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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江南归乐】第三章 无音阁主

更新时间:2019-03-20 13:42:19 | 本章字数:7964

    叶洲妤与连城杰以及乔巧儿在这太湖之畔,沉默不语近两个时辰之后,三人便一起返回了姑苏城中的客栈。只是乔巧儿依然伏在连城杰后背未醒,一路颠簸又半个多时辰,叶洲妤与连城杰竟也是没有多少言语。到了客栈后,连城杰安排了叶洲妤与乔巧儿住同一间房间,自己则是住另外一间。

    叶洲妤一夜未睡,身边的乔巧儿虽然闭着双目,却也是没有睡意的。而连城杰呢,也没有睡去,他心里想着乔巧儿,想着叶洲妤,也想着诸多往事。只是到最后,他想不明白,却想到了周老头口中所说的归乐谷李承旭和终南独秀峰的漫雪大师。

    一夜无话,知道是翌日午后,三人便骑马赶赴了姑苏城南十里外的八牛村,与终南玄门其他两门人汇合。一路上乔巧儿与叶洲妤的言语很多,却是与连城杰言语很少。叶洲妤原来是建议御剑赶赴的,但是乔巧儿却是想骑马慢慢走着,两人不曾言语却是默许了她。到了八牛村,便见到了那正焦急等待的慕容秋白和高虎。一番客套之后,一行五人便继续向南,往余杭城进发。

    只是这一次,众人没有骑马,而是御剑飞行。

    乔巧儿和连城杰一起,其他三人各御一剑。起初高虎还担心连城杰不能驾驭,所以邀连城杰与自己一起,而是让叶洲妤照带乔巧儿。未想,连城杰御剑之时,不仅高虎和慕容秋白目瞪口呆,就是叶洲妤心中也大为诧异。诧异的不是连城杰如何能做到御剑自如,而是他的那柄剑身散发出来的剑气很是强大。三位终南玄门中人见状,不禁相视一望,皆是满脸疑惑的神色。

    因为如此情形在他们看来,连城杰的修行起码已突破了“太极全真诀玉清境”第七层,到达了第八层。而在这三人之中,修成此层道行却只有慕容秋白一人,高虎和叶洲妤都还在第六层徘徊,但是若要与连城杰对敌慕容秋白心中也是没有取胜的把握的。其中特别是叶洲妤,她心中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因为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是由第四层直接修到第八层,此乃当真罕见至极。

    这些缘由莫要说叶洲妤不知晓,就是连城杰也是不能知晓的。而其中的缘由,则是由于他身怀了终南玄门、久天寺和归乐谷三家修行法门,三家修行法门早期修炼虽然看似相悖,但后期实则本质暗通。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勤苦修炼加上聪慧的乔巧儿的悉心指导,故而突破极快也便是在常理之中了。但是换做别人,那可是万万不能的。

    随后,一行五人御四剑赶往余杭城也算是顺利。一路上就是乔巧儿与高虎言语比较多些,乔巧儿则总是向他询问一些终南玄门各脉的近况,高虎则是一一详尽回答。那慕容秋白虽偶有言语,则是与连城杰探讨一些“太极全真诀玉清境”修行上的问题。只有叶洲妤一人,一行百里却是一句话都不说。

    乔巧儿之所以询问,其实是想帮连城杰多了解一些终南玄门的情况。而慕容秋白之所以与连城杰探讨修行的问题,一来是他心中好奇,二来是想确认眼前的男子到底是玄门那一脉高人的座下弟子。

    连城杰三家绝学融于一身,天下早已皆知。而河阳一战,万千枯骨,那却是魔教邪功才有的力量啊。虽然终南玄门中也已有传言,说连城杰是独秀峰冷月大师的世俗弟子,但是冷月大师未公开承认,加之玉机掌门也没有透露,故而慕容秋白心中则是更加疑惑。除此,连城杰身上更是身怀久天寺和归乐谷绝学,究其来源不明,他就更加诧异。

    一个时辰之后,连城杰五人便来到了余杭城外,而早已有二男一女在此等候。连城杰没有心思去观望整个余杭城,只是打量着着那二男一女。一看心下便是一惊,三人之中有两人竟是那归乐谷的郭昌宗和何彤淑。而另一人呢,身材修长,眉目清秀,一袭素衣,竟是也与慕容秋白一般,潇洒,儒雅,风采照人。

    未等众人行至跟前,那素衣男子便领着郭昌宗与何彤淑一起赶来,满脸笑意。

    “慕容师兄一路辛苦,各位师弟师妹辛苦。”听素衣男子言毕,那郭昌宗与何彤淑亦行礼道,“各位师兄一路辛苦了。”

    慕容秋白立即微笑答礼道:“我等虽有门派之别,但实是道祖之后,何必客气。又岂敢让归乐三杰到这余杭城外来迎接呢,贵派当是过于小心了。”慕容秋白说着,便转身来向终南门人道,“各位师弟师妹,我来给你们引见。”

    “这位便是世人称颂的归乐谷三杰之一的李悦师兄。”

    “见过李悦师兄。”连城杰等众人行礼道。

    那李悦也是客气,儒雅地还礼。随后,慕容秋白又分别介绍了郭昌宗与何彤淑,之后才介绍高虎等人。只是在慕容秋白准备介绍连城杰和乔巧儿之时,那何彤淑突然说道。

    “这二位……我们应该在帝都阳城的客栈之中见过的,你说是么郭师兄?”

    那郭昌宗听她言语则是看向连城杰来,突然很是欣喜地笑道:“是的是的,有过一面之缘,不想竟是同门兄弟,当真是相见恨晚啊。”

    乔巧儿听郭昌宗二人所言,好似牵强,便微笑道:“那日在帝都阳城我与城杰哥哥皆有要事,未防走漏行踪故而不能与郭师兄与何师姐相见,还请两位宽宥。”

    乔巧儿话音未落,那李悦突然惊喜地问道:“难道姑娘便是辰胤麟南公主?”

    “什么?麟南公主?”郭昌宗与何彤淑异口同声问道。

    “那这位应该便是麟南公主苦苦找寻十二年的,在河阳城一战中震动天下的……”那何彤淑看向连城杰,继续说道,眼神中满是疑惑。

    “归乐谷李悦,恭迎公主殿下驾临江南。”那李悦很是恭敬地道。

    “见过公主殿下。”那郭昌宗与何彤淑亦是很恭敬地道。

    众人从他们的言行中看不到一丝虚假,很是真诚,故而都将眼神齐齐投向了乔巧儿。连城杰亦是感到意外,他心中是不明白的:为何这些个脱离了俗世生活的修真炼道之人对乔巧儿竟也是这般恭敬。

    “三位快快请起,巧儿此来只是为了能伴城杰哥哥游历天下罢了,不必那多礼数!”

    乔巧儿话音未落,两道金光由北破空而至,连城杰等人转身望去,却见来人正是慧妙慧心两兄弟。众人又是一番客套之后,才聊到了正事。

    只听那慧妙道:“想必归乐三杰除了在此地迎接小僧等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要事吧?”

    其实不仅仅只有慧妙有这样的想法,慕容秋白也是早已料想到的。莫说此余杭城向东与归乐谷至少还相距二百里,就单凭三家之间几千年来的明争暗斗,虽近年来趋于缓和,但相迎两百里那也是万万不大可能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这余杭城内出了什么变故?”乔巧儿问道。

    那李悦看向众人,又看向乔巧儿,很是恭敬地说道:“世人相传,麟南公主才貌双全,智慧过人。今日看来,当真是名不虚传,在下钦佩之至。”

    乔巧儿亦是微笑道:“李师兄过誉了,巧儿何德何能啊,却不知这余杭城中发生了何事?”

    听乔巧儿如此再问,众人皆是看向李悦。只见李悦收起笑容,慢慢说道,“众位有所不知,这余杭城从五日前起便是怪事不断,夜夜有男人横尸街头,却无半点伤口,也不像是中毒,竟是像被活生生抽离了魂魄一般。”

    “横尸街头,抽离魂魄?”慕容秋白静静看向余杭城,然后问道。

    “每天清晨街上都会躺着数十具男子的尸体,口中已无气,尸体却是不腐不烂。五日下来,整个余杭城已有近千人遭难。官府衙暑无奈,只好将尸体堆放在府衙之中,封锁消息,以防百姓恐慌。”李悦道。

    “竟有此事?此事若是发生在终南山下,不出半日定让我高虎查个水落石出。”高虎突然凛然说道。

    “我等师兄妹三人,查询数日,奈何竟是也无半点线索,故而只能在此等候诸位,想讨个办法解了余杭城百姓的危难。”郭昌宗很是谦卑地道。

    “郭师弟过谦了。”那慕容秋白微微笑道。

    “依小僧看来,我等师兄弟还是先进了这余杭城寻个落脚之地,到了晚间再做计较不迟。”那慧妙见终南玄门与归乐谷两家门人之间,虽然言语和气,但却暗有争斗,故而微笑着走上前去,对慕容秋白和李悦道。

    “是啊,城杰哥哥,巧儿都累了。你累么?”

    乔巧儿也明白其中的缘由,特别是听见高虎那责怪之语后,心下也是有些担心,故而对身边的连城杰微微笑道,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了。连城杰则是点了点头,然后迈步向余杭城而去,并不去管顾其他人的眼神。

    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除了乔巧儿,则还有叶洲妤。

    慕容秋白等人无奈,却是又相互礼让了一番,才随在连城杰等人身后,慢慢走进了这余杭城。

    众人进到城中,便在南城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慕容秋白、高虎和慧妙慧心等人都到李悦的房间里去商讨晚间的行动事宜,只有乔巧儿、叶洲妤和连城杰三人呆在同一间屋里。叶洲妤静静地坐在乔巧儿床边,连城杰则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一会儿望着叶洲妤,一会儿望着在床上熟睡的乔巧儿。

    其实乔巧儿并没有睡去,她的心里是流泪的,看着这一幕,恰如昨夜的一幕。她心中是纠葛的,她不知道自己如此对连城杰是对是错,明明知道不可能有结局,明明知道他们二人之间也彼此有情。可她自己毕竟也是一个固执之人,她想他们二人在一起,她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她介意的是,自己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二人沉默良久之后,连城杰突然问道:“叶姑娘,你知道漫雪大师么?”

    叶洲妤望着他,却是摇了摇头。连城杰则继续道,“她应该是冷月大师的师姐,也就是独秀峰原来的掌门。虽然巧儿也不能给出答案,但我现在越来越怀疑她是我的师娘,李承旭就是我师父。”

    “师父她从来都没有与我们说过前任掌门的事情。”叶洲妤静静地道。

    连城杰看向冷静如初的她,说道:“因为除此理由之外,我也是无法解释自己身上的疑团的。”叶洲妤没有说话,连城杰则是又继续道,“可洪泽湖一战,他们为何要制造出双双生死的假象呢?难道是因为彼此有情?”

    叶洲妤静了静,然后看向连城杰,脸露一丝无奈,说道:“或许是吧。”

    连城杰看出她神色有异,以为她身上的伤未痊愈,便问道:“你还好么,是不是那夜我伤到了你?”叶洲妤却是不答,只是侧过脸看向巧儿,良久才说道,“我没事,倒是巧儿这一路行来又是消瘦了许多。”

    “可是你……”连城杰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因为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片刻之后,叶洲妤望向他,只他言语之意,便慢慢说道:“这么多年了,能相逢我就已经知足了,我从来没有奢求过的。”

    是的,我从来没有奢求过的,尽管我夜夜以泪洗面,却是不曾忘记过。我修行长生不死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于你的这段情意,如此铭心刻骨,拂拭不去,永远清晰如昨日。我也曾努力忘却于你,奈何我所做的都是徒劳,这日夜思念不减反增。如今,见到你很是好的,尽管我知道你愿意留在巧儿身边,但是我于你身边即便无言,我也是欢喜的。

    我也是欢喜的,尽管我不曾笑过,但我知我笑在心里。

    连城杰见她如此说,心想她已是知晓了自己昨夜全偷听到了她说过的话,故而心中一时波动也是说不出一句话。叶洲妤则是一如往常的冰冷,继续说道,“你虽然与我拜在师父座下,但你毕竟是要和巧儿在世俗生活的。等这次江南之行结束之后,你便与巧儿回上京举行大婚,我则回到独秀峰向师父复命,也许永世不再下终南山一步。”

    也是在叶洲妤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乔巧儿突然梦呓一般轻声说道:“叶姐姐,叶姐姐。”连城杰以为她醒了,便急忙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床边,却见乔巧儿依然沉沉地睡着。他望着叶洲妤欲说些什么,却听得门外有人敲门。

    “连师弟,连师弟。”

    听来人是慕容秋白的声音,叶洲妤急忙站了起来,望向连城杰,然后两个人向房门走去。连城杰打开房门,与叶洲妤出得房门来,却见慕容秋白和高虎站在廊上,脸上有丝丝紧张之色。

    “慕容师兄,高师兄。”连城杰道。

    “方才一位佘诸的军官送来一封书信,说是要我们交给你。”慕容秋白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封书信。连城杰见那书信很是熟悉,便急忙打开来看,只见信纸上规规矩矩地写着几行大字,“今故人在西子湖畔的保俶塔中略备薄酒,请公子见信后立即赴约,有要事相商。”而书信的落款,竟然是“林妍丽”。

    “怎么了,小师弟?”高虎问道。

    “是佘诸颖阳公主邀我去西子湖赴约。”连城杰很是轻松地答道,脸上却是露出丝丝疑惑。

    “林妍丽?”叶洲妤问道。

    “这林妍丽虽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但是据说她与无音阁阁主关系甚密,而且一心要匡正佘诸朝野。依我看,此人怕是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连师弟此行,必要处处小心才好。”慕容秋白很是真诚地说道。

    “两位师兄放心,我与她也曾在帝都阳城见过,料想她也对我没有恶意。”连城杰说着,又转过身来对叶洲妤说道,“请你照顾好巧儿,我去去便回。”

    叶洲妤则是望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道:“小心。”

    连城杰微笑着,看向她,又看向慕容秋白和高虎,一番作别之后便一个人出了客栈,赶往那西子湖畔。一路上,他都没有心情看整个余杭城的沿街风景,心里只是在盘算这林妍丽打什么主意,满脑子的往事片段纷飞。

    因为经过上一次在帝都阳城的教训之后,连城杰便对这位颖阳公主也是非常好奇的,他亦深知她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表面那么简单。连城杰也知道那日在帝都阳城,正是她的言语相激以致自己夜探相府,并从傅国忠口中得出了另外一个所谓灭门案的真相。若非如此,连城杰自己也不会知道连家灭门惨案背后的隐情。

    连城杰总是有这样一种感觉,林妍丽在轻描淡写之间,便可以把自己的仇恨引导向一个方向集中爆发出来。尽管他也曾答应过乔巧儿,以后都不会使用那些可怕的力量了。可如若不是那夜傅国忠出手相助,兴许自己已经亲手杀死了叶洲妤,也深深伤害了乔巧儿。

    连城杰一路思绪纷乱,出了城之后便御剑飞往西子湖北岸的宝石山巅的保俶塔。凌空而望,西子十景尽收眼底,精美绝伦,世间奇景。虽是在赶赴未知的约会,但连城杰心里却想着,若是巧儿也能看到如此美景当真才是好。

    宝石山高六十三丈,周一十三里,山巅有七层楼阁式宝塔,可登高远眺。连城杰远远地便可望见了,心中不免一阵叹服之情。连城杰御剑破空而至塔下之时,着实是把塔下五十多名佘诸军士吓了一跳。不过片刻之后,一将帅模样的男子便从塔中走了出来,对连城杰很是恭敬地说道。

    “连公子请,公主已在七楼等待多时了。”

    不想连城杰则是微微一笑,竟是没走进塔中,而是一跃而起,引剑直接进入到了宝塔的七楼。塔下军士见状,纷纷骚动起来。也是在连城杰登上七楼的时候,那林妍丽严厉的声音传来,“尔等怎么……连一点气度都没有么?”

    连城杰站定之时,塔下已没有了骚动之声。林妍丽见连城杰来,便笑着邀连城杰落座,“公子请。”连城杰没有还礼,只是轻轻一笑,走到她面前的桌旁坐了下来。就在林妍丽给他取杯满酒之际,连城杰突然说道,“公主殿下邀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不想那林妍丽则是笑得很是开心,好似一个少女一般羞涩。她一边给连城杰递过来酒杯,一边说道,“我就是想见你了,便邀你来喝酒。”见连城杰不答,她又继续笑道,“公子不必担心,其实我这佘诸的颖阳公主对她那辰胤的麟南公主,当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连城杰本担心她会使那调虎离山之计,但见眼下她如此说,加之心想有慕容秋白等人的守护,想必乔巧儿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连城杰想着,便对林妍丽说道,“承蒙公主殿下厚爱,但是我们真的不属于一路人,干了这一杯,以后我们还是不要相见为好。”

    那林妍丽则是笑着说道:“公子莫要着急,也莫要如此绝情嘛。就算你不想为了你们连家二百九十七口的冤情昭雪,你也应该为你将要大婚的妻子麟南公主想想吧?”

    “巧儿?她怎么了?”连城杰急忙问道。

    林妍丽则是不急不慢地端起酒杯,邀连城杰共饮:“公子莫急,待饮尽此杯,我自然会告知与你的。”连城杰见状,只得端起杯子,与她一同饮尽。随即,林妍丽一边给连城杰酌酒,一边慢慢说道,“想必归乐谷郭正雄勾结我朝傅国忠之事,公子已然知晓了吧?”

    “既是如此那又如何?”连城杰问道。

    “那傅国忠勾结魔国之事,想必公子也是知晓的吧?”林妍丽说道。

    连城杰听林妍丽如此说,一下子便犯糊涂了,他不知道傅国忠想干什么,更加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女子想要干什么。故而连城杰心下很是为难,便道,“公主殿下你有话直说无妨。”林妍丽听言看向连城杰,又邀他共饮一杯,然后慢慢说道,“那傅国忠在我朝已是权势熏天,那么你想一想,他勾结归乐谷与魔国,究竟意欲何为呢?”

    连城杰沉默不语,林妍丽又继续道:“古往今来,士子但凡做到此位仍不满足,那么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了,那是什么呢?”林妍丽望向连城杰,见他已然沉默不语,便道,“那便是一统天下,做皇帝了。你想到了那时,难道只是我林氏失天下之牛耳么,恐怕辰胤乔氏也将再所难免吧?”

    连城杰思索片刻,便问道:“那你想怎么做……或者说你想我该怎么做?”林妍丽依然不慌不忙,很是淡定地给连城杰酌酒,仿佛她心中已有良策。待酌酒完毕,林妍丽才道,“而在天下之争中,庞明此人是关键,无论是谁拥有他,或者说拥有他的兵法谋略,都会统一整个天下。但是庞明历来行踪不定,要想寻得,可是比麟南公主万里寻夫要难上百倍千倍的,更别说是漫漫十二年了。所以我希望你帮助辰胤找到庞明,收他为辰胤所用。”

    方闻言毕,连城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佘诸的公主竟然是在处处为她的敌人着想。故而连城杰则是一脸疑惑的眼神,望向眼前的女子,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猜不透她言外之意。

    “只是,我唯一的条件便是,十年之内辰胤不得对我佘诸用兵。”林妍丽说道。

    “若是如此,你今天该请的人是麟南公主,不应该是我。”连城杰冷冷说道。

    不想林妍丽则是独自端杯饮了一口酒,然后慢慢说道:“既然你打小便注定了是她的丈夫,那么与你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你欠她十二年,我要你给我个十年,这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听她言毕,连城杰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酒。随后连城杰站起身来,背对着林妍丽,口中慢慢说道,“那夜你为何引我去傅国忠的府上,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良久,林妍丽轻轻笑道,“我父皇一心修玄求长生,但我知世人是万万修不得长生的,况且如今他年事已高,所以我林氏一脉到此便是真的断了,我不想我林氏大好江山流落奸人之手。但是于你,我则愿意拱手相让。”

    但是于你,我愿意拱手相让。

    言语凄凉,却似饱含深情,那是一种奈何不能相守的深情。

    “我不要江山。”连城杰冷冷说道。

    林妍丽听此一言,又见他欲远去,顿时万念俱灰,便扑在桌上痛哭起来。良久,林妍丽才抬起头来,却看见连城杰依然站在原处,神情复杂。见她泪眼婆娑,那绝望如跳崖那日的眼神,连城杰不自觉地走到桌前,坐了下去。

    林妍丽望着他,良久良久,自己饮了一杯酒之后,便慢慢说道:“我从一出生开始便是了这佘诸的公主,奈何我只想做成一个平凡的民间女子,一辈子守着我心爱之人,相夫教子。不想我竟然还是这无音阁的阁主,注定要挑起挽救佘诸天下的重担。”

    “你是无音阁阁主?”连城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

    “是。此事就只有我父皇与我知道,现在还有你。”林妍丽很是忧伤地说道。见连城杰默默坐下,她又继续说道,“我本就不想做成那样,奈何我却生在这帝王之家!我只想你给我十年,我给你整个佘诸江山。”

    连城杰已然沉默不语。良久,连城杰取出一封书信,递到了林妍丽手中。那是他在重安城接到的那一封。

    “那这可是你下的令?”连城杰问道。

    林妍丽拆开书信看了一眼,便把书信放在桌上,静静地望着连城杰道:“我虽然是无音阁阁主,但是二十年来并不知道无音阁总舵在哪里,也未发号过任何施令,更不知道无音阁内部建制如何。这封信我不识得。”

    连城杰收回了书信,然后只是喝酒,就不再说话。他想着,此事应该与无音阁拖不了干系,但是如果眼前这位无音阁阁主并不能真正掌管无音阁,那么无音阁又是谁在暗中操作指挥呢?

    林妍丽见他神情复杂,便轻声道:“连哥哥……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并不曾骗过你的,因为我当真不愿意骗你。”见连城杰还是不答,她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麟南公主,而我永远也排不上,但是我对你真的是真心实意的。”

    连城杰依然不说话,只是拿起酒壶,分别给她与自己酌酒一杯之后,端了起来。连城杰望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谢谢公主殿下的厚爱,在下告辞了。”

    连城杰说着便饮尽了满杯的酒水,然后转身到廊边准备离去。却在这时,林妍丽站起身来,只听她大声说道,“连哥哥,好好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天,不要给自己,也不要给她留下一丝的遗憾。”

    话音未落,一道土黄色光芒破空而去。七层高楼之上,仅剩一女子孤单的身影。那身影在落日的映照之下,显得格外凄凉。她想,也许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般说,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说。

    只见她一边饮尽杯中酒,一边望着土黄色划去的南方,口中慢慢说道。

    “连哥哥,你是如此心坚如磐石的男子,可为何你命里注定的那个人不是我,却是她,而且要与她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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