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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东出河阳卷】 第六章 终南山下

更新时间:2019-03-20 12:35:53 | 本章字数:6934

    河阳城内,无数个火把游走在大街小巷。大街上,摆放着几百口底部被大火烧得通红的大缸,里边的热水、桐油正在源源不断地被运往已戍满士兵的城楼。那些自愿来做运输的人,有的是军官士兵打扮,有的是布衣百姓打扮,有的是江湖人士打扮。

    远处,随着“轱辘辘”的车辙声传来,千斤重的巨石正被一辆辆车运到城下。虽然二三十万人的河阳城已失去了昔日的繁华,因为将来的大战大多数百姓都经潼县退入了关中,但留下来的每个人似乎已都明白,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保卫战。而他们,也早已经豁出了性命,在做最后的抵抗。

    关于河阳城的名称由来,至今已不可考。城建依古时函谷关①而建,扼守崤函咽喉,地势险要,艰险难攻,是西入关中必经之地。北依波涛汹涌的大河“黄水”,西经小道进潼县,南靠终南山,东临绝涧。涧中有古道向东入河南,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

    十一年前,河阳豪族乔氏举兵西入关中,掀起天下“反佘诸”的大旗,迅速得到了关中豪族和百姓的拥护。不久,乔万世于关中称帝,国号“辰胤”,遂与东方的佘诸国形成了对峙局面,直至今日。虽说只是偏安一隅,却也保了一方百姓十年的太平。

    近年来,佘诸国逐渐剿灭境内的反叛后,开始为收复被乔氏辰胤国所占据的关中地区做准备,目的是打通直达西域之路以恢复堂堂中华对西域各国的管辖,亦是为诛讨叛逆统一中土,遂发兵西侵至河阳城下。两军激战,至今已有十余日,却是久战不下,双方都已伤亡惨重。但佘诸大军却是没有撤退的迹象,反而继续增派兵力赶赴河阳。

    佘诸营帐建于河阳城东的山谷之上,绝涧之旁,一直延伸至谷中。远远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似乎满山的营帐,火光涌动,照地映天如白昼。

    这是一场任何人都无法逃脱的劫难,但似乎留下来的人也不曾想过逃脱。

    城北有一处近二百亩的荒废之地,毗邻大河“黄水”。据说是十多年前,河阳的首富连氏家族的府第正坐落于此,只是在一夜之间,连家三百余口却是被佘褚官军斩杀于内,并纵火焚之。如今,荒废之地,断壁残垣,朽木萋草,杂乱而安静地守护着十二年前的亡魂。路人偶尔听得北边,“黄水”涌动向前奔流的声音,仿若正是那些亡灵的哭号。

    一身高七尺的白衣男子,在冷月初上之时,便已如木头般站立在曾经连氏府第之前,一动不动犹若死人。他眉目清秀,细长如丝的黑发遮掩住大半消瘦且寻不着丝暖意的脸庞。他手中紧紧握着玄铁之剑,剑身长逾三尺,两边剑锋均为钝口,剑尖圆圆似是半球,通体深黑,隐隐透出青色的光。但此剑之奇却不在剑身,而在剑柄之上,似柴火燃烧未尽的木头,再至剑首处也与其它宝剑法器不同,那似一颗闪烁着阴冷青光的大珠子,诡异之极。

    只见,他突然跪倒在地,头埋得很低很低,就连月光都照不着他的脸。冷月如霜,孤人怅望。不知是这世间万物不懂得人情事故,还是这本就是个冷漠无情的地方,夜风呼呼而过竟是不会体谅人的心情。夜静人稀,那种孤身一人的寂寞之感,伤怀之痛,如黑暗的幕布轻轻落下。

    十二年了,转眼竟然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可是十二年了,却是没办法找仇人去寻仇。

    “嘶——”

    忽听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伴随着几声急促的嘶鸣,在男子的身后传来。而后片刻便停息了,再就是马儿躁动不安的踏蹄声。似乎成群的马儿是受了惊吓,停在了白衣男子的身后三丈之外。

    白衣男子依旧跪倒在地,深埋着脸,任心中的万分悲痛肆意,脑中的画面再次残酷闪过。十二年前那些不断涌入家中的官军夺去了他的家人的生命,随后的那场大火焚毁了他童年的梦,使他几乎失去了一切。

    而事实上,他也已经失去了一切。

    凭借着如今的修行修为,白衣男子如何能不知身后有人呢?只是悲伤的苦痛在心间肆意,仇恨之火亦从内心深处燃燃升起,他已是无心再去关注其它了。

    十二年了,竟是今日来到河阳城,才打听得知当年夜闯连家的是佘诸的官军,而罪名却是:谋反②。而至于详情,却又是无人知晓。

    晚风清徐,却是异常阴冷,仿若一下子这气候便进入了寒冬,冷得身体里的骨头都发了抖。身后那些人于他来言,在此刻却是如蝼蚁般微不足道的。若不是这两年走遍关中,听说辰胤国的将士都是深得百姓拥戴的义军;若不是深受师父师娘多年开导教诲,也许心中的仇恨嗜杀之念早已肆意,此刻还不知会有多少人横尸当前。

    只是心中怎突然多了那仇恨,好似心如海仇恨如河,不断涌入、涌入。

    没有人知道,那夜的他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满身是血,他内心的恐惧。没有人知道,当他发现自己身在河南镇时,他如何开始在江湖中五年的独自飘荡。也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世间饱受欺辱,如何艰难地挺过来。更没有人知道,那些夜里他的梦中总是出现残暴的官军屠杀自己家人,然后纵火焚烧其家的情景,他又是如何熬过那些噩梦的。

    虽然经过五年多艰难地漂泊之后,他于上京遇到了恰来此间寻找女儿的师父,之后没有了飘荡无依,也没有再遭到别人的凌辱。但是这样的恶梦他却做了十年,无论日夜,只要他闭上眼睛便是那一幕幕。

    以前在师父师娘身边,他想过报仇,所以他勤加练习师父师娘所教授的修行之法,只是却是进展不大。来到关中以后,他也想过报仇,但是由于修行有限,加之不知道仇人是谁,一时却不知道寻向何方。

    但以往向报仇的欲念,却万万是没有今夜急迫的。长跪于此间,他脑中报仇的念头和冲动,却是比这十多年想的还要多,还要狂热,还要贪婪。而这种想法,正若寒冷的水那般,正慢慢注满他的内心。

    “公子,此地已荒废十多年了,请莫过于悲痛了,还应珍惜身体为是啊。”

    一阵轻盈如流水般的声音,在白衣男子身后猝然响起。在他听来,那是如从师娘手下流出来的琴音般悦耳,动听。也是在此时,他心中的狂热似乎减少了一些。那种亲切之感,好似一阵清风,沁人心脾。

    白衣男子慢慢地站起身,转过脸来,望见一位身着华衣如水般灵巧娇好的少女。她立于一众人马之前,静静望着白衣男子。白衣男子打量着她,只见她云鬓如雾,松松地挽着一髻,发中斜插着一支玉钗,上面镶着两颗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眉目如画,含情脉脉,瑶鼻樱唇,秀发在晚风中飞扬,在微黄的光亮中转变成一抹如夕阳云霞的红晕。若不是她的俏脸上泛起一丝沉静而善意的微笑,他还以为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下凡来了,恰如她的师娘那般的仙女。

    也是在白衣男子愣住之时,那华衣女子也惊讶地望着他,神情有些激动。因为他们已然见过,正是在那舞水谣客栈的走廊之上。随后,那华衣女子竟是摇了摇头,竟然是轻轻笑了起来。而白衣男子看见,她的眼里掉下了泪来。

    “你是何人?”白衣男子问道。

    其实,此时白衣男子已看清楚了站在她身后的那些人,都是些士卒的打扮,二三十人左右,举着火把静静地站着。加之,其衣着华贵,可知这华衣女子的身份不低。只是见她又是笑又是流泪的样子,他则是慢慢地转过身去,依旧静静地望着在月光下,已满是萋萋青草的荒废之地。

    “嘿,你这人怎的这样大胆,我们公主问你话呢!”

    忽听一与先前那华衣少女不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言语刚硬霸道并伴随着责备的语气,与先前那宛若流水的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

    “慧姐姐……你们先回东城楼去吧,这里没事。”

    白衣男子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不是因为那宛若琴音的悦耳之音,而是由这一声“慧姐姐”而牵连出的一个名字。那个深刻在他心中日日夜夜,却已远隔多年的名字,一个女孩的名字。

    那一幕幕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他和一位女孩朝夕相处在一起,那是他最快乐最美好的童年时光。只是一切都已然烟消云散,注定是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那花开花落之际,看她在树下美丽地舞蹈。

    那个女孩叫乔巧儿,这多年他都是记得的,她是他从小指腹为婚的妻子。

    “诺。”

    那女子道,然后退到一旁。但场中却是良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华衣女子静静望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则是静静地望着面前的断壁残垣。只是华衣女子的泪,伴着她美丽的笑容,随后她慢慢地向他走近了几步。

    “是你么?我是河阳城乔家的巧儿……”

    华衣少女突然没有再走下去,也没有再说下去,却故意把“乔巧儿”三字说得语气极重。她是聪明的女子,她的心在狂跳,她深深知道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是谁。昨夜遇见本就是疑惑的,怎会于一陌生男子有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想今日竟是得到了答案。

    冷月如霜随意披散,遮掩了他大半消瘦苍白的脸庞,深邃阴冷的目光,晚风中随意飘逸的长发,眉宇间,嘴角扬起一丝傲世一切的孤单。这孤单,却也遮住了他内心的念想,那对于乔巧儿这多年的念想。

    难道这便是在那场灾难中幸免的连城杰?惊喜,感触,各色心境交加。十二年了,十二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白衣男子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华衣少女。相望良久,白衣男子便望向华衣女子身后的绿衣女子,但感觉告诉他那绿衣女子已不是小时伴着乔巧儿来到府中的丫鬟。只见那绿衣女子脸若鹅蛋,眼似丹凤,隐约地透出一股霸气。而于他的印象中,那个叫慧姐姐的丫鬟是最不喜欢绿色的,也不是那么霸气的。

    “你是连二公子……城杰哥哥么?”

    终于,华衣少女突然问道。他说着便要向他行去,只是没行两步,那绿衣女子便急忙上得前来,拦下了她。

    此时她多想走到他的身边,去轻轻地安慰着他,去紧紧拥抱着他,那怕是陪他一同承受那场已发生了十二年的灾祸、此时的苦痛也是好的。那场突如其来的灾祸,竟是让她与他分隔十二年之久,从此改变了他们二人命运。

    那场灾祸,改变了一切。不过,只要他回来了就好了。

    “公主,难道……他就是城杰公子?是你时常提起并找寻了十二年的那个人?”绿衣女子一脸惊讶地望向面前不远处的白衣男子道,她怎么也联想不到这消瘦阴冷的白衣男子竟会是,会是公主每日每夜都与她提及的连家二公子。

    “恩。应该是的。”

    华衣少女轻轻地答道,言语坚定,但是片刻之后她却是害羞地低下头去,任耳根的温度慢慢散尽。她深深地知道,从一出生,自己的生命便和他的紧紧相连了。那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的宿命,而她也不曾想过逃脱的。

    这多年了,多少富家子弟、王侯公子前来辰胤提亲,无不是沮丧而返。甚是连她的父亲,辰胤的国君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的。而她始终坚信,他还活着,所以她每年都会偷偷出去游历。

    十二年,她的游历就只是想找到他。

    “这位姑娘,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此地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快些离去吧。”

    低头的华衣女子忽听那白衣男子冷冷地说道,待华衣少女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白衣男子已经消失了。

    “慧姐姐,他人呢?”

    华衣少女紧张问道。因为她知道,她也坚信一定是他回来了。因为唯有他,才会逃脱那场灾难,也唯有他才会来到这里祭拜的。

    “此人功夫极深,来去无影形如鬼魅,难道他真的是连家二公子?莫不是什么魔人才好。”

    “想必不是的,魔人怎可来此祭拜?定是城杰哥哥没错,定是城杰哥哥,不会错的。”华衣少女微笑道。

    “我想也是,看来我们公主日夜求神祈福,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绿衣女子道。

    “既然我与城杰哥哥从小指腹为婚,那今生今世我便是要跟随他的,只是不知十二年未见,而今他却为何不肯承认。”

    月色苍凉,却多了些心苦之人的陪伴。而这陪伴,却注定要成为一世的孤单。

    “公主,你看这是什么?”

    绿衣女子慢慢走过去,从白衣男子刚才站立的地方捡起一折叠整齐的白色绸绣手绢,递到白衣少女的手中。一方如雪般洁白的手绢在她的手中展开,然后一朵刺绣的小花出现在手绢的左下角。是一朵刚出水的荷花,清逸飘然,绝美仑奂。在荷花的右侧绣着一个小小的“蝶”字。

    “女孩子的手绢。”

    华衣少女静静地说道,这是一方精美无比的手绢。一时间,她觉得心跳渐慢,脑中一片空白,似有种感觉令她窒息的感觉。

    难道他已经忘记了么,他不会是已然和另外的女子成婚了吧?

    “他一个大男人,身上怎么会带着女孩子的手绢呢?”绿衣女子不解地问。

    华衣少女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观望面前已满是青草的废墟,又看了看悬在夜空的半个冷月,然后把手绢收起,转身而去。

    “快回东城楼去吧,二哥需要帮忙。”华衣少女说道。

    然后上马,拍马绝尘而去。

    只是人虽远去,但心却无法平静。有太多的疑惑,比如为何他全身透着诡异的气息,这多年他去了哪里,还有这方手绢。没有答案,因为能解答的人早已远走,而此刻她却是不能多作思考的,也是不能追他而去的。

    也没有谁知道,这一别要多久,才能重逢……

    冷月如盘,幽巷如沟。

    乌云“忽忽”而过,遮住了阴冷的月光,却掩不住已为人知的事实。连城杰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似乎他原本就没有离开过原地,他依然静静地观望着,观望着这已长满野草的荒废之地,那些陈旧不已的断壁残垣。

    回忆依旧在,但那胸怀深处为何会更加疼痛,或者说躁动。相认,疼痛。但这还有什么意义呢?能换得回连家近三百口人的性命么?如果他可以换得回全家人的性命,他又怎会吝啬这分毫的疼痛呢?

    他不知道那自称是乔巧儿的华衣少女如何会认得自己,但真即便是她,无论是辰胤国的公主,还是从小与自己指腹为婚的乔家小姐,他也是不想见或者说再扯上任何联系的,尽管他心里依然念想着。因为如今的他,只想默默地如师父师娘那般做一个平凡的人,身上不担着任何责任和负担,不想报仇,只一心游历天下寻找师姐。

    因为找不到师姐,他是万万不会去想报仇的事情的。这是他答应过师娘的,也是在他们坟前立过誓言的。

    晚风轻轻徐来,夹杂着泥土混合野草的气息,对于他来说,这是最熟悉不过的味道了。十二年了,这种原始的自然的平凡的气息,却能使人心得到一点点的平静。那种感觉,就像是那多年来每当夜深人静心烦意乱时,他诵读那本无名佛经一般。

    连城杰慢慢地闭上眼睛,想尽情地感受一下这熟悉不已的气息。但一闭上眼睛,他便看见许多人惨死于官军刀下,听见他们在熊熊烈火里痛苦挣扎、呼救。随后,他把玄铁之剑紧紧按在右手掌之下,那是“天芒神剑”,剑尖直直插于泥土之中。

    那是他师父的法器,听说伴随了他许多年。至于此剑之名,他也只是在小的时候听师娘说起过,还说以后要将这柄剑传于自己。但也就是那时起,他也并不曾见师父再驾驭过此剑,也没有见过此剑。

    直到三年前,他师父师娘先后去世,他在给师娘下葬的时候发现了此剑。随后的两年时间里,此剑便一直带在身边,既为防身,也为纪念。只是关于如何使用,他却是没有丝毫头绪的,因为他亦曾试过像师父那般驾驭这柄宝剑,很多次却都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关于此剑的由来和传说,却是那夜在南山深处听得那老者说来的。那时他心中是万分紧张的,因为这“天芒神剑”虽然看似普通,却似乎一点也不一般。这一点,连城杰也是有所感觉的,因为这柄仙剑也确实是在许多关键时刻救下自己的。

    突然,玄铁之剑泛起阵阵青光,一股异常阴冷的气息,瞬间经他的手掌传遍了他全身的每一处精髓。

    月光变得异常地明亮,阴冷如冰的晚风掀起了遮掩他左半边脸庞的发丝。一个两寸左右的鲜明刀疤如虫般附在他左额贴眼角的地方,在苍色的月光下,异常醒目。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睁开,愣愣地望着前方,那圆楞的眼睛慢慢地变得黑暗、阴冷,仿佛那是九幽之下的洞窟,谁看一眼就会不禁被吓得冰冷死去。

    夜更深,风更紧,荒废之地更加静寂得出奇。逐渐地,怪异的“天芒神剑”青光更甚,且阴冷。连城杰不停地拼命挣扎着,企图摆脱这诡异超常寒气的控制,他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神色痛苦,犹如在九幽之下的地狱之中或者千年寒冰之上饱受煎熬。

    随着怪异的青光慢慢地变得明亮,他那原本黑暗的眼洞中突然也变得诡异的明亮,青色阴森逼人的光芒大放。而这个荒废之地上,不知何时也泛起了淡淡的青光,那光芒正源源不断地从周遭奔赶而来,聚集到了他手中的“天芒神剑”下端,并经剑身上传,把那剑柄处原本黑暗地珠子弄得明亮,诡异地深蓝着,然后顺着他的右手掌先后传入他的体内。

    冰冷的气息在他的体内不停地翻滚着,并逐渐地与某种轻柔和缓的气息融合,然后突然又转变成烈火在他的体内焚烧……

    他时而睁眼时而闭眼,面目早已狰狞,可他却又如何有心思能见这瞬息的变化呢。此刻的他,只有满身的不可言说的苦楚,已经内心无可奈何的挣扎。只是越挣扎,那进入身体的冰冷则是更盛,体内的烈火则是焚烧得更盛。

    而他分明瞧见,一个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悲痛不已,满身是血。他们齐齐向自己奔来,并不断地呼喊着:“替我们报仇,二公子。”他不停地摇头,却躲不过他们的纠缠,满脸痛苦的神色。他越是挣扎,内心越是痛苦,就仇恨,而玄铁之剑的青光更甚。

    片刻之后,整个河阳城北城笼罩在青蓝色的光圈里,把整个河阳城、城周遭形状各异的山石照得异常阴森、怪异。

    而那青蓝诡异的明亮,仿佛是末世降临一般,将万物最狰狞的一面展示出来。

    注释:

    ①函谷关。《辞海》有语曰:“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东自崤山,西至潼津,通名函谷,号称天险”。函谷关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太平寰宇记》中亦称“其城北带河,南依山,周回五里余四十步,高二丈”。自春秋战国以来的两千多年中,函谷关历经了七雄争霸、楚汉相争,黄巢、李自成农民起义,以及辛亥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的狼烟烽火,无论是逐鹿中原,抑或进取关中,函谷关历来都是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可见函谷关的重要性,也是山东入关中的重要通道。

    ②中国封建时代十类重罪“十恶”之一。十恶,从秦汉起逐渐形成,后隋《开皇律》就北齐刑制加以损益,创设“十恶”名称,为之始。《隋书·刑法志》载:“﹝开皇元年﹞更定《新律》……又置十恶之条,多采后齐之制,而颇有损益。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犯十恶及故杀人狱成者,虽会赦,犹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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