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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中部《烽火红颜》 第三三回(总六八)刘郎镇故人乡亲埋义冢 何家铺妻姊战友拜英坟

更新时间:2021-03-22 18:38:12 | 本章字数:10496

    第二天,老胡拉着郑清芬二次求见花遇春。

    花盛年听到花青梅来报,眉头紧锁:“就说遇春不在!”

    “爸!”花遇春领着郑火来到客厅,先让孩子给老爷施礼,然后道:“想必是商量吊祭清苑的事儿吧,爸,我早有此意啊,我看看人家是怎么安排的。”

    花盛年倒不是不让女儿尽妇道,这分明赴汤蹈火啊!可转念一想,就是日本人也不能不讲人伦啊!关键是人死了,去吊祭,而不是去八路军那里探亲。听至此忙道:“快告诉她,让他们想法子,你跟着就行了!”说完,一摔手,出去了。

    这就是给了花遇春权力,花遇春忙让花青梅去请郑清芬。

    郑清芬来到客厅,看了花青梅一眼,花遇春示意让花青梅去忙,就拉大姐坐下:

    “大姐,您是为二老而来的吧?”

    “是啊,” 郑清芬愧然道,“本来是姐要去接二老的,可是,府上又出事儿了,你该知道李义军吧?”

    “当然,沧州人谁不知道李经理呢,他怎么了?”

    “嗨,李经理和他的爷爷,为了掩护一个杀鬼子劫豪门救百姓的小侠客,赤手杀了好几个荷枪实弹的鬼子,最后,李经理逃出城来,爷爷被鬼子残杀了。”两人唏嘘一会儿,郑清芬接道:“李经理是碧清的人啊,刘府势必又成了鬼子的‘关注’了。原本打算先去祭扫清苑的墓,看来,就是出入津门,恐怕不好办了。”

    “大姐,我来想办法吧,去看看清苑!”说着,又掉下眼泪:“本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啊,之后,我回来时把二老接回来。”

    郑清芬拉住花遇春的手,恳切道:“妹妹啊,我来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帮忙带我一起去,我就化妆成你的婆子,你看?”

    花遇春一听,不免心中一酸,什么叫亲情,那就是为了亲人,做什么都可以。她点点头:“大姐,委屈你了。”

    郑清芬摇摇头:“我是看弟弟啊,这算得了什么呢;接二老,更是分内之事啊。你什么时候走,通知我一下,嗯?”

    “好吧。”

    “那,我就先走了。”郑清芬告辞。

    郑清芬走了之后,花遇春连忙找到花盛年,简要地说了一下刘府之事,因为郑清芬已说明,已经没有意义对伯父隐瞒李义军之事,所以,坚决要携子亲去刘郎镇为郑清苑立衣冠冢。

    花盛年耐着性子听完女儿的话,虽然觉得女儿多此一举,但也为女儿的痴情所感动,只要女儿不涉险去找八路军,去立个衣冠冢,好像日军不能把她怎么样吧!花盛年命花青梅叫来花贺春:“你和花青兰保护你四妹一家前往,多带些家丁,阵势越大越不会引起日军注意。遇春啊,孩子就留下吧,万一沧州的鬼子疯狂起来,为死去的鬼子报仇,那这两个孩子可就回不来了,这你想到了吗?另外,我跟田中通报一声,不然,你这个八路家属的身份,是寸步难行的。”

    花遇春无奈点头依从。

    郑清芬接道花遇春的电话,跟叶碧菡商议:“花盛年终于放玉红了,不过,她说是去刘郎镇为清苑立衣冠冢,我看这个理由还行,我想化妆成她的婆子,一同混出城,去何家铺吊祭兄弟,回来时,去静海接回二老。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启程,怎么去,你看看这?”

    “行啊。不过,”叶碧菡思忖一下道,“就怕鬼子不那么好糊弄,他们若是暗中跟着,清苑的坟岂不是被发现了,那、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是,你主要是去上坟,万一鬼子也想到这一层,就是个麻烦。”刘文兴搔搔头:“怎么让李威灵枝他们帮下忙呢?”

    “还是让军哥暗中跟着走一趟吧。” 叶碧菡对郑清芬道:“他自己视封锁线如虚设,他也知道李威在哪里,也知道坟在哪里。姐,告诉玉红,明天就出发。”

    第二天,一个小小的队伍在杨柳青鬼子的哨卡被拦下来,老式马拉轿车里面的花遇春下车来,跟花贺春一同递过身份证。鬼子看了看,又查看了一下轿车里的丫鬟婆子,看了看持枪家丁的身份证,放行。

    原来,鬼子已接到上司命令,遇到花府的车轿队伍,静海以内放行,静海、青县和沧州的鬼子交替跟踪,如果他们在路上去什么坟前祭奠,肯定是郑清苑的坟,就立即挖坟掘墓;如果他们径直去刘郎镇,不用惊动。

    郑清芬看到哨卡上依然贴着李义军的画影图形,心道,好险啊,他和小芳来时,津门想必还没有接道通缉。

    鬼子五一扫荡后,到处都建立了岗楼和路卡,岗楼间都是曲折的封锁沟,所以,车马只好按鬼子的路线行进,这就是鬼子的意图。可是,八路军也以封锁沟潜隐藏身而行,只不过躲开岗楼就是。所以,凡事有利则有弊。

    队伍一路畅通,郑清芬暗骂花盛年:真是鬼子的走狗啊,竟然如此顺当,若是换做自己和斋哥,可就难说了!

    两天后的晚傍晚就来到了沧州北姚官屯,找了一家客栈,下车歇马。

    晚饭后,郑清芬和刚刚定下忐忑之心的花遇春正在说话,有人敲打后窗,花遇春一惊,看了郑清芬一眼,郑清芬一笑:“妹妹,没事儿。”说着,打开后窗,夜色中看到,正是李义军站在窗外。

    “清夫人,我就不进去了,这里没什么事儿了,还得感谢花盛年老爷子啊,你们歇着吧,我去城里一趟。”

    “小心啊!”郑清芬也没祥问,关切地叮嘱。

    李义军摸进城来,没想到,每个铺子前后,都好像有人埋伏,只好走街串巷上房潜行,来到薛本华府上,飘落在院子里,敲着薛本华卧室的窗户。

    薛本华和花逢春还未睡下,听到窗子有动静,听了听,忙来开门:“义军,快请!”

    花逢春连忙倒茶:“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去。”

    “谢嫂夫人,从晌午我就没吃饭了!”李义军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怎么,你不是去了津门了吗,怎么?”

    李义军回答薛本华的问话:“清夫人和遇春要去祭奠清苑。”

    薛本华听后一惊:“这多危险啊,鬼子不再招惹她俩就好了,怎么还来冒险啊,等抗战胜利后,迁坟都行啊!”

    “我们是体会不到亲人、尤其是女人的心境啊!”李义军见花逢春端来大饼大葱和甜酱,忙站起,接过来,就着茶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薛本华不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吃。刚吃完,李义军看着两人,不自然地一笑:“让兄嫂见笑了,你们好像没挨过饿吧?”

    花逢春淡淡一笑,收拾盘子。薛本华没有一丝笑意,反而皱起眉头,叹了一声:“马征让唐景高逼跑了。”

    “什么?”李义军忙问:“马征没什么事儿吧?我说呢,怎么铺子周边有人盯防呢,我好在没有冒进。”

    “你走的第二天上午,唐景高就带人拘审马征,马征是你的人啊,唐景高能放过他!好在这小子激灵,让唐景高扑了空。唐景高狗急跳墙,抓了马征的老父亲。你知道,马父性情倔强,不断痛骂唐景高,可怜啊,腿给特务队打折了,之后,乡亲们把他送到我这儿来,终因延误医治,腿没能保住,截了,嗨!”

    “他妈的!”李义军很少骂人:“我一定手刃唐景高,让他做第二个赵彦广!”

    “嗨,海听涛跟我说过,远之从唐绍安那里请走张师傅时,曾央求八路军日后要留犬子一条狗命,可是,唐景高为非作歹多年,手上人命无数,今又多马师傅一笔血债啊!”

    “我听远之说过了。唐绍安呢?”

    “我还是很同情他的。”薛本华叹道,“一个党棍,易主日寇,终究是良心未泯,他弃官远遁,不知去了哪里。”

    “是吗?”李义军也不禁对唐绍安另眼相看,“我得去看看唐景尚去。”

    “算了,也一起远遁了。”薛本华道,“只是,这里的工作,还得从新开展啊!你走了,马征跑了,唐景尚这条线也断了,今后的工作更难了!”

    李义军无语。他知道,在底层开展工作容易,建立一个内线就难了。他想了想:“孙警长怎么样?”

    “这是个卖主求荣的家伙,倒是个目标,可是,这厮是有名贪得无厌……”

    “哈哈,薛兄,捉襟见肘了吧!”

    薛本华点点头。李义军又道:“还有,你身边没有个……”

    “我知道你的意思,有啊,就是海听涛。”薛本华道,“远之走后,他也总想涉险,被我劝住了。还有,他的武功虽不及远之,但也算高手喽!最主要的是,身负家仇国恨,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的同盟。义军,遇春她们怎么去坟上啊?”

    李义军答道:“我想好了,就让她先去刘郎镇,立个衣冠冢,这个想必田中已电告沧州的鬼子了,这样一来,就能减少些怀疑,等返程时,在偷去何家铺。”

    “今晚就别去找唐景高的麻烦了。”薛本华对花逢春道,“给兄弟找间屋子。”

    “好吧。”李义军知道不可造次,只得道,“先暗中保护花遇春他们,回来再跟唐景高算账!”

    黎明的晨曦洒落在姚官屯的一家客栈里,花青兰早早起来喂好马匹,整顿车辆,招呼伙计伺候三个主子早点。六点,队伍就向西南50里路的刘郎镇进发。

    小小的队伍刚出镇子,就有四个人从客栈中出来,约距队伍半里之遥,徒步跟在队伍后面。

    四人每人都背着一个木工褡裢,还有锯子锛子之类的家伙,说说笑笑不紧不慢地走着。这四个人是沧州的三个鬼子和一个黑狗子,化装后接替静海方面跟踪花遇春的队伍,四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敌人,褡裢里都是卡宾枪等快家伙,津门给他们的任务是,一路监视,尤其是半路上是否上坟,企图从花遇春这里得到郑清苑墓的信息。

    李义军远远望去,发现后面跟踪的人马换了,不是那几个骑驴小贩了,就明白鬼子一是“换岗”,二是怕发现而更换行头。李义军看到郑清芬她们安然上了路,就拐向正西,去了安家村。

    找到了安再兴,和安再兴一起,找到了李威,简要说明了郑清芬她们的来意,寻求部队给予帮助。

    李威听罢,是为祭奠团长而来,备受感动,连忙同李义军一起商议,如何在摆脱敌人而不是消灭敌人的情况下,让郑清芬她们顺利上坟。刚刚商量出个方案,岗哨来报,特战队长屠日求见。

    原来,刘灵枝是带领新队员做奔袭训练,从昨夜十点出发,刚到这里,目的地沧州外围。刘灵枝和田守一来到营部,见到李义军,举手敬礼:

    “师傅,你怎么来了,屠日敬礼!”

    李义军一笑:“我是来求贵军协助的啊!”

    李威忙给刘灵枝介绍了方案,刘灵枝拍拍胸脯:“李营长,这种小活儿就交给我们吧,何必动用你们正规部队呢,保证完成任务!”

    “你们可是有训练任务的,这样的话,我得请示团长。”李威道。

    田守一接道:“这不是一个实战训练吗?再说,又不是去拼杀,玩弄一下小鬼子而已,我们可是带着日军军装来的,哈哈!”

    李义军笑道:“李营长,屠日你还不清楚她的根底儿吗,你管得了你的部队,你可管不了人家特战队啊,我看,你就让他们去吧。”

    李威明白李义军的意思:“好吧,我带一个排随后跟进。注意,一定不要让日军觉察出动向,我们不是怕打起来,是怕给刘花二府的人添不必要的麻烦。”

    上午10时一过,花遇春的车子一到刘郎镇的岗楼前,就被拦下,十几个气势汹汹的日本兵来到近前,端起枪拉了栓对准家丁。井上从炮楼里摔着正步走来,看看轿车:“打开,下来的干活!”

    花遇春慢慢从车上下来,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紧紧拉着“婆子”的手,扭头站在车下。

    “这边的看!”井上看了一眼扭过头来的郑清芬一眼,喝问:“什么的干活?”

    花贺春忙躬身来到井上五步之遥,一躬到地:“太君,我们是津门花府来的,我是花贺春,是来给……”

    “把枪统统下了的干活!”随着井上一声令下,七八个家丁都被缴械,井上这才对花青兰吼道:“你的,接着说!”

    花青兰战战兢兢回道:“我们花府的老爷跟、跟你们田中先生是好、好友的,田中先生知道我们来的、来的,是给郑清苑立衣冠冢的。”

    “郑清苑!”井上苍啷啷拉出军刀,在花青兰脖子上一放,花青兰顿时萎倒在地,井上军刀在空中一舞:“郑的,大大的英雄,你的,狗熊,哈哈哈!”然后,向士兵一挥手,“让开,开路!”又一指家丁,“枪的,回来时奉还。”

    其实,井上早已接到通告,只不过是抖抖威风而已。郑清芬忙拉花遇春上车,花贺春忙领车队过了岗楼,直奔街上的郑伯春府门。

    郑伯春正在客厅喝茶查帐,突听门上来报:“花玉红求见。”他先是一惊,之后翻了翻眼睛,摇摇头,叹了一声:“老夫麻烦来了,既然到了,赶走也是无益,快请二爷,他也别躲开这趟浑水儿,请侄媳妇进来吧!”等看门的走出去后,略等片刻,郑伯春也站起来,慢慢踱到客厅门外。

    花遇春和郑清芬先后来到廊前,对出来相迎的郑伯春鞠躬道:“侄媳玉红拜见伯父,您老可安好?!

    “好好好!”

    后面的“婆子”绕到前面来,抬头道:“伯父,清芬给您老问安!”

    郑伯春仔细看了看这位“妇人”,笑道:“是清芬啊,你这是何打扮啊?”见郑清芬一笑,没有作答,郑伯春对花遇春和郑清芬用充满惊异和慈爱的口气,矫情地喊道:“哎呀,清芬大侄女啊,玉红贤侄媳,你们都来了,老夫甚是挂念啊!快,客厅里坐下说话!”

    郑清芬笑道:“伯父,请。”

    郑伯春和二人先后进客厅坐下,郑伯春先是对刘文兴和花府表示问候之后,长叹一声:“嗨!玉红啊,过得还好吗?”

    没等花遇春开口,郑仲春来到客厅,两人又起身拜见二伯父,等郑仲春坐下,花遇春接道:“玉红好命苦啊,此次前来,只为一件事,那就是为亡夫立一坟,我准备了清苑两身衣服,权且代人下葬吧!”说着,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她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几上:“这是一百块大洋,就请两位伯父费心吧。”

    郑伯春隔着桌几,向花遇春一推银票:“玉红侄媳,你这可就折煞老夫了,虽然郑家远不如津门花府,但这……”

    郑仲春一拍桌几:“日伪猖獗,国民涂炭,烈士壮哉,山河有幸!早晚,日本人没有好结果的。侄媳妇,我们会帮你好好办的,他日本人再穷凶极恶了无人道,俺埋个空坟,总不会再来干预吧?侄媳啊,清苑是我们郑家的好男儿啊,快,把钱揣起来!”

    郑清芬忙给两人鞠了一躬:“伯父,您不让她为清苑做点事儿,她该难过的。”说着,把银票递到一旁侍立的管家手中。

    “谢谢二位伯父。”花遇春也站起鞠躬,然后接道,“来时,父亲已对日本在津本部打过招呼,不然,就是走到刘郎镇,亦是不易啊。”

    郑伯春听到此,放心道:“我们埋个空坟,还怕他们作甚,我来安排!”

    “老论儿,下午不下葬,哥,我们得抓紧啊!”郑仲春道。

    “嗯。”郑伯春点点头,向外喊道:“来人!”

    接着,派人去镇上棺材铺,选购最好的棺木、石碑,采办烧纸车马白布黑纱;严令管家赶快招呼铺子里的伙计,暂停营业,全体速去郑家祖坟,轮流挖掘墓穴,务必在中午时分落葬。

    一时间,郑家老少,所有能去的伙计,都荷镐扛锨,云集祖坟,郑伯春兄弟和郑清芬花贺春在墓穴前恭立。

    就在这时,刘文魁也领族人赶到,加入开挖墓穴人手中,人多好干活儿,心齐出活儿快。从招呼人,到墓穴挖好,只用了一个小时,这时,棺木也运到了,花遇春把捧着的包袱放在一旁的棺盖上,哆哆嗦嗦地慢慢打开,从里面拿出两身衣服:一身是郑清苑教学时的中山装,一身是平时最爱的西装,这都是从军后花遇春珍藏的。花遇春将衣服并放在棺木中,抚平,又放了一顶礼帽和一双皮鞋,之后,三鞠躬。刘文魁等人抬起棺盖盖好,打上钢钉。

    人们的唏嘘声随着花遇春的啜泣声,将空气凝固,乡邻们在听到消息后,因思慕英雄,感念烈士,纷纷来到墓前,或帮忙或默立。到了棺木下葬时,很多人不自觉哭出声来,这来自心底对英雄的缅怀,对日寇的愤怒,比任何哀乐都更含悲愤、更动人心,更具力量!

    石碑送到,烧纸戳碑。碑文是:

    “烈士(小字体,亡夫)郑清苑之墓  花遇春敬立  x年x月x日”

    远处,农夫打扮的四个鬼子、汉奸,冷冷地看着坟上的一切。

    中午,刘文魁力邀郑清芬郑伯春花氏兄妹等人来到福德楼,郑伯春会账,招待郑清芬一行。

    三点钟,一行人簇拥郑清芬等人返程,郑清芬力劝众人不要远送,因为还要过镇东的岗楼,如果让日本人觉得不爽,会有麻烦的。郑伯春明白,日本鬼子最不是东西,就让大家停下,目送他们出了镇子。

    等来到岗楼时,井上也没出来,令人将八杆快枪送还。

    田中的意思就是不许惊动这一行人,让这个小队伍“为所欲为”,这样,才能让他们安心地去拜谒真正的“清苑墓”。

    田中想到的事儿,叶碧菡早就料到了,李义军也早就安排好了!

    傍晚时分,郑清芬一行人返回姚官屯,老板可乐坏了:财神爷这么快就又回来了,自是好酒好饭招待。跟在这个小队伍后面的四个人,此时早已换了装束,也悄悄第住进小客店,跟静海的同道交接。

    午夜刚过,有两个黑影悄悄来到客栈房上,在鬼子住的客房后面,从开着的窗户上端向里瞭望,只见,四个日伪,三个依然熟睡,一个在前窗,透过窗户向院内观察。由于屋里没有点灯,看不清坐着的是鬼子还是汉奸。两个黑影悄悄抽身上房,出了客栈,来到镇外一个小树林里。这两个人正是刘灵枝和田守一,两人对李义军道:

    “我们侦察过了,镇上只有一条小胡同没有日伪的岗哨,街上有巡逻队,半个小时过一次,客栈周围没有埋伏,估计是鬼子想不到我们夜里去上坟吧!还有一个,我失算了,怎么没有考虑到这是夏天呢,熏香不起作用啊,屋里热,窗户都敞着呢,没法熏睡他们。还有,他们的客房和大妈的客房正对着,在他们监视之下,只有从后窗走。嗨,客栈虽然不大,后墙倒是高得很,赶快准备软梯。”

    半个小时后,李义军刘灵枝田守一海远之牵着两匹裹了蹄子的马,悄悄钻进小胡同,距离街口不远处藏好。四人等巡逻队一过,潜过街道,来到客栈后面,刘灵枝被田守一驮起,上了后墙,把软梯一头扔在外面,跳下后墙,进了早已开着的窗子里。

    “大妈、舅母,赶快顺软梯上墙!”说着,刘灵枝帮两人跳出后窗。

    她们从软梯上下来,跑过大街,来到对面胡同里,刘田守在客栈里,观察动静。如果日伪追赶,那么,只有交火,津门之后的处境只有放置脑后了。李义军海远之扶二人上马,一马双跨出了镇子,二人下马来到树林里,之后,一队约三十人马的步骑队伍,一路向何家铺驰去。

    当队伍走了三十多里路,来到一道封锁线。

    这道封锁线是从一个小镇开始的,沿公路两侧挖了三丈宽的壕沟,队伍停下,看看远处没有巡逻队,就牵马跳下壕沟,又拉马出了壕沟,随即上马奔驰。后面跑步的二十多人,刚来到壕沟一侧,就遇到了巡逻队,战士们在麦田里俯下身子,等待时间。等敌人一过,战士们也越过封锁线,向何家铺奔去。

    就在战士们刚刚过去,一个半路停下方便的鬼子发现了,招呼巡逻队迅速返回,悄悄用手电照看了一阵,看到战士们和马匹蹚倒的麦子和杂草留下的印迹,知道是一支不太小的队伍偷过封锁线,很难摸到八路军的鬼子们有些欣喜若狂,就令一个鬼子速去镇上据点报告,巡逻队一路跟踪向何家铺而来。

    李义军等人大约在一个小时后,来到何家铺,李威前来接应,在李威的带领下,来到村边的坟场。

    坟边早已布置好了岗哨,当他们来到墓前,四名持枪肃立的战士行持枪礼,并在两口倒扣的铁锅下,点燃了两支素腊,腊光从锅沿下平行放射开来。

    花遇春看到长满青草的坟茔,眼泪顿时像溪流一样,从眼眶里泄下,双腿一软,跪倒坟前,随着她的哭泣声刚起,郑清芬跪在坟前低低嘱道:

    “妹妹,小声些啊,明白吗?”

    花遇春按住哭声,啜泣道:“清苑,我的爱人啊……三年未曾谋面,近月已成永别。你去了,我该怎么办啊?烽儿总向我要爸爸啊,火儿恐怕都不知道你的模样拉,呜呜……”

    郑清芬也在默默低语:“清苑,我的好兄弟,我们会永远想着你的。来时,你姐夫让我捎来一首悼诗,你听着啊!

    东夷入寇动狼烟,

    四冀摇旌战未酣。

    拾武偃文回故地,

    阁书休教卷新澜。

    运河救国旗帜举,

    独立河间队伍坚。

    沧冀人民哭子弟,

    英雄咽泪看明天。

    清苑,你听到了吗,这是我们一家,也是沧州人给你的礼赞啊!”说着,将悼诗在蜡烛上点燃,烛光下,一缕青烟袅袅直上满天繁弦的天际。

    就在这是,坟场外传来一声枪响。战士们看了一眼一动未动的李威,仍然持枪肃立。郑清芬拉起花遇春:

    “妹妹,快走!”随着郑清芬的话落,坟场外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弹声。

    花遇春啜泣道:“我还没有给他送‘衣服’和‘钱’呢,等等好吗?”

    李威镇定地走过来,从花遇春手里接过纸衣纸钱:“夫人,这也是我们战士对首长的哀思,我来帮你们烧完吧。”说着,眼含热泪,单腿跪在草地上,肃穆地一张张把纸衣纸钱点燃,放到坟前的两口反正相扣的铁锅里。李义军和郑清芬搀着花遇春二次矮下身,对英雄对亲人行完最后的祭奠礼节。

    之后,四人又拜祭张师傅墓。

    “爷爷,徒儿给您送衣服来了,日本人可恶啊,就连拜见您老,他们都追杀而来,义军还有重任在身,就此告别!”

    李义军擦了一下眼泪,和李威拉起二人,将两口铁锅扣好,为的是不留下纸灰。李义军对花遇春轻声道:“战士们为我们顶着呢,我们该走了。”

    此时花遇春才醒过神儿来,后悔自己的迟钝,急道:“好,我们快走!”

    郑清芬从包袱里掏出两卷大洋,交到李威手中:“我听义军说了,清苑用了安家村一个老大爷的棺木,你交给他一卷。还有,你让那个叫安再兴的找到那天帮忙的郑伯盛,那是我的一个叔父,剩下的交给他,他日子很不好过的,对了,你再告诉他一句话,孩子很好!”此时,郑清芬脑海闪现了一下重儿的身影。

    李威郑重地点点头:“清夫人,放心吧,李威一定照办。快走!”

    等李义军几人出了坟场,李威命战士将坟前的印迹消除或恢复好,然后,众人依次撤出坟场。

    坟场远处的交战,正是巡逻队遇到了后面急行军战士,带队的是李威的一个副连长,有十多名战士和五名特战队员,和后面的敌人接火后,立即占领地形阻击,决不能让敌人靠近首长墓地。

    枪声一起,村边早已埋伏的两个排的战士,迅速向战场靠近,而巡逻队搬来的援军也倒了,双方激战开始。敌人也怕中调虎离山之计,镇上只是派来了据点中一半的力量,大约40多名日伪军。李威从枪声中断定,这不是敌人的大部队,而是跟踪而来的据点中人马,大约就在四五十人左右,忙调一连向敌后迂回包抄,严令不要一个敌人漏网!

    敌人搞不清碰到了多大的队伍,因为,在大扫荡之后,在他们疯狂的心目中,八路军依然成了散兵游勇,很少让他们遇到过大部队,虽然突遇抵抗,他们反而印证这简直就是独立团老巢,日酋仍不停命令攻击。

    李威估计了一下时间,知道包围依然形成,就令副连长停止射击。敌人以为是土八路撤了,从各自掩体出来,一路向前冲了过来。李威一见,吼了一声打,顿时枪声大作,两侧也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日伪一下死伤过半,向后退去,副连长随即带领战士向回头的敌人反冲锋,两侧也发起冲锋。敌人见状一乱,丢盔卸甲狼狈而逃,刚跑出一百多米,迎面冲来一片八路军战士,将敌人围在中央,两三个战士斗一个鬼子,只十几分钟就解决战斗,40多个鬼子无一生还,俘虏伪军十多人。

    李威命连长打扫战场,严密搜查,以防有日伪漏网,就和李义军一道,返回姚官屯。

    话不赘述,刘灵枝又将郑清芬花遇春用软梯送回房里,隔窗辞别,和田守一海远之等回何家铺安排部队,准备随时迎接敌人的报复。

    李义军在房上瞭望了一下四个日伪所在的屋子,没有动静,这才下房,出了客栈,找地方眯一觉去了。

    第二天,郑清芬和花遇春跟没事儿一样,慢悠悠用过早餐,日上三竿,花贺春指挥队伍出了客栈,奔静海方向而去。进了静海之后,李义军赶上队伍,对郑清芬笑道:

    “我们没事儿了。那几个人不见了,估计是回津交差去了。”

    郑清芬鄙视的冷冷道:“谢谢他们一路‘护送’,再谢谢他们去给田中给我们报个平安。”

    花遇春轻松地指着前方:“进城,我们去玉海家私。”

    一行人把车马停在玉海家私的院子里,花遇春令人好好款待花贺春花青兰等人,领李义军郑清芬走向后门,进了第二层后院,花遇春指着两间北房,惨然道:“大姐,二老就在这里,我们进去吧。”

    郑清芬一怔,心头激动,眼圈发热,她奔上台阶,抬起哆嗦着的手敲敲门:“爹、娘,清芬来了……”

    只听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小声重复了一遍:“谁,清芬?!”

    郑清芬眼泪夺眶而出:“娘!是我啊,你的大闺女清芬啊!”说着,推开虚掩的门,扑向刚从座位上站起身的二老,她两手搂住父母的脖子,哭道:“爹、娘,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郑季春这才看清了进来的正是朝思暮想的女儿,他也落下了两行老泪:“清芬啊,你怎么自己来了,文兴呢?”

    “我的清芬啊,多少年没有见了,想死为娘啦!”老夫人拍打着郑清芬的后背,哭诉着。

    门外的花遇春李义军默然不语,心中感慨万千沉痛不已。

    花遇春率先进来,给二老问声好:“儿媳玉红拜见爸妈。”

    两位老人松开郑清芬,郑季春对花遇春道:“玉红啊,我说清芬怎么来了呢,怎么,不是不让她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花遇春正想如何答复,李义军接道:“沧州李义军拜见伯父伯母!”

    郑季春略一停顿:“噢!是文兴的盟弟吧,知道知道,快,请坐!”

    李义军伸手相搀:“您老先坐。”

    郑家四人正是因为李义军在,才止住悲声,先后坐下。

    李义军想了想,道:“伯父伯母,我正是学斋兄的盟弟李义军。学斋兄才听弟妹玉红说起,你们二老就在静海,就和清夫人商议,让我们来接二老去津门住些日子,以尽孝道。”

    “我儿清苑,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和鬼子浴血奋战,老朽呆在这里依然不错了,文兴府上户大人多,老朽怕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是灾难,所以,”郑季春转对郑清芬道,“告诉文兴,不要惦记我们,我们在玉红这里很好的,老朽会熬住小鬼子的!”

    花遇春和郑清芬只觉心头一酸,强忍剧痛,郑清芬道:“看爹爹说的,我们来接你们,就是已经准备好了,不然,我们也不能贸然来啊,是吗,玉红?”

    花遇春连忙点头:“是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这儿呆了这么多年了,该动动地方了,还是你们的安全重要啊,不然,会让清苑分心的。”花遇春强说到此,就抑制不住自己,连忙站起身:“我去看看前面去。”不等二老说话,转身出了屋子,来到一间房子里,啜泣起来。

    老夫人一见,对郑季春道:“我看啊,既然他们都准备好了,咱们就听孩子们的吧,啊!我也想去津门看看孙子去啊,你老家伙不想吗?”

    郑季春笑道:“好吧,听你们的!”

    花青兰进来,恭请四人去餐厅用午饭。饭后,歇了两个多小时,三点钟,四人上了轿车,队伍向津门而去,李义军在封锁线前面,与众人告辞,独自向北,等夜间过封锁线。

    轿车里,郑清芬拿出准备好的东西,把郑季春的花白胡子染黑,用头巾把老夫人的白发包了一下,换上下人的衣服,等快到哨卡时,让二老下车,夹在仆人仆妇当中。过了哨卡的盘查,复上车,如此,过了两道封锁线的盘查,直到掌灯时分,花府的队伍才来到花府门前。

    花遇春和花贺春领郑家三人径直去了花府后门,早在后门门厅等了很久的刘青上前见礼:

    “清夫人,刘青奉命来接你们。郑老爷、老夫人,还认识刘青吗?”

    郑季春笑道:“怎么不认识呢,你们四太岁八金刚在刘郎镇可是无恶不作的啊,哈哈!”

    刘青一低头:“郑老爷取笑了。跟刘青来吧。”说着,出了后门,来到一条小胡同里,上了一辆篷布轿车,顺着街边,向西而去。

    来到英美租界,拐弯抹角来到一条小巷子里,敲开一个小门,请几个人下车,三人先刘青进门,刘青付了车钱,打发车把式出胡同上街走了,看着轿车上了大街,刘青才返回胡同,进门栓门。

    门响声早已惊动里面等候已久的人。院子里的门灯骤然明亮,刘文兴叶碧菡连忙从上房出来,在院里就给二老施礼:

    “刘文兴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叶碧菡拜见伯父伯母。”

    郑季春和夫人怔了一下,连忙道:“哎呀,你看看,还弄这么大举动干啥啊!你们也好吧?”

    “好好。”叶碧菡搀着老夫人:“快进屋吧,咏虹,快上饭菜!”

    就这样,郑清芬花遇春终于将二老迎回津门,从此在这里住下,直到日本鬼子投降之后,才知道郑清苑早已牺牲的噩耗。

    正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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