不能尽更多的尽孝道，更重要的是，没有将你爷爷的医术学下来。对你，让你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一人去闯荡。好在你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光懂事，还坚强，办事有分寸。你不光替你父亲圆了将家传医术继承下来，发扬光大的心愿，还有所发展，有所创新。

    特别是当我们得知你和立秋在那个洞中的事后，更是为你能替别人着想而感到欣慰。说到这里，你一定觉得奇怪，“怎么你们又在提这件事呢？”是的，你立秋姐也给我们来了信，信上不光说了你们在那洞子里的事，还说了她们回到老家后的一些事情。

    你立秋姐认识了一个小伙，一个挺不错的青年，说是在铁路上工作。那小伙对她们一家都很好，还救过立秋。

    孩子，不要怪立秋，你和她天各一方，她的日子还得要过下去。

    川南，不仅是立秋感谢你，妈妈也同样的感谢你。本来，在那样一种情况下，生死就悬于一线之间，两个年轻人出现什么样的事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川南你却没有那样做，为一个姑娘留下了一个清清白白的身子，让她不会因为以前的事在自己丈夫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他们的生活留下阴影。这充分说明，我的儿子是一个负责任的男子汉，是一个不仅想到自己更是想到别人的品格高尚的人。妈妈为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由衷的高兴。

    爸妈走了，回到生我们养我们的故乡去了，我们会一切小心，相互掺扶着走下去的。

    最让我们放心不下的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已是个大人了。从现在情况看，你要想回城是不现实的了。我们也不存这个奢望。我和你爸只希望你能在那个高寒山区勇敢地生活下去。古语说得好，“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如果有中意的女孩儿，两情相悦，你就在那儿安家吧，这样说，并不是希望你早婚，而是让你有个思想准备，空下来，替自己留心一下吧。雨鸽不就是很好的女孩子么？父母虽然很希望你在我们面前，但我们更希望你能坚强地生活下去。需要提醒你的是，对于我们家庭的事情，一定要向人家说清楚，不要因我们家中的这种情况吓着了别人。

    对于医术，应当精艺求精，要好好地学，好好地练，千万不能荒费了。尽管因家庭的原因，不可能让你当“赤脚医生”，又由于那种医术的奇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巫术，好的东西毕竟是好的东西，人民还是需要的。特别是那些治疗疑难病症的绝招，更是如此。望儿在实践中千万小心谨慎。切记。

    好了，我得搁笔了。负责遣送我们的人已经来了，我不能再写下去，想爸妈时，就望望天上的明月吧，尽管现在是一弯瘦月，但总会有变圆的那一天……

    看着熟悉的母亲的笔迹，川南不由心潮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闭上眼睛，从长睫毛中沁出两颗晶亮的泪来。怕两人看见，赶紧转过了身去。

    他又匆匆看了一下落款的日期，都是二十多天前写的，想父母他们这会儿也该到了遣返地，他们的情况还好么？到了个新的地方又该有什么新磨难在等着他们？川南的心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着，不知能归于何处。

    一直注视着他的陆仙儿和雨鸽，已发觉了他脸上细微的变化，陆仙儿小心地问：“川南，家里出了什么事么？”

    “没啥，都是意料中的事情。”川南故作轻松地说。

    雨鸽问：“是伯父伯母被……回家了？”她不好说出“遣送”两个字，只得含糊了过去。

    见两人都用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川南索性将信递给她们，自己则站起来，朝山林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