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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两双恩爱情侣终于婚配     一对路窄冤家竟成恋人

更新时间:2020-10-28 14:46:18 | 本章字数:13914

    又是一年的夏天。晚饭后。刘府。

    刘文兴闲适地坐在竹席躺椅上,手中的习惯的旱烟袋却不见了,上次在津门大帅的一句话还是起来作用,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呢,就慢慢戒掉了。画月一旁轻缓地挥着丝扇,为老爷轰赶蚊虫,还不时为老爷杯里添水;左首一张凉席铺在地上,叶碧菡在凉席上逗弄四岁的孪生三、四子世春、世天,世平和次子世冀的丫鬟诗雨在后面打扇,小菲在前面打扇;右首地下也铺了一张凉席,上面当然是郑清芬了,身边坐着的是四岁的四女灵枫,一旁打扇的是灵枫的丫鬟咏虹;再右首是老夫人坐在一张雕花环背靠椅上。重儿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小莲在一旁伺候着;再左首是十一岁的次女灵棋、七岁的灵枝、五岁的刘府长子世平、与世平同岁的次子世冀,两个女儿的丫鬟小花、世冀世春世天的丫鬟颂云,一边打扇一边调停几个孩子的嬉闹。

    大小姐灵桃已经十三岁了,今春去沧州中学就读,叶碧菡把奶妈蒋嫂请回,陪同大小姐住在李义军家里,不但照顾大小姐,还能替下小芳给张师傅等三人做饭洗衣。蒋嫂就是沧州郊村的人,回家方便,而且她还是二少爷世冀的奶妈,对一母所生的大小姐自然用心,可见叶碧菡用心之深。

    远一点的地方坐着的是刘总管和杜先生,还站着李妈、小草、刘小五、冯祥。

    刘文兴放下手中的青花盖碗茶杯,痰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灵棋、世平你们安静一下!”环视了几位仆妇侍女:“都到齐了,嗯,请老夫人训示!”

    看着儿子和两位儿媳的目光,老夫人坐了坐身子,缓声道:“今晚天气很好啊,凉爽宜人。我呢,说几件事,啊,自打几年前,两位少夫人就跟我讲过,我呢,一是用习惯了小莲,二是呢,怕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再者呢,就是考验一下那两个人的诚心了。入夏以来呢,我同清夫人和小莲、小菲商议几次了,她们也和家里商量过了,想必呢,也和心上人商量好了,所以呢,今天我就正式宣布:小莲许配给冯祥、小菲许配给小五。”

    刘文兴和叶碧菡带头鼓掌祝贺,小孩子们和仆妇丫鬟们也纷纷响应,掌声持续片刻,老夫人打了个手势,等人们静下来又道:“小莲呢,我是舍不得她走啊,小菲呢,碧菡也舍不得,所以呢,我在这儿再问一下,你俩成亲后,做何打算  啊?”说罢看着一旁的小莲。

    未等小莲开口,小菲就说话了:“碧夫人,我还跟着你,只要您不赶我走。”

    “我也不离开老夫人。”小莲忙真心诚意地回道。

    老少夫人分别点点头。老夫人接道:“好啊,难得主仆一场,我和碧夫人商量了,如果你们还在刘府的话,我们就重重赏赐!赏你们两人大洋各五十元、男女新衣各两套、锦缎被褥各一套。碧菡,你看他们四个怎么安排啊?”

    “呵呵呵!”叶碧菡看着冯祥长笑不已:“冯祥啊冯祥,还真没想到你能跑啊,呵呵!”

    原来,冯祥见小莲都二十三岁了,眼看六年的恋情既付之东流,就一气之下,去冬离开刘府,去津门谋生。把个小莲急得哭了三天三夜,茶饭未进。老夫人不但后悔而且心疼不已,小莲跟了自己快十个年头了,如同自己的小女儿一样,就是自己和刘总管的事,小莲不但三缄其口而且知道悄然回避。无巧不巧,在津门省亲的叶碧菡就巧遇冯祥,才知道是冯祥为爱负气离府,这才令他回刘郎镇,静等自己回去解决。叶碧菡开春回来后,和郑清芬在百忙中和四人一一谈过,又托清夫人和四方家长都见了面,达成孩子们以后的生活意向,这才有了今晚的一切。

    冯祥听罢,深低下头去,一语不发。

    叶碧菡笑罢,对老夫人道:“小菲虽是我的人,但是,府中的事还是听清夫人和刘总管的吧!”

    老夫人点点头,对郑清芬道:“你看着办吧,吩咐下来,自有刘总管安排。”

    “好吧。其实老夫人和我都商量几次了,我就宣布一下吧。”郑清芬道:“你们四人明日领赏后就可以回家成亲了;刘青、小草带一辆车去小莲家帮忙,李威、颂云带一辆车去小菲家帮忙;小草、颂云就是伴娘了,五日后八人一同回府听差。刘总管负责,在里院腾出两间房来,给小莲小菲做新房;李妈负责采办新衣新被;李妈、诗雨,咏虹、画月负责安排布置新房。以后你们四个新人就住在里院里听 差。”郑清芬说道这里,对老夫人一点头:“我说完了。”

    老夫人也点点头:“后天是初六,是个好日子,除了在里院安排房子,其余的已经和两家说好了,都没异议,就这样吧,刘总管一会儿通知刘青和李威,让他们准备好大车。”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水:“第三件事呢,就是刘府越来越挤了,这是我老婆子几年前切切盼望的事,可是呢,哈哈哈,孙男弟女越来越大,盛不下了,正好小莲走了,就让灵棋、灵枫和小花住在我的西屋吧,安四张床,留待灵桃回来住;西上房就让五个少爷住吧,重儿、世春、世天住东间,世平、世冀住西间,颂云、画月住外间;诗雨、咏虹住中上房外间,伺候两位少夫人起居。三位,你们看这样安排行吗?”

    三人都点头。郑清芬笑道:“就这样吧。”

    老夫人站起身:“老身我都主持完了,回去躺会儿,总这样坐着累啊,你们坐着凉快吧!”

    刘文兴忙站起,来到跟前欲扶娘亲,老夫人笑道:“我还没老到让你扶的时候呢,你们聊吧,我回去了。”说着,手扶小莲的肩膀回屋了。

    刘文兴回到躺椅前,对下人道:“都回去歇着吧!”

    下人们纷纷离去,一家十一口和几个丫鬟嬉笑约一个钟点,少爷小姐们都哈欠连连,才在丫鬟的陪同下,鱼次在洗漱间洗毕回房睡下。

    刘文兴夫妇三人也冲了凉,回到上房。刘文兴回到叶碧菡的房间躺下,叶碧菡看着刘文兴甜甜的咯咯地笑了,望着她莫名其妙的甜笑,刘文兴咧咧嘴:“笑啥?”

    叶碧菡给刘文兴打着扇:“清芬好仔细啊,知道每人一天的轮你,到我这里你就只是‘休息’来了,春节后她提出的新规矩还行,每人一个星期,对于郑老师来讲,还好记呢,星期一换班,呵呵呵!”

    “你们女人就是事儿多,无论何事都推敲一番的。”

    “是啊,你倒是事儿少,你顾及过我的感受吗?你怎么就没想到改日子呢?”

    “一个大男人,谁能考虑到这儿啊!”刘文兴翻身向外。

    “哼!我就是你娶来扛长活的!” 叶碧菡一翻他的身子:“过来,你今天打一次短工!”

    刘文兴有些不懂,见叶碧菡脱光了压上来,才道:“哈哈,昨晚不是打过了短工了吗?”

    “加班,我给加班费!” 叶碧菡笑了:“你啊,我非得让你去那边‘休假’去!”

    刘文兴用蒲扇在叶碧菡的背上呼扇着:“别操心了,我在那边休假呢。她又有了!”

    “嗯?!”叶碧菡惊道:“不是说不要了吗?”

    刘文兴在下面哭丧着脸:“嗨,这事儿,一个不注意就失败!”

    “还是我这个痛快吧,你就随便吧,呵呵!”

    两人云雨已毕,叶碧菡边为丈夫打扇边道:“今天决定让小菲小莲四人在府里安家,让我对以后刘府更有了些打算。”

    “我还是主张将土地兑现,发展工商,迁居城市。”叶碧菡坐起身来:“虽然旱碱地都兑现了,但是,临河水地还是太多,一旦干旱还是旱地。我主张啊,把这万亩土地减至三千余亩,并进一步减租,每亩减至三十斤,这样还能保证有十万斤的进项,足够我们七八年的。但是,兑现的几十万现洋每年给我们能贡献多少利润啊,至少是几万啊!你收租一年也就是万把块吧!你怎么考虑的?”

    刘文兴笑道:“我就佩服你这种精神,就是在床上,你都能考虑家国大事!可是,你没考虑到一到荒年,米比金贵啊!”

    “知道的。我说了,我们存一年够吃十年的,再说了,我不想在灾年时,用粮食去发黑财,那样的人,短寿!还有,中日战争早晚得打起来,到时候啊,粮食就成了重要的军需了,不得都抢红了眼才怪!”

    “嗯,还是把地逐步处理吧。”刘文兴问:“你刚才说,有什么打算啊?”

    “我还是原来的打算,迁居。” 叶碧菡笑了:“原先我还担心刘郎镇的家业呢,现在好了,我看啊,让他们两对新人为我们看家守业、伺候老夫人不是很好吗?我知道,什么时候走,老夫人都不会同意也不会走的!”

    “人老了,都是故土难离啊!”

    “哼!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呢!睡吧。”

     

    第二天一早,诗雨来报:小芳和郑清苑求见。叶碧菡笑道:“请老爷、清夫人到我这里来,一同见见吧,有请!”

    “拜见老爷、小姐、清夫人!”小芳进来给三人施礼,礼毕站在一旁。

    “拜见两位姐姐、姐夫!”郑清苑也跟着施礼,礼毕,站在郑清芬身侧。

    刘文兴指着叶碧菡笑道:“小芳,你家小姐昨晚就说,你一早会来的,真叫她说中了!”

    小芳回道:“小菲的家就是我的家啊,妹妹大喜的日子,我能不来吗?小芳再次谢谢老爷、清夫人为小菲的悉心安排!”说完又要施礼。

    “罢了!哪那么多礼啊,呵呵!你的小韵华好吗?”叶碧菡笑道:“你来了,正好,待会儿叫老胡开我的车送你去。”

    去年,小芳又生一女,名李韵华。

    “小韵华会叫阿姨了,你再去了啊,就不只是咿呀咿呀的啦!”小芳回道:“不劳老胡了,小姐啊,你还得去沧州呢!”

    郑清苑忙从怀中掏出两张大红请柬,上前递给刘文兴:“姐夫,这是洪道遵校长和薛本华院长的请柬,请您过目。”

    “噢,这是洪校长给碧清公司的,请李经理或着你去不就得了,送这里来干啥啊?还是今天中午的呢!”刘文兴说着,递给叶碧菡。

    叶碧菡看了看,笑道:“呵呵,军哥不愿见当官的,不愿去;清苑是羞于见洪家的人,不敢去,只有找我了。”遂对郑清芬道:“你弟弟是躲回家来了,还看姐姐,哼!”

    郑清芬怨道:“都二十六七了,你还不找个人成家,你想急死爹娘吗?”

    “缘分未到,岂能强求啊,姐姐!”叶碧菡掉头又问刘文兴:“另一份呢?”

    刘文兴把薛本华的请柬递给叶碧菡:“薛院长的夫人花逢春三十寿辰,要举办寿宴,诚邀我俩参加。还好,薛院长的晚一天。”

    “呵呵呵!”叶碧菡看了请柬笑罢道:“薛大院长莫非是周转不开了吧!我们去,准备一份大礼!”

    刘文兴:“多大?”

    “去了看看再说,比最多的乘以二就行了呗!”言罢,提高声音:“诗雨!”

    诗雨应声而进。

    “小菲小莲她们准备好了吗?”

    小菲此时一身红妆,进得门来,给三个主子施礼:“回碧夫人,都准备好了。”忽见小芳一旁侧立,忙上前相拥:“姐姐,你怎么来了?”

    叶碧菡忙道:“诗雨,叫老胡用我的车送小芳到方家庄,即刻赶回,我们中午还去沧州呢!”

    “不用了,小姐,我跟小菲、颂云她们一起坐车走就行了。”

    “记住,你是军哥的夫人,不是什么小丫头!”叶碧菡说完挥挥手。见诗雨小芳姐妹出去了,又对郑清苑道:“兄弟,一会儿,跟我的车返回,参加婚宴去。你是一个大学生出身的老师啦,还那么多顾虑和矜持,人家洪老师都希望你去,那是人家没怪你!你又不是被抛弃的,躲哪门子啊!”

    郑清芬问道:“清苑,和碧荷怎么样了,一年多了啊!”

    郑清苑一听,低头叹息一声。见郑清芬疑惑的样子,叶碧菡忙道:“他们一直通信的。春节后我回来时,碧荷不是跟我来了一次吗?他们还在一起玩呢!”

    郑清苑叹道:“就是那次她回津时,出了点岔子,嗨!”

    “到底怎么了?”碧清两位同时惊问。

    郑清苑悠悠道来:“就是在回津的火车上,他遇到了一个人,两人可能是前世定下的因缘,一见如故,谈得很多很热切。碧荷在以后给我的几封信中简单的介绍了他们的事,虽是简单,但我看出端倪,我们完了!”

    “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啊!”叶碧菡道:“去年吧,和舍友黏糊,好不容易碰到清苑,两人多般配啊,感情也很好的啊,就是那次回去,也是为了清苑才回去和舍友分手的啊,这又怎么——又是一出啊!”

    郑清芬又问:“碧荷说跟你完了吗?”

    “这个倒是没说,只不过在信中总是说他们的事,好像这是唯一的话题。”

    叶碧菡慨叹一声:“嗨,我这个妹妹啊!也不知道是哪里的浪子迷住了她?信中说了此人的姓名和家境了吗?”

    郑清苑平静地说道:“没怎么说家里的事,我只是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夏风!”

    “夏风!”叶碧菡、刘文兴四目相对同时惊呼。叶碧菡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又该回津门一趟了!不会是夏疯子吧?!”

     

    正午,县长唐绍安在沧州最大的饭店——鸿运饭庄为唐景尚安排喜宴。父子几人正在门口笑迎嘉宾,一辆小车悄声停在门口,叶碧菡、刘文兴、郑清苑刚一下车,唐绍安忙笑脸相迎:

    “啊呀!叶老板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哟!”

    叶碧菡笑了:“岂敢。唐县长若是远迎了,慢待了其它贵宾,岂不是碧菡的罪过,呵呵!”

    唐绍安忙点头施礼:“叶老板就是专开老朽的玩笑,无论是势是财我都难望项背,哪怕是斗嘴,我也是甘拜下风!景尚,快陪客人里面请!”

    “父母官未免过谦了吧!好,您忙着!” 叶碧菡向老胡和诗雨道:“到账房呈上礼单。”

    今天宴请的都是官商各界贵宾,所以,人数并不多,只有四十多桌的样子。宽敞的宴会大厅里宾客云集熙熙攘攘,都是盛装出席。郑清苑迎头碰上一身红妆的龚致理和手执酒杯的洪道遵,没法躲过,只有硬着头皮撇开唐景尚上前:

    “洪校长,龚师母,恭喜了!”

    龚致理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谢谢,我女儿终于有了归宿!”

    洪道遵忙道:“谢谢清苑了,静梅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的!”

    “清苑兄弟,来了!”

    郑清苑见到赵彦才打招呼,忙道:“我姐夫来了,失陪。”逃似的走到赵彦才跟前:“哈哈,这场合少不了赵老板啊!”

    “你还搭讪姐夫吗!”赵彦才拍了郑清苑肩头一掌:“好长时间没来看你姐姐了吧?!”

    此时唐绍安来到众人当中,遇见赵彦才,哈哈笑道:“赵老板啊,最近发财了吧?”

    赵彦才点头,抱拳笑道:“恭喜唐县长喽!”

    “同喜同喜!”唐绍安一指郑清苑:“这位青年才俊是——”

    “噢!”赵彦才一拉郑清苑:“我内弟,就在中学教书呢。”

    “你就是郑清苑?!”唐绍安放下脸来,仔细而不屑地端详着郑清苑:“你就是景尚常说的小郑老师吧,你怎么也来了?!”

    赵彦才一听口风不对,忙上前对他道:“咋啦,父母官,他不能来吗,嗯?!”

    “我说‘找药材’,你还不知道吧,就是他跟景尚争夺洪校长千金的!”

    赵彦才寸步不让:“怎么啦,‘找药材’内弟不够资格争吗?!”

    刘文兴偕同叶碧菡也正好走过来,顺腔道:“清苑也是在下的内弟!”

    唐绍安一看昂首而立的叶碧菡忙笑道:“叶老板的弟弟怎么姓郑呢,哈哈!”

    “有关系吗?”叶碧菡反问。

    “没关系,没关系。”

    洪道遵也过来,插了一句:“清苑也是我的贵宾啊,你以为是冲县长来的吗?”

    唐绍安连忙给众人施礼,点头如鸡咄碎米:“失敬,失陪!失敬,失陪!”

    刘文兴和赵彦才同时哈哈大笑。

    刘文兴悄声问叶碧菡:“没见薛院长啊?”

    “这里不是官宦就是富贾,哪有薛院长那样清高之人呢?”叶碧菡回道。

     

    未待喜宴结束,刘文兴夫妇和郑清苑告辞,在唐绍安父子恭送中,上车回到碧清公司,郑清苑则回到学校,下午继续授课。

    两人冲了凉,坐在办公室里,刘文兴道:“姓唐那副嘴脸,恶心!”

    “你们两连襟才是他的衣食父母呢,对他父母都不见得是这副嘴脸!”叶碧菡叹道:“嗨,也不知道碧荷到底有什么奇遇,弃清苑而去。”

    刘文兴愤愤道:“令我不解的是,选择夏疯子!”

    “我们明日参加了花逢春的寿宴后,即刻去津门探望我的碧荷小姐!”

    晚饭时,刘文兴邀请李义军小酌,李义军推辞不过,只得随刘文兴来到叶碧菡的办公室。就坐之隙,叶李交换了一下眼神,李义军告诉叶碧菡:盟兄多余请我喝酒。叶碧菡告诉李义军:让刘文兴少喝点!

    诗雨和大厨上完菜后,待诗雨倒好啤酒,刘文兴端起杯:“贤弟,我没记错的话,结拜一来,这是我们第三次在一起喝酒吧?”

    “大哥记得没错。”

    “哥首先敬你一杯,为我们刘家可算是尽职尽责鞠躬尽瘁!”

    李义军忙道:“这第一杯酒,还是小弟恭敬大哥贤伉俪一杯吧。”说罢,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好酒,还是六和盛啊!”

    叶碧菡忙抢过话头:“那我们谢谢了!”举杯在刘文兴面前一晃,干了。

    刘文兴喝完酒后,用关怀的语气道:“明天参加完薛院长夫人的寿宴后,我们俩去趟津门,你有什么东西或什么话,我们探望李大妈时,可代为转交或转达。”

    “没什么带的,就告诉我娘,小世祥想奶奶了,小韵华也会叫奶奶了。”

    “诗雨!快去找小韵华来!”叶碧菡对一旁站着的诗雨吩咐了一声,接道:“这一来啦,只顾忙这些应酬了,小芳又没在跟前,嗨,愣是没想起听她叫声阿姨呢,呵呵!”

    一会儿,诗雨和李家的保姆一人手牵一个来到办公室,叶碧菡赶忙离座,来到两个孩子跟前蹲下。世祥甜甜地唤道:“阿姨,您好!”小韵华忽闪着大眼睛,见哥哥喊阿姨,毫无腼腆和紧张,奶声奶气地对着叶碧菡唤道:“阿姨好!”

    叶碧菡心花怒放,捧过四岁的世祥的小脸,吻了一下他的脸蛋儿,伸手抱起一周多的韵华,来到桌前坐下,埋下头在韵华的小脸上也吻了一下:“诗雨,给世祥加把椅子,坐过来吃菜!”

    小世祥说啥也不坐过来,却对叶碧菡道:“阿姨,我用过饭了,我得去做作业了,阿姨慢用,侄儿告退!”说完,又对刘文兴鞠了一躬:“伯父,侄儿告退。”又对看着他的李义军说了声:“孩儿告退。”礼毕,转身就要回屋。

    叶碧菡和刘文兴交换了一下惊异的眼神,对李义军的家教惊奇中带着敬佩。小韵华见哥哥走了,突然从叶碧菡怀中挣扎地下来:“阿姨,我去玩了!”说完,一溜小跑出了办公室,保姆赶忙跟了出去。

    “你们俩都给我回来!”

    李义军赶忙把两个孩子叫回来。

    叶碧菡拉住两个孩子的手,拿捏着嗓子问:“世祥,你刚才说谁告退?”

    世祥忽闪了一下大眼睛:“侄儿告退啊!”

    “你是我侄儿,该称呼我什么啊!”

    世祥懵懂,看了看爹爹。李义军摇摇头,笑了。

    “世祥、小韵华,你俩记住,以后叫姑姑,懂了吗?”

    两个孩子连连点头:“姑姑,您慢用,侄儿告退!”两个孩子二次鞠躬走了。

    “你啊,就是个称呼吗,有什么可矫情的!”刘文兴嘟囔了一声。

    “当然了!”叶碧菡笑道:“他们的奶奶是我干妈,不得叫姑姑吗?孩子不知道排辈儿,你俩也不会吗?!”

    李义军看了刘文兴一眼,连忙称是。

    “军哥,碧菡真是五体投地啊!我们那几个,虽然有清夫人管教,虽然还算老实听话,但是远不像世祥,你一声未吭,就问候施礼如仪,甚是了得!碧菡,由衷钦佩你的家教,碧菡敬你一杯!”

    刘文兴也感叹一声:“哥哥也敬你一杯!”

    李义军笑了:“那我就该敬‘嫂夫人’了,哈哈,都是小芳一手调教的,而小芳是碧菡调教的,哈哈哈!”

    叶碧菡笑了:“你啊,到底是叫嫂夫人还是叫碧菡啊,呵呵!小芳只是调教他们听话,而让他们从心底里乐意学用接人待物的礼节礼仪,则是个教养问题了,还是军哥教育有方啊,还是敬你吧,啊!”

    “对对对!”刘文兴端起杯:“总之是,大家齐干!”

     

    艳阳高照,暑气袭人。花逢春的寿宴就在热浪滚滚中举行!寿宴设在薛本华家中的院子里,院中高搭竹席凉棚,使进来的人感觉凉爽宜人。院中仅仅能放下宴席十桌,虽不是盛摆筵宴,但还是集沧州当地之大菜精粹。

    参加寿宴的人大多数是普通士吏和工商学兵,见此场面也望而生卑,放下礼金,客气两声,一走了之。再就是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蓝衫百姓,听说薛院长夫人寿庆,也来表示心意,虽在来时刻意打扮一番,但仍是旧衫敝履。虽是祝寿,倒不如说是诚心诚意来对薛本华表示感谢救命之恩或医病之援,哪里敢在此停留片刻呢!礼金也就是几十个大子或一两块大洋,更多的是花布、鸡蛋、香油、红枣等物。

    刚要开宴,姗姗来迟的刘文兴夫妇和李义军一路面,薛本华即刻面露笑颜,率花逢春上前相迎,在嘈杂声中,主宾寒暄介绍已毕,一身绛红色露背西裙的花逢春听说这就是薛本华的好友叶碧菡,心中不觉产生一丝酸意,过来拉住叶碧菡的手:

    “早闻刘夫人大名,逢春恨难识芳容。刚才我和本华还念叨,请不到您呢,今日妹妹能百忙中来为老姐姐涉足贱地,无疑是逢春夫妇三生有幸,寒舍蓬荜生辉啊!”

    “嫂夫人过谦了!”叶碧菡一笑,并没有口称姐姐:“呵呵,你们看啊,这盛大的筵宴像是寒舍吗?倒是在这暑浪热涛中显得凉爽得紧啊,呵呵!我还是先去那边看看吧!”随即点点头,向左侧墙边的账台走去。

    所谓帐台就是两张八仙桌子,有四个人在记账,两个人在收银而已。众位高朋乡友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嘀咕一番,竟跟随叶碧涵向帐台走来,四个账房同时起立,叶碧菡笑问:

    “礼金最多的是多少?”

    “这个我们印象最清楚了,赵老板的!”一个账房回道:“200大洋!”

    “你写,刘文兴,大洋400!”叶碧菡吩咐。

    账房一伸舌头,忙坐下写好礼单。刘文兴随即掏出两张200元的银票放到桌上。

    “再写,碧清公司经理李义军,大洋100!”

    一旁刚刚过来的薛本华笑了:“碧菡,就别再写了!”

    “刚才是我们个人的,这个是军哥公司的。”叶碧菡掏出一个字条,放到薛本华手中,笑道:“这个我可不掏现洋了,没带那么多啊,这个顶了,可以吗?”

    薛本华打开字条一看,刚要说什么,叶碧菡拦住他,说道:“我很小气的,有帐总是记在心上,这下好了,两清了!”

    “这、这、这就叫清了吗?”薛本华嗫嚅道。

    “本华兄,今日真是不巧,我们有急事要火速进津,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话就是。”刘文兴过来握住薛本华的手道:“就让义军盟弟代替我们吧,希望不要挑小弟的理才是啊!”

    “怎么,这就走啊!”花逢春忙拉着叶碧菡的手道:“有什么急事,不吃了饭再赶路呢?”

    “呵呵,哪有上一份礼三人大吃的道理呢!”叶碧菡笑了:“嫂夫人,你我后会有期好吗,我真是有急事。嫂夫人,”她转脸向薛本华:“本华兄,碧菡告辞!”

    包括唐绍安、赵彦才、洪道遵在内的嘉宾齐送刘文兴夫妇到府门外,看着两人上了车、扬长而去后才纷纷回到席间。

    宴席开始后,花逢春这才抽空问薛本华:“什么字条啊,顶一百大洋?”

    薛本华拿出来,交给她:“我啊,总是周转无虞,欠了人家两年了,每逢想起就想还,可是没钱,有了钱就想多进些药,就忘了!”

    “她对你还真是情谊有加啊,这就叫还了吗?”花逢春不无醋意地道:“你早说啊,我就是让你少进点药,也得还了她的!”

    “实际上我也还过的,人家说不急吗!”薛本华道。

    花逢春自嘲道:“哼,若是在我津门的娘家,我也是财大气粗的人!”剜了一眼丈夫:“嫁了你,开了这家医院后,我就人穷志短了!”

     

    老胡的车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到了津门,叶碧菡引领着小车直奔二伯父府上。

    这是一个法式风格的三层小洋楼,在天津卫属于前三十名的建筑。门卫认得是叶碧菡的车,打开花铁门放行。叶碧菡带领刘文兴诗雨来到楼下,让门房向上通报。不多时,门房对叶碧菡恭敬地请道:“二小姐姑爷有请!”三人上楼来到二层中间大客厅,叶老夫人早站在门口等候,叶碧菡进的门来,亲切地上和伯母拥在一起:

    “伯母,您老好啊!”

    “好好!让我看看碧菡,半年不见,胖些了,也更有风韵了,呵呵!”

    “伯母,您是说我老了吧,呵呵!”叶碧菡笑道。

    “二丫头喂!”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嗔道:“竟是胡说,你老了,我不就该埋了吗,呵呵!”

    二伯父站起来对娘俩笑道:“还不让孩子坐下说话,唠唠叨叨的!”

    二伯父叶元鸿,字逸飞,约六十多岁的样子。方脸阔口,面色红润,须发略有花白,体格健硕,中气十足。上身着月色府绸短袖汗衫,下身穿藏蓝长裤,足穿一双家做布鞋,左手拄着一根茶色文明棍,右手中一对钢胆吱吱作响。

    叶碧菡这才给伯父施礼:“伯父一向可好!”

    “嗯,好!”叶元鸿遂看向一旁的刘文兴:“这位是——”

    刘文兴这才有机会答话,他抻了抻西服后深深一躬:“小婿刘文兴,给二老问安!”

    “噢!幸会幸会,早就听说过,今日咱爷俩才得相见啊!”叶元鸿举手扩胸:“嗯嗯,还算硬实,哈哈,六十岁的人了啊,你看像吗,哈哈哈!”

    叶碧菡深知伯父性格开朗,所以赶忙附和:“就是吗,也就是三十多岁吧!”

    “傻丫头,那不是比你才大几岁吗,呵呵!”老夫人点指着叶碧菡额头。随即吩咐下人:“上茶!你俩快坐啊,这是你们的家啊!”

    “不像三十多,也像四十多的!” 叶元鸿冲夫人笑道:“谁像你啊,就像六十多赛的!”

    赛的,天津话,似得。

    “老东西,孩子面前还不注意点儿!”老夫人转向叶碧菡,把凉茶递到他们两人手上,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侄女刚到啊。实话说,以往看望二老,都是等忙完了,不恭啊,今天特地先来拜望二老。”叶碧菡吩咐诗雨和老胡:“把礼物呈上。”

    两人呈上一身西欧进口的高档西服、一件碧清制作的精品丝质旗袍、两听上好的洞庭碧螺春、一箱茅台。叶碧菡拿起旗袍就在伯母身上比试:“伯母,试试看,咋样,不行的话,侄女好改啊!”

    “我们碧菡就是有能为啊,不用试了,我相信你的眼力,呵呵!”

    叶碧菡也深知伯父家家境豪富,没有什么他们稀罕的东西,缺的就是个孝顺二字。忙站起身:“不行,今天必须穿上让碧菡瞧瞧!”拉起老夫人去了卧室。

    叶元鸿不无关切地问道:“文兴啊,生意还好吗?”

    刘文兴谦逊道:“还好吧,多数是碧菡在经营,我吗,就是一个甩手掌柜的!”

    “唉,都是我弟家的女儿啊!” 叶元鸿慨叹:“碧莲就碌碌无为,我的碧荷就游戏人生!”

    刘文兴忙道:“伯父何苦为此烦恼,你不是还有三个公子吗,女儿家家的,还是相夫教子的好啊!”

    “事业与家庭有时就是矛盾。我的家业假若是一百,我能发展到一百五;给了我的三个儿子,就都成了三十三,休说发展到一百五,就是发展到一百也是路漫漫啊!”叶元鸿长叹一声,好像看到自己的事业土崩瓦解一般。

    刘文兴安慰道:“会发展成三个一百五的!”

    叶元鸿没接他的话头,自顾自道:“可是,到时候不分行吗?儿多无益啊!”他大摇其头:“你现在有几个儿子?”

    刘文兴也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比您多啊,五个!”

    叶元鸿更是大摇其头:“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夫人,假如,再生几个的话,你将来的产业就要分成七份或八份,弄不好就会被别人吃掉的啊!”

    “选其中一个管理,其它静等分成就是了!”叶碧菡和老夫人从卧室出来,接了话题。

    老夫人对还在慨叹未来的伯父道:“看看碧菡公司做的旗袍怎么样?”说着伯母轻盈地环转一圈。

    “嗯,好!”叶元鸿仔细打量伯母身上的旗袍:“颜色、原料、做工、装饰无一不佳啊,好!碧菡,你干的不错吗!”

    “呵呵,伯父!”叶碧菡笑道:“您看看伯母是不是很美啊!”

    看着夫人热切的眼神,叶元鸿一笑:“当然美了,夫人比刚才美三分啊,哈哈!你热吗?”

    “老东西,我不热!”老夫人双手轻抹旗袍后摆,优雅地坐下来:“我说吗,碧菡就是比碧莲和碧荷有出息!”

    “伯母,碧荷呢,她应该不上学了?”叶碧菡问道。

    “说是去她姐那儿啦。”老夫人站起身:“嗨,只顾高兴了,我忘了给这姐俩打电话了,让她们都回来,晚上在这儿聚餐,呵呵!”

    “还有你那三个宝贝儿子、儿媳,啊!”叶元鸿忙道。

    家庭晚宴盛况空前,在叶元鸿眼里,这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隆重温馨融合的场面了。两位老人高兴,三个儿子也高兴,三个儿媳也就很活跃。杯来盏往,把个不胜酒力的刘文兴早早的灌醉了,在叶元鸿严令下,没人在叫他了,矛头直指叶碧菡,虽然叶碧菡酒量匪浅,但是架不住人家七个啊,也只有在伯父的“保护”之下,“全身而退”,当然三个哥哥和嫂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酒话连篇,脸色绯红,东倒西歪。叶碧荷还在吆五喝六的不放过每一个人,而且她喝的较少,因为谁都没有她“赖皮”和“忽悠”。喝的最少最平静的就是叶碧莲了。

    酒宴之后,吃了点水饺,喝了会儿茶,三个少爷才起身告辞,姐仨送哥仨三家下楼。三人回来后跟两位老人招呼了一下,就聚到一个房间,说闺房话去了。

    “姐,静儿有信儿了吗?”叶碧菡拉住叶碧莲就问。

    “嗨,这么多年来,我就没停了找啊!”叶碧莲说着说着就啜泣起来:“我总说,不是还有三个呢吗!他啊,就宠爱你外甥,三个女儿平时都懒得看一眼!连他老妈都免不了让他叨烦,总说起的名字不好,陈静陈静,果然没动静了,嗨,整日吵啊!”

    叶碧荷道:“大姐啊,不——错了,如果那小贱人——生了儿子,你——还有好日子混吗?!”

    叶碧莲只是啜泣。

    叶碧菡忙转移话题,也是她此行的主要目的:“你和夏疯子怎么样了?!”

    从叶碧荷半醒半醉的话里,叶碧菡姐妹才知道,就是去年碧荷回来时的火车上巧遇游览回津的夏风。

     

    叶碧荷上了车后坐在唯一的一个空坐上,旁边的夏风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共同的浓厚的津卫乡音使两人友好的攀谈起来,很快,夏风就知道她是叶碧菡的妹妹,虽然叶碧荷知道二姐和他相识,但是她不认识夏风,她更不可能知道他和二姐的微妙关系。心中有了郑清苑的叶碧荷不由得拿刚刚认识的夏风和他做起比较来,她觉得夏风不如郑清苑有学识,但是比郑清苑健谈、风趣,抑或是更风情些。在叶碧荷眼里放得下的只有这两个男人,一个是认识了一年,一个是认识了一刻。下车前,两人互留了地址和电话,就分手了。叶碧荷匆匆回到学校,却在宿舍前犹豫起来。但是心底的决定使她坚定了决心,一个晚上的交谈,叶碧荷才知道,自己在舍友的心中只是个要好的朋友,自己的一番热切的坦白和真诚的祝福竟让闺友惊异地大笑起来,直到把叶碧荷感染的跟着一起畅快地大笑起来!

    夏风躺在床上斜望着窗外的明月,失眠了。叶碧荷的如花笑靥不断在脑海闪现,叶碧菡的音容笑貌不断在心底幻化,交替着胶结着躁动的心:叶碧菡,记得你对我说过,你要我吗?更记得我回问过:你爱我吗?你清晰的答道:不爱!我跟那刘文兴也曾经说过:走着瞧,叶碧菡早晚是我的!可能吗?今天想想,不但是笑话更是气话,可谓说大话拾小钱啊!

    夏风想到这里坐起身来,燃起一支香烟,挪到窗前,不由得笑了:是不是上帝见怜,送来的叶碧荷啊!叶碧菡不爱我,我夏风也不会不男人,去沾谁或让谁沾什么便宜!我爱叶碧荷就如同爱叶碧菡一样,在心中都是莲花一样绚烂美丽,像菡萏一样清香雅致。哈哈哈,是我六年的等待征得了爱神的垂青,我一定抓住这次机会,而且,感觉叶碧菡也会支持的!

    第二天上午,夏风手捧火红的玫瑰来到学校,按照她留给他的地址,顺利找到了叶碧荷。叶碧荷早晨就没起床,她正失落在室友对自己离去抱有的无所谓反应里,无处言语的羞恼和莫名的空落却总觉胃脘满胀,赖在床上。等室友们都去上课了,无边的静谧使烦恼叠加,她起来冲了一个冷水澡,抓了一把饼干,恶狠狠咯吱咯吱咀嚼起来,直到感觉咽得穿不过气来,才捧起凉杯喝了几口凉开水。门突然有人敲响!

    “是你!”烦乱的叶碧荷打开门见一大束玫瑰后面的夏风,满面笑容可掬,满目热烈企盼,忙一撤身:“夏公子啊,请进!”

    夏风站在宿舍中,看着某张床上揉皱的床单和散乱的毛巾被,一笑:“叶小姐不会刚起吧?”

    叶碧荷一抱夹:“呵呵!是——会——啊!”

    “不上课吗?”

    “都快毕业了,早没课了!”

    “胃里是不是也早没食儿了吧?!”见叶碧荷颌首,他把花放在床上:“我也一样,走,找东西吃去,好不好?”

    两个人坐在一家小吃店里,吃着韭菜合子,喝着酸辣粉皮汤。夏风边吃边道:“对不起,第一次请你,就吃这个!”

    “呵呵!没关系。”叶碧荷笑道:“恐怕夏公子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用餐吧?!”

    “哼!不然怎么叫‘纨绔子弟’呢,呵呵!”夏风也了解了叶碧荷率直洒脱,说话间不觉恢复了以往的放荡不羁的性情。

    “什么叫‘纨绔子弟’,为什么乐于做‘纨绔子弟’?”叶碧荷歪头看着夏风:“你是这样的人吗?”

    夏风真是无可奈何而又哭笑不得:盯着她的眼睛,逐字逐句送入叶碧荷耳中:“我认为‘纨绔子弟’就是殷富家庭里不劳而获、挥霍无度还无一技之长的公子、小姐,都认为这词儿专属男人,大失公允哪!——”

    “看我干啥!”叶碧荷眼帘放下来:“我可是师范学校的尖子生!”

    “不是谁愿做‘纨绔子弟’,而是有的时候和有的环境你不得不做!”夏风用纸巾擦了一下手,喝了一口汤:“比方我家吧,哥哥夏雨是长子,又是学医的,医院的继承者无疑了;姐姐夏雪呢,就是嫁出去的人,都还给了五千大洋呢!”

    “你爹很有学问啊——”

    看着嬉笑的叶碧荷:“什么意思?”

    叶碧荷笑了:“你兄妹三人的名字啊——”

    夏风没理这儿茬,接道:“我呢,爹说过了,至少给我十万块,我学个啥劲儿啊,有老人养老啊!人啊,需要奋斗的才有动力,我啊,吃喝玩乐惯了,不想奋斗了!你也是一样,就是嫁给谁,也少不了陪嫁,怎么不够吃一辈子!再说了,你嫁了人,还用你出去谋生吗,你学的有用吗?”

    “这——”叶碧荷还没有想好反驳他的词汇,就让他把自己堵了回去:不是吗?大姐就是这样的人啊?但是,二姐不是啊!头疼——叶碧荷把碗一推:“这儿好热,咱们出去转转,看看那里凉快!”

    公园中,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的长条椅上,两人坐下来,吸吮着手中的棒冰。叶碧荷拿过刚才在小吃店里的话题:“就是有十万,像你我这样过日子,就能过一辈子吗?我怀疑。再者,下辈子呢?”

    “哈哈!你看我,为什么到现在二十七八了还没成家,我就是愁这个啊!现在多好,”夏风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潇洒的步子:“就不发愁你说的这些,整天看看电影、听听评书、跟朋友下馆子、打牌——”

    “还逛逛妓院吧!”叶碧荷截下话头,恶狠狠地接道。

    “偶尔。”夏风毫不遮掩:“多是和豪门小姐或戏子歌手玩玩儿而已!所以,叶碧菡总说我是‘纨绔子弟’、‘夏疯子’!”

    “我姐没说错!”叶碧荷早在火车上就知道了夏风追求二姐的“韵事” 。

    “你现在还没成家,也不都是基于这些想法吧,‘夏疯子’我说的不错吧!”

    “对!”夏风毫不隐晦:“到现在我还是想着碧菡,把碧菡当做我择偶的标准,尤其是容貌和气质,嗨!”

     “到现在,心意未遂?!”叶碧荷叹道:“世界上有相同的两个人吗?”

    夏风却拽起叶碧荷:“看电影去,胡蝶的《桃花湖》。”

     

    讲到这里,叶碧荷的酒好像醒了大半,接过叶碧菡手中的丝质团扇,也为二姐扇着:“一直到秋后毕业,夏风几乎每三天去学校一次,每次都是吃饭看电影,我那时就是觉得是天津最开心的一个人,三天他要是不来,我就想去找他。姐,我可是从来没找过他的,我不能随便给他面子,纨绔子弟需要驯化的,嘻嘻!”

    “那郑清苑呢?”叶碧菡按住她扇扇的手:“你们就这样完了吗?你忘了是为什么匆匆从沧州回来的吗?”

    “没有忘。我和室友分手了。”

    叶碧菡坐起身:“碧荷,你从小就是个假小子,你没有用女人的目光真正的认识和欣赏过男人;到了成熟的年纪,你和我一样,眼前的男人都成了油头粉面的家伙,眼中还未有过清苑和军哥那样的男人。我还未劝你不要草率和清苑私定终身呢,你倒好,只一年多就移情别恋了,尤其是看中了夏风,不但没有把他的放荡不羁的纨绔子弟习性看清楚,就——居然想——驯化!”

    叶碧荷也坐起身,脸色严肃一字一句道:“二姐,你的成就和成就感深深感染和打动了我。我立志不去做碧莲之二,我要做碧菡之二,所以,我不想找郑清苑那样成功或过于优秀的男人,那样的话,我不是附庸就是保姆!我想过了,我不能改变世界,但我要改变一个人、一个家!这就是一年来我和夏风交往,越来越深的想法,我想做你那样的人!”

    叶碧菡瞪大了眼睛:“我!——”

    叶碧莲也道:“别拿我说事儿啊,我听不懂,我也不认识什么夏风、郑清苑,我先睡了啊!”说完,钻进另一张帐子睡了。

    “是啊!你初到刘府不但平定了匪乱,红火了人丁,而且壮大了家业。我叶碧荷也要靠夏风的十万元,干起属于我们的事业;我要把你们口称的‘夏疯子’变成‘夏绅士’!”见叶碧菡张口想说什么,她忙接道:“告诉清苑哥哥,我一生心里都有他,只是他不需要我做什么,不需要我改变什么,我呢,却需要他忘掉我!”

    “那么?”叶碧菡知道一时劝解不了,就出难题:“你若是改变不了他呢,或是你被他改变了呢?”

    “实际上这是一个问题。”叶碧荷拉住二姐的手:“二姐,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在认识你以前是个顽皮的孩子;他认识你之时是个放荡的小男人,在被你拒绝以后是个盲荡的野兽!不过此时盲荡的野兽却比放荡的男人更单纯更人性。好多时候人们都爱用这个词:禽兽不如!人驯化人是个玩笑,我驯化夏风却不是个玩笑,我有自信,不要忘了,我是师范毕业的,会教各种各样的学生!你不是说还会教大学生呢吗?呵呵!”

    正是:先贤教诲襄于志,榜样魅力利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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