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一六二章 母亲的摔伤好了 再次搬去弟弟那里
更新时间:2019-08-13 15:10:18 | 本章字数:3532
2016年农历十月一,我距上次离开母亲又是一个多月时间了。带着对母亲上次摔伤的担心,再次回到母亲身边。弟弟又像往常一样,对我说:“俺姐哎,你真行!真是俺亲姐!你没看看几点了?才来!给你打了总共得有二十个电话了,你一个也没接!就光等着你了!关键是咱娘哎,早在这里又坐不住了!”
看见的母亲坐在正堂屋的双人沙发上,脸色还不错。我想活跃一下气氛,解冻大家因我的迟到和不接电话对我引起来的公愤,我禁不住夸奖了一句母亲:“脸色还挺好看呢!”当然也不忘夸一下她身边的人了:“仗着照顾得好。”
我理解大家的心意,都是挂着我,为我好,便不往心上去,也不再解释我的手机在静音上;更不再抱怨:没事儿打那么多电话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路上堵车,又不是我说了算!
这就是家!这就是亲人!尤其再次看见母亲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哥哥从饭店里叫的菜已经送上门来。送菜的人我不认识,是一个年轻周正的少妇,显然以前母亲行动方便的时候,大家一起下饭店也没见过的。但家里人分明是认识的。她是开着电动三轮车过来的,女性的温柔里也不乏男子的干练。送菜的盒子在车上放着,她自己顺利而麻利地又不失谨慎地拿下来。这样的盒子其实并不常见,也就是说平时少用。它全是由木头做成的。底下是圆形的——也有的是椭圆形的大盘子,而上面都是统一的一横两竖的“拿手”——四方框架。平时的时候,多为两个人抬,现在少妇是在近前,距离近,自己稍稍努努力也就拿下来了,也是习惯为之。平时,这种盒子也都是在比较郑重的场合时才会用。比方过年了,刚出嫁的闺女回娘家,那种比较富裕一点的人家,为娘家拿礼物,而且讲究场面,就会请了两个人抬着,叫礼盒;还有去女孩家提亲的那一种,显得比较重视的,就会用这种两人抬着的盒子,叫做下聘礼的;还有出嫁时的女儿,家里也较富裕的,自己的一些随手用的东西:诸如,成对的肥皂盒了,成对的镜子了,成对的脸盆了,毛巾梳子化妆品了等等,都可以用它来抬着。是镇子上及其传统的一个老物件了。
这送菜的盒子从外表上看是一统的,但里面却是分层的。八个碗盘的菜分了三层。自己吃完了,可以找个时间给她送过去,顺便也就把账结了。两便的事情。其实我和姐姐都不希望这样做的。多数时候,清明十月一或前三年的老人的忌日,大家纪念的成分,倒是没有聚会的成分大了。但是既然如此,我们作为出嫁了的女儿也只有客随主便。老话早就说过的:“娘家是闺女的饭店,儿子的江山”。来了主要就是让我们吃好的。但这吃好的背后,会有着娘家事不要过问的意味。而这花销,自是父母血汗辛劳的成分在里面的多,不论他们兄弟二人谁掏钱。
而这些事情母亲也早已不再过问。
吃饭期间,母亲的手还是哆嗦着的,她用小勺去舀大碗里的木耳丸子虾仁芫荽汤,那手都端不住,需要近旁的人给她帮忙,而这两个人多数是一左一右的我和姐姐。自然哥哥弟弟也会给母亲夹一些鱼块、鸡块、藕盒茄盒之类的,多数时候嫂子会在,也多会帮忙。只是成片的牛肉,母亲不用,她说过的:牛肉是发物怀物,是牛身上的东西我都不用(包括炒牛肚,牛奶等)。
母亲相对更喜欢吃一些清淡的,像木耳芹菜丝胡萝卜丝调凉粉,凉拌海蜇,蒜苔或蒜苗炒肉丝当中的蒜苔或蒜苗等。
大家吃饭已接近尾声,但盘和碗里的东西下去了也还没有三分之一。自己炒的那几个也在这之列。这顿聚餐也算是哥哥为母亲准备的一个小小告别宴吧,因为母亲又该往弟弟那边搬了。
此刻,先吃完饭的母亲一下干净利落甚至轻松潇洒地站起身来——似乎故意站给我看!这一站,的确让我惊着啦:“哇,老妈妈!你简直太伟大了!好利索啦?竟然全部好啦?你真是个奇迹呀!不行,说什么我也要亲亲你,抱抱你,祝贺一下下!”说完我站起身来,抱住已离开桌子的母亲,左右各自亲了一下她。她是幸福的,也是自信的:
哈哈,命运,你能奈我何?曾经站起时双手努力拄着拐杖,好不容易站起来走路时又“拖拖拖拖”的那个老妈妈已经成为历史了!
我久久激动着,为母亲的再次稳稳当当的站立和行走!母亲可是马上要八十七周岁了!
饭后,弟弟已经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打好了纸钱,依然有姐姐替我拿来的一沓厚厚的百元冥币。弟弟戴着茶酒点心水果之类的祭品,用铁锨撅着篮子,去了坟上。在路上的时候,我和姐姐依然看见的是路旁许多野生的枸杞。回来时,我和姐姐再次摘了许多,是为了让母亲来用的,这几乎是这个季节和祭扫父亲后,我和姐姐必然会保留上演的一个节目。母亲自己每天吃上六至八粒用以保健。回到家里,让母亲看了。她是心满意足的。我有给她用杨冲的医疗卡开来的云南枸杞,她却常常忘了吃!
姐姐走了,我在给母亲收拾可以搬运的衣物和活计。我给母亲将床头上姐姐洗净的衣服,按照冬天的、夏天的、春秋的,分门别类都装好;鞋子,单的,棉的,还有青网子凉鞋,都比较干净,只是因为久放有一层浮灰,我都用鞋刷站着水刷了,晾上;母亲的袜子和所有的内衣内裤都是干净甚至新鲜的,没有一个是有补丁和窟窿的——这是姐姐的功劳!各自一包一包的。母亲在一旁指着一身七成新的紫红色保暖内衣对我说:
“这一个有多长时间没穿了?你姐给我买的!放到哪里了?找都找不到!”第二天如期往弟弟那边搬。二十多个特大红塑料袋子,我和哥哥往弟弟那边一趟趟地搬运。
到了接近中午才搬运完,哥哥将一个完好的母亲又交到弟弟手上了。同时交上的还有母亲的工资卡。
我对母亲说:“年年来回搬蹬,那不能用的,清理一下吧?”
母亲说:“行!”
于是我将母亲那些早些时候准备糊袼褙的旧衣物经过母亲的检查和允许,一件件都扔到弟弟家炝花生的大锅近前做了燃料。有的在我看来也是感到可惜的,半新不旧,留之不喜,扔掉又不舍,只好在母亲的断然里我随从母命了!
我问母亲:“这一条古铜色的裤子呢?”
“留这个干吗使呀?扔了吧!谁还穿这个哩!”
我提着一件不知道什么料子,但显然已经洗得有些薄,雪花状的花朵依然清晰并放着亮光的顽强的褂子,问母亲:“这个褂子呢?”
母亲说:“嗨,多少年了?扔了!光这些好的新的都穿不迭!”
“那这件夏天穿的裤子呢?”
“哦,这个还是有你大大的时候,那年夏天,我只做了这件裤子,他还做了一件褂衩。是他用‘老年乐’带我去集上找的小郭家的给做的。人家的活儿就是细,态度也好。才几年啊,人家就不用再去集上接活儿了,开起了门头(房),还找了帮工!你拿过来我看看。哦,这裤腿脚儿不行了,扔了!”
“那这块棉布呢?还是新的,扔了可惜!”
母亲定睛了一下道:“留着有什么用呢?现在的孩子,从月抱里开始,小衣裳全都是买的现成的新的。就是做尿布也用不上了!都用‘尿别湿’!我就不明白了,也没好意思问,到底什么是个尿别湿呀?怎么尿了还别湿!奇怪!”
我“扑哧”一下笑了起来:“我滴个老妈妈,你真有意思,那叫‘尿不湿’,是公家卖的尿布,吸水性大呗,和海绵似的!”
母亲只淡淡笑了笑继续说:“现在社会多好!连尿布都有卖的了!”然后继续看着那块布说:“我又不能再纳鞋垫了!嗨,别说是块布,就是好样的人死了,也就这么着了!扔了吧!”
对于那些盛在精致的硬纸盒子里的半成品鞋垫,母亲说:“等你姐来了,叫她拿去,抽空去纳了吧!等她绣完那些十字绣!”母亲知道我不爱作女红,更是连饭都不想做,天天在幻想有个医学科学家造那种预防害饿的疫苗,然后第一个想去实行,所以直接不把我考虑在内作为她纳鞋垫的继承人。
但是只有当面对着母亲一个人的时候,我看见母亲的袜子一大塑料袋,而自己的袜子不够穿——袜子还是买得起的,似乎平时总想不起来,只有到穿的时候才想起来。先是拖着一天天不去买,买了之后又都放在一个橱子里,再去扒翻着找都嫌烦。而母亲这些袜子基本都是姐姐买的。但是给了母亲就是母亲的了。我就在她面前倚小卖小,对母亲撒娇:
“你那么多袜子穿不了,这个新的还没拆开。我贪污了!还有这个小手绢,你已经有了四五块了,这么大年纪了,要那么多小手绢干吗?又用不了!不是浪费吗?你还有两块半大的!都是新的!这个还没用的我也贪污了!”其实我一次就送给过母亲两块手绢,那是在我住的楼下买平底锅的时候,人家赠送的!
母亲就笑着回应:“‘贪污’吧!这是恁哥那边对门的你大婶子给我的。不是她儿子结婚吗?我送给了他两双鞋垫,给她媳妇了两双鞋垫,都是带喜字的那种。她还给我一百块钱,我不要,她说么都不认!我就收下了,叫人家着急干吗?我就又给了她和恁大叔一个人一双。还给她(用袼褙)揎了六双新的。咱那是干嘛,咱又不是缺钱,缺钱也不行哎,还能白要人家的钱!纳鞋垫,都是边边角角的布,下脚料,又不值钱!就是点工夫,再说我又没事儿,拿着当个营余儿!对吧?总比嗑瓜子儿抽烟要强!”
只是看着拄着拐杖从哥哥那边过来的母亲,在上弟弟家的厦子屋门的时候,前一只脚努力进去了,后面的一只脚,努力了三四次才拿进去,她禁不住说:“哎吆,你说,怎么这样了呢?真是老了吗?”
我心里一直是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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