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思绪横飞的时候，我的左手臂突然被她抱得紧紧的，放佛我整个人都要被她拉了过去。而我也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颤抖，再望她已不见她的脸，她的脸已深深埋在了我的肩膀上。

    于此同时，电影院里到处都是女孩的惊声尖叫。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屏幕里那部动作猛片的缘故。

    “丫头不要怕，有我在呢。”

    说着，我便用左手紧紧地握着她的右手，然后她便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我。我望着她满是泪痕的脸，不由自主地替她擦去满脸的泪。

    “干嘛哭啊，看这样多丑。听话，好不好，丫头。”我说。这是我第一次替一个女孩擦掉泪水，遥想刚念初中那会儿，有个女孩追我，我不答应，人家硬是跑到我家来找我，可她就是一个劲的哭，后来我就丢下她，害怕极了地跑了。

    “我只是想你陪着我，可是你总不理人家，叫你去我家你不肯去我并不生气，但你不可以不理我。”她说。

    “对不起啊，丫头。我知道了。”我说。

    “但是如果我去你家，你家人怎么办？”我突然问道。

    “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爸妈都在外省，两三年才回来一次的。”她说。

    “哦。”

    “不过没什么啊，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心的想法而已。”说着，她便笑了。

    我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丫头，你这样子真好看。”

    那是真心的好看，虽在微弱的光中，却只见如瀑的长发下若现着一双灵动的眸子，脸颊两旁的酒窝也在笑，好似寒冬里的一阵暖风迎面，把遇着的人都化了。她的脸颊残留着泪光，犹如清晨太阳升起时还残留在鲜艳花朵上的露珠。然后，我看得发了呆。

    “真的么？”她反问道，然后紧紧地依靠着我，我却假装别过脸去不理她，而她却是不断靠过来的。

    电影的情节是什么我不知道，瓜子我们也没有吃，就这样混在人群当中，相依相偎，做我们喜欢的事情。其实，我也很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时光。我希望这样美丽的夜晚推迟久一点再结束。

    我们这样惹人嫌是在所难免的，我就听见后边的两个女生在议论，说我们不看电赢却来甜蜜、空占位置，但是她们的声音很小，不敢横加干涉和无端指责。不过面对指责，我的心里却浮现出了一丝丝甜蜜。

    我们只看了一场电影，就出来了。她问我为什么不把剩下的两部片子也看了，反正都已经买了票。我只是哄她说后面的我看过了，不是很好看。其实我是想以后再和她来看，现在只想带她出去走走，去看我最爱的香樟树。

    从电影院出来，我们原路返回到黄河，然后顺着南通路而下。这一路不长，最少也就走个十分钟什么的，但今天我却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手拉手一摇一摇地走，三五步相望而笑。然后，就到花园路口，已临近她家所在的小巷。

    “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她转过身来，对我说。

    我不说话，只是望着她，抿着嘴傻笑着。

    “是不是要表示一下啊，筱港哥哥？”她说。

    “啊？”我一下子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就在这里咬一口么！”她指着自己的额头，很害羞地说道。

    “不可以的，那样你会破相的，那样男孩子就不喜欢了。”我已明白她的心思，但故作静静地说着。

    “你这个大笨蛋。”她愤愤地怒骂着。

    “我本来就是笨蛋啊，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我说。

    可突然她轻轻踮起脚尖，慢慢地吻上了我的唇，我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她那温暖的唇才离开，而我浑身的血液却似沸腾一般。

    “再见，我的筱港哥哥。”

    她轻摇着手，对我说。

    当她的身影在微光照映下的小巷里慢慢消失，我背紧了包也转身离去，沿着花园路向东，再转环东路向北，回那连我都已经厌倦的小屋。

    昏黄的灯光照着环东路的某段，还有那我最爱的香樟树，它们笔直而刚毅地站立着，仿佛士兵那般守卫着这向北去远方的路，也坚定地守卫着那在路旁的市人大大楼。

    在这座城里，这段环东路是我最爱的路，也是我最熟悉的路。以前，我总是沿着这条路，由北下南来看景怡。这里的一草一木，特别是那些香樟，都知道我们的故事，我的心事，我与她说的另一个在樱花树下走过一季的女孩的故事。

    而如今，我已不再来看景怡了，不是我不记得这个知心朋友了，也不是我忘了曾经的那位灿烂如樱花的女孩，而是我的心里也有许多思绪翻涌，也不可能不再来和它们说了。毕竟有许多话，其实藏在心里就好。

    我恨透了我的优柔寡断，恨透了我的犹豫不决。明明已然不再抗拒她温柔的吻，可为何又要拒绝，难道我的心里装着欧阳丽要多一些么？可我已隐约从她那里得到了不可能的答案。我要如何选择，在这人生的第一次，最最伟大的第一次。

    还有，我想到了家里，难道我的父母花钱让我来读书，是为了让我来把时间消耗在这些凌乱的感情上的吗？这一年半以来，我的成绩下滑得太快，虽然能在班上排上中等，但我知道仅凭这点实力是无法完成他们期望的大学梦的。

    甚至还有，就算我真的和她们二人中的谁在一起了，我又拿什么来给她们创造一个美好的将来？我又如何让人家能够瞧得起我，又如何能够兑现给晴子的承诺……

    就在我思绪纷乱之际，突然感觉有一只手从后面扯住了我的书包，我心里猛然一惊：难道是碰上抢劫的了！我顺势右手抓住包带用力往前一拉，迅速转过身来。

    我看见，我看见了气喘吁吁的晴子。

    “筱港哥哥，我叫你你怎么不应，还越走越快？”她问。

    我见状，马上扶她在路旁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等她坐好后，我说，“我没有听见。”

    “你不是回家了么，怎么又跟出来了?”我疑惑地问。

    “我的钥匙……在你包里了。”她说。

    然后，我迅速地扒开书包，刚取出她买的那包瓜子袋，便看见有一个钥匙扣挂在袋子上，钥匙扣连着一串钥匙。我确认，那是她家的钥匙，可我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套上这袋子上去的。

    我没说话，又继续把瓜子袋和钥匙装进包里。她也没说话，我看见她累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黄豆大般的汗水直冒，心里不忍。一想身上没带纸巾，立刻便把左衣袖拉长，给她擦汗。

    这是我第一次给一个女孩擦掉额头的汗水，用自己的衣袖。

    “衣服会脏的，笨。”她一把推开我，我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

    “丫头听话，来。”

    似乎我的语气有些严厉了，她呆呆地看着我，然后没有拒绝。我安静地给她擦拭完汗水，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我，只是我发现她看我的表情有些奇怪了，我怎么看都有点像是她要哭的样子。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温热而柔软的嘴唇映在了我的唇上，然后我不由地用双手托起了她美丽的脸庞。

    晚风清徐，香樟矗立。偶有路过的人，看向这路旁树下亲吻的情侣，然后走开。

    这是最美的夜晚，一生中最美的夜晚。有美丽的香樟，有悠悠晚风，有泛黄的街灯，有人来人去，有车来车往……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由路的这岸坐到路的那岸，坐到市人大广场的台阶上。她静静地靠在我的肩膀，我静静地闻着她头发和身体散发的香气。

    那是我一生当中闻过的，最美好的气息。

    临近十点，我们才起身，沿环东路南下，再转公园路，来到已临近她家所在的小巷。我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我递给她钥匙，她接过去摇响钥匙向我说再见。那钥匙碰撞的声音，像风铃，悦耳，动人。

    当她整个人没入巷子的略带黑暗的光中，我转过身去，走向南通路口。只是没走有五十米远，我便迅速转身，百米冲刺似地原路返回，隐身进她刚进去的小巷。

    我的身后，飞沙走石，还有凶猛而不规则的狗吠声。就在她刚要打开房门之际，我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想……我想留下来陪你。”我说。

    她只是笑，然后打开了门，等我进去，关上门后。她突然扑在我的肩上，哭了起来。

    “你是个笨蛋！”

    “怎么了丫头？我真的就是想陪陪你，怕你孤单。”我说。

    我原想安慰她，不想她哭得更加厉害，像是小孩摔疼了那般。我在乎她，我想看清她是怎么了，便随手去找她家的开关。就在我手触到开关的时候，她的手伸了过来，阻止了我的举动。

    “我不想你看见我哭得样子。”她哭泣着说。

    然后，我紧紧拥抱着她，却不再言语。

    良久，她低着头离开了我的肩膀，我在黑暗之中轻轻捧起她的脸庞，用瘦弱的手指拭擦她脸颊的泪。在昏暗的灯光借着窗户照进来的那刻，她抬起头来，望着我，然后迎脸上来。吻温热而热烈，不像之前那般温柔，我的整个嘴唇和舌头都疼了。

    “筱港哥哥，抱我上楼去吧。”

    她温柔说，然后我却挣脱了她，跑向卫生间，丢下了一句话，“丫头，我的嘴巴被你咬出血了。”

    然后她走过来看我，却是一句话都不说，而我却不知她是为何。

    多年以后回首此幕，我依然欢喜。因为，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夜晚。虽然某时想起也会略有悲伤，略有悔恨，但依然觉得难忘。

    在你最美的年华里，你遇见坠如残渣的我，并给予我你最美丽甚至是一生的美好，而我却终是要辜负于你，辜负那时的你们，还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