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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中部《烽火红颜》 第三一回(总六六)郑清芬灵棚肠断哭亲弟 刘灵枝河岸炮击毁敌船

更新时间:2021-03-22 18:36:45 | 本章字数:10191

    原来,刘灵枝早已料到日军会严守这批日资运送消息的,就算桑梓晨能从桑宏达那儿打探出有价值的消息,她也无法送出来。刘灵枝敲响重儿的房门。

    “灵枝,吃了饭,有什么活动吧,哥哥奉陪。”

    “大公子,不用的!”刘灵枝笑问:“我想小嫂子了,你想梓晨吗?”

    “这才两天啊,哈哈!”重儿扭回头,看着刚才翻看的书:“你比我还,哼。”

    “不是的了,我说不清哪一天就得开拔,不像你们,每日课堂月下的喲!”刘灵枝把重儿的书本抢过来,扔到床上:“告诉我,梓晨的屋子,在桑府什么地方,我今晚就去。这么热的天,哪儿睡得着啊,想出去凉快凉快,嗯?说!”

    重儿知道刘灵枝这个妹妹是什么人,一个桑府哪儿能拦挡住她啊,还是告诉她的好,省得这小妮子乱闯。

    问明了桑梓晨的住处刘灵枝换下裙装,一副小打扮,来到桑府,门上见是一个假小子打扮的人,喝问:“干什么的,找谁?!”

    刘灵枝不想打扰桑梓晨的行动,也不晓得她现在正干什么,只好道:“我是二夫人的亲戚,去通报一声,就说英租界刘府有人求见二夫人,兔崽子们,你们给姑奶奶我快点儿啊!”

    门子一见这气势,好家伙,刘府,那是未来小姐的婆家啊,不敢怠慢,一溜小跑来到后院。吴氏一听,这是谁呀,一个小姑娘这么大气势,看叶碧菡不像这等人啊,心头疑惑,让门子相请。

    刘灵枝一进门,一抱拳,很温柔地拜道:“吴阿姨,您好,我是重儿的三妹刘灵枝,也是梓晨的同学啊。”

    吴氏一看,刘灵枝是个完全不同于女儿的姑娘,心下顿喜:“哦,来来,请坐,姑娘,一个人还是这么个时候,胆子不小啊!”

    “阿姨,哪里啊,家人在门外车上候着呢。”刘灵枝坐下:“我就是嫌这夏夜怪闷的,出来找梓晨玩儿会儿,梓晨呢?”

    “我也是刚从前楼过来,她跟老爷说话呢。”

    刘灵枝心头一喜:有门儿!“我陪陪阿姨说说话,等梓晨一会儿,可以吗?”

    “这孩子,这话儿怎么说的,阿姨也想找人唠唠嗑呢!”吴氏令丫头看茶:“你母亲还好吧?”

    “谢阿姨,她好着呢,就是总忙。阿姨,你这房子好阔啊,我们府不及其万一啊,还是桑府厉害啊,梓晨跟我们重儿哥哥,哼,委屈了!”

    “呵呵,不愧是叶碧菡的女儿,会说话!”吴氏笑问:“世显是府上的大公子吧,还有几个弟妹啊,跟阿姨说道说道。”

    说了一会儿话,听到前院的府门车子的鸣笛声。刘灵枝心道:又是谁来造访,还是桑宏达出去了呢?又过了一会儿,桑梓晨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两人使了眼色,桑梓晨把惊异藏起,拉起刘灵枝,对吴氏道:“妈,我跟灵枝去我房里了。”

    吴氏笑着:“去吧,我去院子里歇歇凉。”

    两人一进桑梓晨的闺房,刘灵枝还没说话,桑梓晨看她好像有莫大的哀痛挂在眉梢,不禁忧心忡忡起来:“灵枝啊,你怎么了?”

    “没什么。”刘灵枝眼圈微红。

    “你可怎么出去啊?”

    刘灵枝没有回答她的担忧:“搞清楚了吗?我估计就是明天吧。”

    “爸接了电话,刚去码头。他临走时跟我交代,‘到沧州前,爸是不会回府的。开船时间可能就是一个小时后,你想办法吧,注意安全。’他还说呢,‘大约二十个小时就能到达青县。’这是什么意思啊?”

    “哦,呵呵,桑伯父不只是睿智,还相当英明啊!”刘灵枝佩服的五体投地,拍着桑梓晨的手:“我得走了,希望我们再会时,真正成了我的嫂子。”

    桑梓晨拉着她的手:“灵枝,你去哪里啊,不是才回来不久吗?”

    “不要问了,我走了。”她站起身来。

    “怎么走啊,外面有人。”

    “知道。” 刘灵枝撩起外衣,亮了一下腰间的飞爪:“我能飞檐走壁,宝贝儿,呵呵,放心吧。”

    刘灵枝推开后窗,不知怎么一翻,就上了房顶。桑梓晨趴着后窗,见一条玲珑的黑影,从她们住的房子窜上高高的墙头,悠忽不见了。

    刘灵枝回到府里,抄起电话,通知田守一,一个小时后,西郊钓鱼池见面。随即回头看着满脸狐疑的三位亲人,跑到叶碧菡跟前,单腿跪下,握住母亲的双手,声音有些颤抖:“妈,刚才我不是通知守一了吗,马上就得走,妈!”

    叶碧菡眼圈中转动着泪花:“去吧,我的好闺女,记着,要学会照顾自己,才能照顾别人。妈不会拖累你的,瞧你,怎么还红眼圈起来了,我的灵枝不是这种小姐脾气哟,呵呵!”

    “嗯。”刘灵枝点点头,站起身,从桌案上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折好,交给叶碧菡:“我走了十分钟再看。”转身对刘郑深鞠一躬:“爸,大妈,保重。”

    看着刘灵枝消失在夜色中,三人心中很是沉重也很不是滋味,又将是一番无尽的惦念。

    三人回到楼上,老老实实的坐下来,三双眼睛都看着桌案上那个折纸。刘文兴抬眼看了看墙边的落地钟,过了一会儿,抢先来到案前,翻开折纸,上面就有十一个字:十日前,清苑舅舅牺牲,节哀。却像十一计重锤砸在他的心上:“我的好兄弟!”他把纸条递到叶碧菡手中,不禁老泪横流。

    叶碧菡觉得不好,慌忙拿过来一看:“清苑兄弟啊,疼死姐姐!”随着她剧烈的嚎啕,纸条飘落在地板上。

    郑清芬心中一紧一疼,抢步跪倒地板上,只瞟了一眼,猛的“啊”了一声,昏死了过去。

    一旁的诗雨向外叫了一声:“咏虹!”就抢到近前,托起郑清芬:“清夫人、清夫人……”

    刘文兴连忙过来,和诗雨咏虹一起,把郑清芬抬到沙发上,诗雨拿过凉杯,递给刘文兴,刘文兴含了一口凉茶,喷向妻子。郑清芬张开嘴,一声痛彻心扉惊天动地的呼喊从心底迸出:“弟弟啊!疼死姐姐吧……”

    “清芬,清芬,不要这样!”刘文兴被吓到了,第一次见到妻子如此撕裂肝肠的恸哭,他不知所措,接过咏虹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妻子脸上的泪水和茶水。

    “清苑啊,弟弟啊!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呜呜……”郑清芬仰着头,双手好像要抓向苍天,双脚好像敲击着大地,涕泪横流。

    叶碧菡抹了一把热泪,过来用手重重的捋抚着郑清芬的前胸:“姐,哭吧,姐,哭吧。”

    诗雨和咏虹也啜泣着。这样的悲恸场面会让每一个看见的外人也止不住热泪盈眶的。

    楼道北面的灵枫灵桦闻声赶来,哭喊着:“妈,怎么了,啊,呜呜……”

    她们是被这个场面吓到的,小小心灵还没有受到如此场面的刺激。

    “你舅舅他,他,被日本人打死了……”

    在院子里乘凉胡侃的世平重儿听到楼上敞着的窗户里传来痛哭声,不约而同向北楼跑来,世平边跑边喊了一嗓子:“世冀,快来啊!”

    三人飞跑上楼,被眼前的景况惊呆了,世平世冀马上跟着哭了起来。重儿从郑清芬手里拿过那张纸,他也流下两行热泪。

    满屋子的哭声,十几个人的哭声,慢慢飘荡这个府里。

    刘小五和小菲、韵华和静儿,刘青刘林老胡老焦等,都来到客厅,等明白了以后,眼泪都扑簌簌落了下来。这些刘府老下人里面,都见到过清夫人唯一弟弟的风采,尤其是老胡老焦,更是见到过一身戎装的郑清苑,那么潇洒俊朗勇敢无畏的一个八路军团长,竟英年早逝,怎么不让人扼腕痛哉顿足惜哉啊,无形中,唤起了心底对这个世界对外侮的侵略增加十分的愤慨和抗争。

    刘文兴过来拉着刘小五来到外面楼道里:“小五,让人出去购些黑白布、纸钱和六牲,今夜我们要祭奠清苑少爷,注意啊,不要透露出一点风声,少爷是日本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懂了吗!”

    刘小五点点头:“老爷,小五明白。”说完,拉起刘青刘林等仆妇下楼去了。

    众仆妇集合在院子里。刘小五终究是多年的府中元老级仆人:“刘青,你带一个人去买纸货、纸钱;刘林,你带一人去买黑纱、白花;老焦,你带一人去买六牲。不要声称是刘府的,明白吗?回来时,不要一起进胡同。总之,要绝对保密,不要任何人知道我们府上祭奠这事儿。快去吧。”

    老焦:“明白!”

    刘青刘林老焦分批次出了刘府。

    刘小五:“老胡,你去楼上听用。剩下的人,搭灵棚。记住,不要大呼小叫的,知道了吗?”

    众人无声地忙活着。

    一楼客厅,硕大的环式办公桌。老胡研磨铺萱。

    刘文兴挥笔写着挽联。

    两个小时以后,灵堂在院中车库搭设好,以三位主人为首的刘府大院所有大小人等,全都来到灵堂默哀肃立,由于车库较小,好多主仆都站在了外面。车库门两侧是刘文兴亲笔对联:  

    清平世界先贤舍身奋斗,

    苑香芬芳烈士热血催开。(嵌名联)

    横批:壮哉英魂

    由于没有烈士的照片,灵桌上供放的是刘文兴所绘的素描。遗像两侧贴着一副对联:                      

    小弟音容宛在,

    大姐肝肠断伤

    郑清芬跪在青砖地面上,用一根木棒,拨挑着冒着袅袅青烟的纸钱,泪水打湿了前襟,浸湿了膝前的青砖。

    哭声虽被禁止,却依然聚合成一股撼人心魄的哀声,萦萦绕绕,飘向黑漆漆的苍穹,融入看得见的几颗隐隐约约的星、看不见的一天飘飘摇摇的云。

    多时,三束檀香燃尽,叶碧菡揉揉酸痛的腿,站起身,拉着郑清芬的胳膊:“姐,起来吧,保重身体啊 !”见拉不动拽不起悲痛欲绝的郑清芬,叶碧菡看了看她身侧的丈夫,两人合力把郑清芬挽起,对郑清苑的遗像三鞠躬,这才倒退着将郑清芬拖到院子里,又连忙对郑清芬道:“姐,别大声哭啊,让邻居听到了可能会带来麻烦的。”

    刘文兴:“咏虹,扶清夫人上楼吧。”

    叶碧菡咏虹搀着郑清芬上楼去了。

    刘文兴:“刘青,把烧纸灰快弄灭,别再烧了,收拾灵堂。”

    刘青点头。

    西郊钓鱼场距离碧清印染厂大约两三里路的距离,刘灵枝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想离府上的瓜葛远点儿,而且,这里公路的封锁相对较稀疏和松懈。半个月前潜回津门时,两人斩获的伪军服装依然穿在身上。

    刘灵枝凑到田守一的耳边:“唉,我怎么那么笨呢?”

    田守一:“难得。说说。”

    “怎么没让小菲给我改改这身皮啊,肥肥大大的,太不爽了!”

    “嘘!”

    又是一队鬼子,摔着正步走来。

    公路上的摩托车和巡逻队,此往彼来,两人在路边的壕沟里趴了好久,都没有机会逾越封锁线。刘灵枝估计着时间,心头急躁,悄悄地问身旁的田守一:“怎么办?”

    “等。”田守一的目光从镜片后射出,始终看着远近的动向。

    刘灵枝鼻子“哼”了一声:“来个声东击西吧,怎么样?”

    田守一表示,没听懂。

    刘灵枝从腰后拽出一颗手雷,用手向南北两侧指了指,田守一点点头,也摸出了一颗,两人同时把手雷在路肩上一磕,扬手向南北奋力扔去,两声巨响随着两道火光响起,两头一乱,两人跃上公路,箭一般跳到对面路沟里,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远处的一座房子跑去。可就在这时,岗楼上的探照灯却扑捉到了两个人的身影,岗楼上路上的敌人都向光影里的两人射击,好在夜间准头儿不够,他们终于跑到一段矮墙下,两人回头看向公路,只见两伙敌人分别以爆炸中心,向四下搜索,还有两股敌人向这里搜索而来,显然,敌人已看到他们的身影,虽然身着伪军服装,但是果真被堵住的话,真伪即现。

    原来,敌人为了公路守卫安全,把公路两侧的建筑物全部拆除,两百多米以外的建筑豁见天日,成了最靠近公路的了,相当于现在拆迁后,里面的住户立马成为了门脸儿!

    守备公路的敌人料到,是有人想偷越封锁线,所以马上用电话通知了二道封锁线的敌人。其实,二道封锁线上的敌人也从爆炸声得知知这边出了娄子,立即锁定爆炸方位,向里搜索而来。

    所以,刘灵枝的“声南北击中间”的计策和上次相比,实在是欠妥。

    当他们绕过墙头所在的大院子时,对面也来了一片巡逻搜索队伍,车的灯光和手电光交织成一片,在宽阔的地带向这样硬闯过去,已无可能。两人一看情势,身处腹背受敌境地,反身跳进墙头,想在院子里找个藏身之所。

    墙头里面,就是樊掌柜的大车店。她应叶碧菡之邀来津,就在离印染厂不远处,租了这个废弃的酱菜厂,改造成大车店,虽然不紧靠公路,但是,一般拉脚的小贩是不会去住市里的,住宿低廉的大车店还是他们的首选,东来西往的都选这儿落脚。

    此时樊掌柜的也正在给佛龛中的一个小木人上香,而这个小木人上还赫然刻着一个字,郑。她的消息很广泛也很准确,她知道刘文兴的一位夫人是郑清芬,也知道她有个兄弟是八路军的团长,一个豪富乡绅的公子考上了京城的大学,为了抗日,放弃教鞭,拉起队伍,这在刘郎镇和沧州城,可以是说是家喻户晓。樊掌柜对关于刘丙合或叶碧菡的事情都极其上心,也为铲除段志而高兴,更为沧州少了这样一位英雄而痛惜。

    樊掌柜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明白,拉脚的客人是不管什么动静不动静的,再说,这些家伙们,早就累了,不异于死猪一般。她立即把佛龛里的木头人揣进怀里,拿起手电,吹灭油灯,拿起屋子里的一根顶门杠,来到院子里,想看看动静的同时叫醒两个伙计。

    樊掌柜刚从屋里出来,正碰上东张西望的两个人,她是见过世面的,以为是小偷,抖丹田问了一声:“谁!”

    田守一立即拔枪在手,一个旋步来到她近前,用枪顶住她的前胸:“不要声张,我们不是贼!”

    樊掌柜的透过暗淡的星光,模糊糊地看着像两个“黑狗子”,用鼻子哼了一声:“深更半夜闯老娘的店,想干什么,你们皇协军不会混得吃不上饭了吧?”

    刘灵枝不待她多说,按下田守一的枪,非常柔和地道:“您是掌柜的吧,听到外面爆炸声和快到这里的鬼子的吆喝声了吗?他们就是追我们的,您看……”

    樊掌柜的一听,先是点点头,听完后嘴一撇:“你还是个姑娘家啊,怎么都这个打扮啊,鬼子怎么会追黑狗子啊?”

    刘灵枝没心没空跟她逗话,又不能跟百姓动粗,只得一抱拳:“大娘,我们不是黑狗子,如果您不方便,我们就去你们邻居藏会儿,求求您不要声张好吗?”

    “大娘,哼!”就听樊掌柜笑问:“你们是八路吧,认识郑团长吗?”

    “我们就是郑团长的八路军。”田守一答道。

    “嗨,我刚还给郑团长上香呢!”她一手拦着刘灵枝:“跟我来。”

    樊掌柜把两个人拉到院子南面的厕所里,挪开女厕角落的一个大手纸篓,手扒厕所坑的边缘,掀起一大块地皮来,这块地皮上的青砖还是按咬茬的砖缝自然设计,放下后很难看出来,下面是一个两尺大小的黑洞。樊掌柜塞给刘灵枝一盒火柴,让两人跳下去。

    刘灵枝估计,如此荒凉的院子里不会有什么坏人,两人不再犹豫,一撑洞口跳了下去,两人紧挨着下了一个台阶,这才觉出有空间,随后划着一根火柴,找到一盏油灯,点燃,顿时眼前一片昏黄,她看了看后面跟进的田守一,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眼神,打量起这个暗室来。

    暗室有不到两米长宽的样子,不方不圆,四壁及地面还居然抹着洋灰,想必是砖砌的。靠边是一张不小的床,床上还铺着凉席;一只很矮的铁皮柜子蹲在一边;一张桌子上放着亮着的油灯,还有茶壶茶碗,两人顿觉口渴,摇晃了一下茶壶,空的。

    刚才紧张的汗水,此时顿消,刘灵枝走到床边坐下来,看看田守一,示意,你也别站着了!

    田守一惶惑地看着刘灵枝:“刚才你听掌柜的说郑团长什么了,好像是,上香,灵枝,这、这什么意思?”

    刘灵枝只好把得到的噩耗告诉给了他,田守一如五雷轰顶:“我们走时还好好的。”

    刘灵枝的眼泪像无数串儿断线的珠子,滴落在衣服上、炕席上。他倚在田守一的怀里抽泣起来,田守一忙把灯用掌风扇灭,两人相依着哭诉着回忆着……

    樊掌柜盖好地面,用脚把地上的土拨过一些,涂撒了一下,搬过大纸篓,关灭手电,迅速回到上房,还没关上门,就有人跳进院子,院子里顿时十几只明晃晃的手电光到处乱照。“有人吗,出来!”

    “谁呀!”樊掌柜紧张的问了一声,慢悠悠点燃油灯,来到院子里,三个伙计也都被惊起来,哆哆嗦嗦站在门口一边。几个日伪军用手电照着几个人,喝问:

    “看到有人进来了吗?”

    三个伙计摇摇头,他们真的没有看见。

    樊掌柜也真的有些紧张地回道:“老总啊,没看到啊,这不是才被你们叫醒啊。伙计,打开大屋子,请几位老总歇歇,沏上一壶好茶啊!”

    “八嘎,搜!”随着鬼子一声令下,十几个人把客人们都赶到院子里,挨屋翻箱倒柜,把十几间屋子的犄角旮旯搜了一个底儿朝天,一无所获。鬼子觉得纳闷,那两个人到底跑哪儿去了呢?“去院子里,搜查的干活!”

    等忙活了一气后,左右来人报告:“东西两家店里,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什么是可疑的人?好像日伪自有标准吧,主要的可能就是那两身伪军服装。搜查一无所获后,各店里都留下两个日伪军,挨次向南北两侧搜查。

    一直折腾到天亮,敌人只好把所有店里的当家的、伙计或工人、客人等都赶到公路西侧的空地上,黑压压一大片。

    等到上午九点钟,被晒晕了的人们才等到市里工商局和商会来的人,他们和负责这个路段巡视的警备伪军一起,挨个排查,最后,就剩下了樊掌柜的客人,因为这一段恰好没有别的客店。鬼子看了看樊掌柜的八个客人,无奈的摇摇头,挥起手来,每人挨了两个嘴巴,向自己的人一挥手:“八嘎,开路!”打完骂完,领人走了。

    人们这才如释重负地向回走,同时被赶过来的就有恰好歇在厂里的刘丙合,他让林厂长和许四顺领人回厂后,走到樊掌柜的身边,关切道:“受惊了!”

    樊掌柜一笑,反身向回走:“没事儿,也他娘的不是第一次了!过来干啥,还不回去。哦,如果没什么事儿,跟我来,我有故事告诉你!”

    刘丙合笑笑,只好跟她回到店里。她把他让进屋子,说声去厕所,就出去了。刘丙合笑骂了一句:“懒驴上磨屎尿多,哼!”

    樊掌柜也没接茬,慌忙跑到女厕,下到暗室里,早已空无一人。桌上留了一张字条:“谢谢掌柜的,有空回来面谢,灵枝。为了你的安全,请毁掉纸条。”樊掌柜的看罢,心里一热,她把纸条叠了叠,放进贴身口袋,然后回到上房,她乐滋滋的把纸条递给刘丙合:“看看吧!”

    刘丙合看罢一惊:“怎么回事?昨晚这么折腾,是因为,”他晃晃纸条:“你是不是?”

    “小声点儿!”樊掌柜压低声音,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跟自己分享心中的秘密,也只有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且,这个密室就是他督建的。“昨晚,鬼子是追两个假扮黑狗子的八路,我给藏在密室里了,奇怪,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呢?西边还有一道封锁线呢!”

    刘丙合边听着樊掌柜的叙说边看着纸条,他笑道:“月仙啊,你终于可以向叶碧菡耀武扬威邀功请赏喽!”

    “?”

    他看着她莫名其妙满脸狐疑的样子:“我看啊,这个灵枝就是叶碧菡的千金。”接着他把自己怀疑的理由告诉了她。

    刘丙合也知道刘灵枝回到了府里,他也很怀疑三小姐到底是干什么的,府上对此讳莫如深。昨晚,他还接到刘文兴的电话,让他注意封锁线的动静,注意加强对厂子的守卫,这之前,刘丙合还没有在半夜接到主子如此对厂子的关注,显然是知道三小姐会在这个地方过路。刘丙合推断至此,他有点不明白,她怎么会偏离了这么远?

    樊掌柜她相信刘丙合,赶忙打开橱门,把纸条在衣服中藏好,得意的嘀咕着:“仁义啊,八路军早晚会赢的,说不定这纸条会派上用场。”

    “还是烧了吧,说不定会找事儿的。”

    樊掌柜不满地看了看刘丙合:“瞧你,还是个爷们儿呢,人家三小姐一个姑娘家家的,竟敢给我属个真名字,虽然没有姓吧,比你可诚意多喽!不行,我得留着,再说了,叫灵枝的,天下就她一人?你在看看,这纸条有什么犯忌讳的吗?我藏好就是了。”

    因为刘灵枝身负重大情报,眼看凌晨三点多了,已经耽误快六个小时了,决议冒险出去,决不能在此耽搁时间。一个小时后,两人偷偷上到厕所,此时正是日伪向两侧挨家搜索的时间,两人乘夜趁乱混出小街,也预料到会碰上敌人,还是两个人的服装帮助了自己,东面的人以为他俩是西边的,西边的以为他俩是东边的,就这样,迅速脱离正在“热衷”搜查的敌人,向西潜去,又趁乱过了第二道封锁线。刚跑出没有两百米,前面传来低声喝问:“日本鬼子!”

    刘灵枝立即答道:“短命乌龟!”

    “屠日、卫国!”

    两人高兴地低叫一声:“范小日!”

    三人激动地握过手,刘灵枝忙道:“快撤!”

    两人和范小志带来接应的6个人迅速向西南撤去。

    路上,刘灵枝边迅速行进边道:“鬼子集结了一批物资,大约有六船吧,昨夜起运,目的地沧州,我们要做这个活儿。”

    “什么时间能到青县?”

    “没有准确时间,大约是二十个小时吧,因为,只知道是昨夜起运,不知道确切时间,我估计,不会晚过九点的,那么就是今天下午四点到达青县。青县是路上敌人防卫最薄弱的河段,做这个活儿必须在青县境内下手。马上给最近的部队送信,我们先去河边等。最重要的是时间,这里距青县运河段,最近的也还有一百七十多里路呢,还有,路上到处都是日伪的炮楼封锁线巡逻队等,我们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了!所以一定不能跟路上的敌人纠缠,知道吗?!”

    范小志点头,他知道,驻大贾村封营长的部队离运河青县段儿最近,令一个队员去搬请援兵,汇合地点:马厂村南十里地沿河西岸以南。

    八个人用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就向青县方向急行军。

    刘灵枝和田守一两身“狗皮”的确帮了不少忙,路遇敌人时,实在不能躲开的节骨眼,范小志他们就先躲起来,由两人来对付,刘灵枝多少会些日语,田守一的日语比她强多了,两人就连蒙带唬,一路闯关,于下午三时终于到了运河岸边的马厂以南地区,在一片乱坟岗里停下脚休息。

    范小志道:“你们先歇着,我去打听一下,看有人见到过这么多驳船了没有。”

    范小志是接应刘田的,都是便装。他把腰间的手巾在头上系了系,敞着怀,向一条田间小道走去。

    刘灵枝让大伙儿赶紧吃干粮喝水,迷上一个盹儿,就对田守一道:“你说小日本过了没有?”

    “估计不会吧,那破船慢着呢!”

    “那为什么鬼子不用汽车呢?”

    “汽车拉的少,还有,怕地雷吧,不知道!”

    刘灵枝:“恐怕是田中的一石二鸟之计,逼桑氏就范,倒向日伪吧。哼,好个田中敏行!”

    田守一看了看刘灵枝,突然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告诉范小日?”

    刘灵枝忽闪忽闪着眼睛:“什么?”

    田守一笑了:“我们的事儿啊!”

    “哎呀,你烦不烦啊!”刘灵枝一瞪眼,还不得已小声道:“这是什么时候,你竟然还能想儿女私事儿!我告诉你,嫁谁我还没想好呢,你啊,好好表现啊!”说着眯起眼睛,不说话了。

    田守一讨了个没趣儿,心头懊悔不已:我这不是给自己使绊儿啊,嗨!他赶忙转了话题:“怎么封营长他们还没来呢?路上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不会吧。”刘灵枝合着眼道:“他们离这里就是五十多里路,再说,封利是干什么的,我们的队长啊!”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范小志和封利来到乱坟岗,两人向封利敬礼后,紧紧握手。还是刘灵枝没有抑制住自己,呜咽起来。封利忙问何故,田守一道:

    “我们刚才还说郑团长呢?”

    封利劝慰了两人几句,最后道:“你们俩很厉害吗,自主弄来了情报。我们一定要把敌人的船炸掉,也算为郑团长报仇!我俩打听过了,敌人的船还没到呢。我带来了一个排,这个排啊,都是徐团长交给我训练的队员,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槐树棵子里藏着呢。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想法啊?”

    刘灵枝想了想:“用船能比较近距离地靠上去,可是,敌人肯定对沿路的船只加以提防,恐怕楞往上靠,会吃亏不说,还会无谓的牺牲。”

    “嗯,说的好。”封利肯定之后,道:“岸上阻击,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再者,敌人压制火力一定会很猛。我带来了仅有的两门小钢炮,也只有三发炮弹,怎么打六条船啊,嗨!”

    刘灵枝:“机枪、手榴弹呢?”

    封利:“两挺机枪,六支冲锋枪,手榴弹也不少,这个也……”

    刘灵枝道:“封队长,这么办吧,这里有堡垒村吗,赶快找渔船,越多越好,多找渔网和绳索,要快!”

    封利听后,有所明白,立即让一个副连长领人去附近的小安村找船找渔网,找到后,立即弄到河边。副连长走后,他们立即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

    四点十分,鬼子的货船终于出现了,封利等人观察后,赶忙改变策略。因为,鬼子还派了两艘汽船,前后护卫,两个船上都有二十多个鬼子,四挺机枪,还有小钢炮,一路气势汹汹向南而来。

    当来到小安村时,见河面有三只小船,汽船上的鬼子一边令伪军吆喝着让小船靠边、人员上岸,一边欲提速靠上前驱逐。可是没走出十几米,汽船忽然直打转,烟囱冒着黑烟,就是挪动不了。

    鬼子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他们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出现了:有八路,向小船射击!还没等鬼子开火,岸上突然两声炮响,两艘汽船各中一发炮弹,岸上顿时响起密集的枪声,没有被炸死打死的鬼子慌忙向对岸开火。小船上的几个人每个人向汽艇投了两颗手榴弹,就纷纷跳到水里,不见了踪迹,汽艇基本没有了战斗力。又是一发炮弹打在了后面的汽艇上,这下可热闹了,原来,后面的汽船里还运有不少军火,汽船一下子被自己炸了个粉碎。

    中间货船上的工人,听到枪炮声越来越密集,才想起桑树交代的话:日本人运货的汽车火车货船,短不了让八路或国军伏击,你们可得注意啊,不要死心眼儿!昨夜桑树的话犹在耳边,工人们趁日伪还击,无暇顾及,纷纷跳下船,各找生路去了,大海里都不怕的主儿,区区运河算得了什么,两个猛子就上岸了。

    两艘汽艇成了八路的靶子之后,压船的伪军也有不少跟着工人跳到河里,剩下的鬼子撑不住了,活着的越来越少。

    封利一看对方还击的力度大大减小,站起身形:“冲!”战士们从岸边跃起,一边射击,一边冲锋,到了三十米以内,立即向船上投弹,最后,冲上船,将所有的鬼子打死打伤。

    船上的货物损伤不少,可是,也没有能力运走,又来不及发动群众,只好忍痛将船能点燃的点燃,不能点燃的就炸毁。

    之后,清点人数,我军牺牲1人,伤3人,打死打伤日伪70多人,剩下的伪军缴械后,随后教育释放。队员们抬着背着伤亡的战士,撤出战斗。

    第三天,刘灵枝田守一回团部李家营报到。徐新民知道他们已经晓得郑清苑的牺牲,安慰了几句,着重表扬了屠日两人这次战斗成绩,就宣读了命令:

    任命屠日为特战队队长兼一小队队长,范小志为副队长兼二小队队长,田卫国为三小队队长,殷华为四小队队长,一三小队在随团部行动训练,二四小队随封利的二营行动训练,三个月后团里组织验收训练成果。

    这个安排最不满意的就是范小志了,他当然不知道,冥冥之中,徐新民帮助了刘灵枝和田守一感情的顺利进展,也成全了又一对新人。

    可见,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追不到,这是题外话,自然也是后话。

    刘灵枝田守一会后双双去探望机要处的郑天宇和宣传队的蓝香艺去了。

    “郑明啊,你可让桑宏达着急喽!”

    郑天宇蒙了:“桑宏达,桑府的大老爷,我郑明怎么他了呢?”

    田守一笑道:“我听灵枝说,香艺跟桑府的公子早就有婚约。”

    “什么?!”郑天宇拉住蓝香艺的手:“怎么回事儿?”

    刘灵枝撇了撇嘴:“瞧你急得那样儿,这事儿多了,说不定你也有,只不过是不知道而已,嘻嘻!再说了,人家的手在你手里,还不是你说了算啊,呵呵!”

    正是:临阵不慌因有备,事发落难怨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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