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1）、两个军阀帅府嗟叹军事，三位少爷医院降落人间

    老焦远望着刘府，二次对叶碧菡小声提醒，怕按响喇叭惊吓到她：

    “到家了。”

    “噢！”叶碧菡睁开眼，用手拢了一下刘海儿。

    “嘀嘀……”等小六子开了大门，小车直驶里院。

    郑清芬和在院里玩耍的灵棋、重儿都到里院应叶碧菡。四人一起来到东厢，见杜先生正向刘文兴说什么事，叶碧菡对刘文兴一笑：

    “你们忙吧，我去上房‘觐见’去！”

    刘文兴“嗯”了一声，温情地询问：“辛苦了，碧菡，晚上吃什么？”

    “姐姐安排吧。”说完，对身旁的郑清芬微笑一下，来到上房给老夫人请安。婆媳礼节性地说了两句话，她很想对一边坐着的刘丙合说：马场有人请我给你带好。可是，叶碧菡转念一想，跟这个人还是不要撕破脸为妙！

    叶碧菡回到自己的房间，小菲忙递过一碗碧螺春。叶碧菡先抱过八九个月的灵枝，亲了又亲，学者儿语和女儿说着简单的话，母亲是不论孩子听懂与否的。然后，才抱着孩子坐下，问一边的重儿：“重儿，想妈妈了吗？”

    两周的重儿扑到叶碧菡的腿上，一手指着小胸脯：“想了，这儿！”然后反问：“妈妈，从天津给重儿带来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

    “少不了的！”诗雨从车里拿下一堆东西，放到桌子上。

    重儿蹦着跳看桌子上的东西，可是，他不敢爬上椅子去拿。叶碧菡拿起津门麻花、酥饼，还有汽车玩具，把重儿双手都塞满：“重儿，剩下的是你的姐妹的，行吗？”

    “好！”重儿用甜甜的童声响亮着回答着。

    叶碧菡非常开心：“嗯，跟诗雨去和小花玩去吧！”

    重儿答应着，跑了出去。叶碧菡这才来到外屋洗了脸，回来擦粉等，等收拾停当，小菲只得又换了一碗馨香的茶水。刚好刘文兴过来端起碧螺春，递给叶碧菡：“碧夫人，辛苦了，喝杯斋哥递给的水吧。”

    “小女子谢谢老爷！”叶碧菡竟福了一礼，这才接过那杯水。

    小菲抿着嘴儿想笑。

    叶碧菡喝了一口水，对小菲道：“笑什么！”见小菲赶忙正经的样子，她突然问：“小菲，你家里好吗？”

    “奶奶也死了！”刚才还抿嘴儿笑的小菲立刻一脸愁容。

    “噢！是啊，人老了，没了相互体贴的关爱，怎么得了啊！”她又问：“家里的生活怎么样？”

    “今年的收成还好，东家减免了一半的租子，可是，还了去年的，就，”小菲停了一下：“多亏老爷从上个月就给了工钱。”

    “你是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叶碧菡问。

    “嗯。”

    “你爹该成个家啊，不然，怎么混呢？”刘文兴一旁道。

    叶碧菡调侃道：“是啊，看来，饱汉子还是知道饿汉子饥的！”

    “什么话。”刘文兴嗔道。

    叶碧菡关切地问：“没人给说个人吗？”

    小菲点点头：“只是，家里穷。”

    叶碧菡把茶杯在桌子上一蹲：“有人再说这事，告诉我，我顶着！”

    刘府在炎热的夏季，是在宽敞的客厅一日三餐的。晚饭备好，诗雨来请老爷一家人就餐。叶碧菡对几个人道：“你们先去吧。诗雨，去叫刘总管过来。”

    刘文兴是不过问叶碧菡管理家事的。他领郑清芬、重儿前去等候。刘总管接到话，赶忙来到叶碧菡的外屋，见叶碧菡正在外屋等候，忙道：

    “正想给碧夫人请安呢。”

    “免了吧，你早干什么去了！”见刘总管一副心不在焉不卑不亢的样子，叶碧菡微微冷笑：“刘总管，我回来的路上，路过马场，有个声称姓樊梨花的樊的掌柜的，托我给相好的刘丙合带好呢！”

    刘总管一哆嗦，脖子里好像有一股冷风在脊梁骨乱窜：“碧，啊不，少夫人，您是不是听错了，是给我带好吗？我、我不认识马场什么人啊！”

    “噢！我听错了。”叶碧菡小嘴儿一撇：“那是给老夫人带好的吧！你去吧，我跟老夫人说一声去。”

    刘总管见四下无人，“噗通”跪倒，央求道：“少夫人，你高抬贵手吧，您跟老夫人一说，我的小命就完了！小的知道，您向来看不上小的，可是，我也是为刘家尽职尽忠啊！您说，您哪次吩咐的差事我没办好啊？就是您进这个门，我和靖师长也算主子的大媒吧，放老夫一马吧！我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着，“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叶碧菡把手一背：“起来吧，我向来是哪儿话哪儿了，除非把我惹急了！”说着，绕过刘总管，出门向客厅走去。

    刘总管只好站起身来，心中恶恨之极：骚狐狸樊掌柜的，你犯什么浪啊！叶碧菡，看来，我在你手里暂时翻不了身了，走着瞧！想到此，奔向前院喝闷酒去了，也不见了平日那一步三摇的四方步了。

    客厅里，一家人比往常用餐更加热闹了，因为叶碧菡回来了。她一边逗着重儿，一边调侃着刘文兴和郑清芬，也惹得郑清芬不断反唇相讥。刘文兴只是微笑着用菜，听着两人的说笑，心里极其舒适。

    刘文兴突然对叶碧菡道：“马领芳的下人，前几天为收麦租打死两个人，佃户告到沧县县衙，把一个下人判了。”

    “该！”叶碧菡一捶桌子：“毙了吗？”

    “谁知道啊。”刘文兴放下筷子，对叶碧菡一挑拇指：“还是你的策略高、看得远啊！你看看，多收不了几斤租子，还闹出人命，这是何苦啊，怎么不积点德呢？”

    叶碧菡笑了：“是吗？”

    “还有呢！”刘文兴比划着：“有告状的佃户还说，人家大地主刘文兴去年的租子就比马家的少，今年又减了一半呢！”

    “看来，这下把马家得罪苦了，不过，怕他干什么！”叶碧菡接道：“乱世之秋，奢华招祸；勤俭持家，朴诚待人。但求子孙绵长，家道长兴啊！这还不是我按照您大老爷常说的话订的吗！”叶碧菡接道：“你忘没忘记小菲来的那一天，我给了她爹五块大洋，这点钱，恐怕买不了这一餐饭菜吧！可是，它却能安葬一个逝者，平息一场怨气！老爷，要是再给她爹出几块钱找个媳妇，那男人能甘愿给你挡枪子，信不！”

    郑清芬不住点头：“恩惠于人怎能图报，可是，受恩惠的人是忘不了的。包括我郑清芬在内。”转头对叶碧菡一笑：“到时候，俺就为你挡子弹！”

    叶碧菡用筷子敲了一下郑清芬跟前的桌面：“你咒我有人向我开枪吗？”

    说完，三人笑了起来。叶碧菡笑罢，对郑清芬严肃地说了一句：“罚你，斋哥今晚归我！”

    刘总管独自喝着闷酒。

    叶碧菡怎么会跑到马场去了呢？怎么会遇到姓樊的那婆娘呢？嗨！看来，自己的命运被抓到叶碧菡手里了！她叶碧菡就这么干净吗？刘府的打手们曾去沧州帮李义军押运货物，也去津门为碧清公司帮建，好像刘二旦说过李义军什么。

    他想到此，出门把刘二旦找来，一同饮酒。刘二旦喜不自胜，要知道，在刘府下人是不能饮酒作乐的，但是，刘总管例外。

    夜半，刘总管悄悄的（当然，不悄悄的，也行，主要是躲着刘文兴等三人而已）来到上房，钻进了老夫人的被窝，他决议，来个恶人先告状。

    老夫人听了刘二旦的学说，对刘总管厉声道：“怎么着，你想给我儿脸上抹黑吗？”

    刘总管知道是戳了人家的肺管子，忙解释：“这只不过是下人们见碧夫人和李经理太亲热了，也没见到别的吗，我是说啊，你要注意啊，英雄美人，千古佳话啊！”

    老夫人嘴里不说，而心里已经动了心，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她向老奸巨猾的刘总管要主意：“这事又不能明着查，就是有，也得盖着，你说怎么办哪？”

    “还是做到心中有底，有的放矢吗。我看，就交与王妈吧。她是清夫人的人，对叶碧菡没什么好感，而且，也会顾及少爷名声的，让她留意些。”

    “嗯，行。”老夫人同意：“谁去通知她呢？”

    “哈哈，老当家的，着什么急啊，王妈回来，必先见清夫人的。”

    金秋十月，丰收的季节，但是平静的生活似乎就要结束似的。表面上享受人世天伦、事业稳固发展，可是叶碧菡心中却是极度焦虑和急躁，对一家大小时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津门传来消息令她夜不能寐：9月，冯玉祥在绥远五原誓师，率军参加北伐，和南方的蒋介石来了个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这个月初就攻克民国都城武昌。

    刘文兴看着叶碧菡坐卧不宁的样子，劝她还是回天津一趟，在乡下好像个聋子瞎子，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多打听一下国家的大事，最重要的是，钱大帅的前途是和我们休戚相关的！叶碧菡赶紧收拾行囊，下午就到了津门。

    “北伐军已经攻克武昌了！”钱大帅让叶碧菡坐下，他唉声叹气地说道。然后又关切地安慰叶碧菡：“你这么不方便，还来这里干什么啊！”

    “联络冯玉祥了吗？”叶碧菡最关心的是此事。

    “嗯。”钱大帅在屋里来回丈量，一副坐卧不宁的样子：“他说的不错，说钱帅既心向共和，定鼎力相助北伐，为克平津创建首功，自是有功于革命。还说，你我为乡谊兄弟，届时定会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