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卖身为奴
更新时间:2019-03-20 15:00:50 | 本章字数:3873
打渔村,血案。
案发一个时辰之后,永济城中的官府得到消息,便快马派来了捕快。
十名锦衣捕快,从村东快步行至村西。可在随意观望片刻之后,其中一个领头的捕快便右手一挥对其余的捕快说道,“这案子没什么可查的了,都回去吧,准备结案!”
什么?你们随便看一眼就结案了!
悲恨交加的沈易听言,突然从地上站起身来,冲着那群正转身离去的捕快嚷道:“你们这些当差的也太不负责了吧,一不查二不问的便草草结案,你们如此草菅人命,与恶人有何区别!”
那领头的捕快听言,转过身来望着对面站立,双手紧紧握拳,浑身是血的小男孩沈易。那领头的捕快环视了四周一下之后,脸上浮过一丝极为不屑的表情,问道,“小子啊,那你告诉我,你看到恶人的模样了么?”
“我……”
此言一出,沈易却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头重重地垂了下去,泪水便是哗哗地流了下来。
那领头捕快见状,便下至马下,走到沈易身边出言安慰道:“小兄弟我知你痛失亲人内心很是难过,可是此事当真是我们永济城署衙管不了的。”
其余捕快亦是纷纷下马,立在了领头捕快左右。
“那何人能管得了?我去求他,不求你们。”
这个“求”字,是沈易第一次说出口。
“何人?”
那领头捕快冷笑,不禁看向那满院凄惨的尸首,心中突然一酸,便看向一直站立在面前的沈易。却见沈易怒目圆瞪,一副至死方休的样子。特别是他那眼神之中,突然闪过一丝寒意,不禁让那领头捕快心生寒意。
“在我等凡人眼中,这永济大陆已是大得无边了,但凡知道一些常识的人又如何会不知道呢?我们永济大陆只不过是玄圣宗三千门脉之一的陆家领地,而且还是陆家一千领地之一而已呢,自古以来无数修真炼道之人相战至此伤及无辜的又何止你今天打渔村一家呢!”
那领头捕快说着不禁仰头望天,心中情绪亦是激荡不已。也许平常凡人不知,但是作为永济城署衙当差之人,他如何不知道么?千百年来,这样一夜之间在永济大陆上消失的村庄何止百个,但是哪一次不是无人问津,杳无音讯呢?
可是领头捕快说的这些,沈易却是半句话也听不懂的。现在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抓住那些恶人,为父母报仇,为全村的相亲报仇。只要能够报仇,要他做什么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难道这样算了么?难道此仇永生永世都不能报了么?
“可是他们……还抓走了芸萱!”
沈易咬牙切齿地说着,那领头捕快听言心中也轻起波澜。
立于领头捕快右边的一位捕快,突然笑着对沈易说道:“小兄弟啊,报仇,找他们报仇?我看你这孩子是在说笑话吧,那些人可都是修真炼道的仙人,住下永济大陆之外的地方,只怕你我的儿孙都死了还是出不了这永济大陆,又谈什么见到他们一面呢。小兄弟你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此仇我沈易誓言必报!必报!”
“我一定要把芸萱救回来!”
沈易抬头望天,此时天空中的黑云已然尽数散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晴空万里。
沈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双手均是紧紧握着的,左右大拇指的指甲均是深深地嵌入左右无名指之间,殷虹的血不断地流下,掉入打渔村的杂草间和土壤里。
那领头捕快却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小子,现在当务之急可不是要报仇,你还是快些想办法让死者入土为安吧!实话告诉你,我们永济衙暑可是从来不管这档子事的,这事啊你得自己另想办法。”
那领头捕快说着翻身上马,策马准备东归。他却是在临走之时,心有不忍又看向沈易一眼,然后微微叹息道,“小子啊,我看你年幼不谙世事着实可叹,我便给你指条明路。打渔村人口七十户左右,单凭你个人之力是断断不能安葬的,你且去城北十里的莫老爷处求助吧,兴许莫老爷他老人家看你高兴,买你为家奴便出钱替你葬了家人也说不定。”
“莫府?卖身为奴?”
那领头捕快言毕,也不管沈易,便对随从捕快说道:“都回城禀报大人结案吧!”
“是。”
适时,十匹快马绝尘东去,不出片刻便消失在了已然失去往日光景的村道之上。
一天之中,整个打渔村突然便只剩下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沈易。
沈易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良久,却是走向横躺在地的尸体之中。他先是将父母的尸首背出,放到家门口的平地之上,然后又一次次地去背过众位乡邻老人孩子的尸首并排在他父母的左右。
待一个多时辰之后,沈易终于将所有的尸体,包括村东上官叔叔的尸体,全部都聚集在一起。望着他们扭曲的惨状,这一刻的沈易心中并无害怕之意,反而却是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皆是真的。
打渔村历来的风俗是,老人过世都在要入殓之后归葬后山,此规矩据说是几百年都不曾变过的。自沈易小的时候起,父母便时常在他耳边念叨——“以后我们和你上官叔叔死了,你和芸萱就去城中买几口普通的棺材装了,然后请三叔四伯他们抬去埋了就是,其他的就不要铺张浪费了。”
可是看着这些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变成了扭曲的样子,沈易的心中痛苦万分。
难道真的要如那捕快说的那般,非要卖身进入城北莫府吗?
可是如此一来,我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去寻找芸萱呢?又如何能够替父亲母亲和上官叔叔他们报仇呢?
……
最后,这位十三岁的打渔村少年在夕阳将下之时,面对着七十多具尸体流泪连连叩头之后,便毅然起身走向了村东。站在城东上官芸萱家早已化为灰烬的草屋前,沈易矗立良久之后,便右手抹掉满脸的泪水,大步走出了打渔村。
待出了打渔村向东走出五里,沈易便转向东北徒步而去。这一路将近二十里,虽然山路崎岖,但沈易却是走得脚步飞快,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啸。其实无论这风如何急,如何大,却是吹不干他满脸的泪,也抚不平他心中的伤。
在黑夜之中,沈易借着星光又行了半个多时辰,一处方圆两里的富家大院便呈现在沈易的眼前。那大院依山而建,在星光下灯火通明,连成一片,占据了大半座山麓。若不是早前到过此处对这莫府有个印象,此刻沈易必然也是心惊眼前所见。
沈易未及多想,双手一抹泪,快步跑向院落大门。而远远便可看见,那院落大门之上有一块巨大金匾,匾中用篆书写着“莫府”两字,苍劲有力,金光闪闪。
沈易跑上台阶,一双手紧紧握拳在铜质大门上狠狠地敲了起来。沈易一连敲了四下,却是胸中悲痛难耐,“哇”地一口大哭出来。
“求求你们,快开门啊!”
“求求你们了!”
“快开门啊!”
又是一阵沉重的敲击声之后,那铜质大门突然“吱”地一声打开了。
一锦袍老者领着四名体格健壮的年轻男子立于门后,那老者见状则是正声问道:“小孩,大晚上的你不回家,来敲我莫府的门作甚?”
沈易则是跪倒在地,哭诉道:“莫老爷,求求您大发慈悲帮帮我们打渔村吧!我沈易愿意卖身为奴,一辈子为老爷您当牛做马,只求您发发善心替我安葬了打渔村的乡邻。”
那锦袍老者听言便问道:“小孩莫哭,我家老爷不在家,你且起来说话。打渔村怎么了?”
“打渔村的人除了我全部都……”
一个“死”字还没有说出口,那沈易已然差别晕厥在地。锦袍老者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沈易,又见这孩子满身是血,便关切地问道,“小孩,你没事吧?”
沈易被扶住之后,却来不及顾念自己,依然哭诉道:“除了我,都死了……求求老爷您帮帮我们打渔村吧。”
“小孩你莫哭,你且起来说话。”
沈易站起身来,右手掌从左眼抹向右眼,只是手掌撤下泪水又不断地流了下来。
那锦袍老者见状,叹息了一声,对身后的四名壮汉说道:“老三,你带这小孩去见莫管家吧!”
“是。”站在最后面的一位壮汉应声道。
“小孩不哭了,你随这位哥哥去见莫管家,他会帮助你的。”那锦袍老者说道。
“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沈易急忙跪倒在地,连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那壮汉走上前来,拉起沈易,走下内院石阶,穿过庭院走向左边的一处廊下。两人沿着走廊向西,又是穿过了三五处走廊便来到一个院子。
此时,沈易已然不再哭泣,却是也无好奇心去观看一路走来的景致景观。只见那处院子前亦是站立着两名锦衣男子,见有人来便询问了一番,壮汉便将沈易之前所说之事叙述了一番。随后那名壮汉与沈易嘱咐几句之后,便将之交于那两名锦衣男子,独自一个人离开了那处院子。
其中一名锦衣男子领着沈易,径直向院子正中的一处敞开门的房间走去。行至房门前,那锦衣男子突然低声对屋内之人说道,“莫管家,老陈方才收了打渔村的一个小孩,给您带来了。”
“打渔村?”
“是的!”
“好,带进来吧!”
“是。”
那锦衣男子应声,便低着头领着沈易进入屋内。
未等沈易站稳,侧屋之中便走出一位白发老人,看样子五十多岁,一身绸缎衣服。只见那白发老人行至沈易二人面前的堂中位置,便坐了下去。沈易心中便知,此人应该便是这莫府的莫管家了。
一念至此,沈易便急忙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哭道:“莫老爷,我愿意卖身为奴入莫府,一辈子当牛做马。求您了,求您了……”
莫管家打量了一番不断垂泪而下的沈易,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清清嗓子问道:“小孩,你且起来说话,你为何要甘愿卖身入我莫府啊?”
沈易听言又连连叩首道:“老爷,求您帮帮我,让我可以好生安葬打渔村众位乡邻和我的父母。”
“打渔村?是永济城西不过百户的那个打渔村吗?”那莫管家凛然问道。
“回老爷的话,正是那个村子。”
沈易说着,便直起身来,一双泪眼望着正堂危坐的莫管家。
“这些天杀的,这都已经是第一百零九次了!”那莫管家怒骂道。
随即,莫管家稍微调节了自己的情绪,然后则缓缓地继续说道:“好吧,我应下了。”
沈易听言则是连连磕头称谢,却是磕着磕着整个人却是倒在了地上,可能是用力过猛,竟是晕厥过去了。
那莫管家见状,便对堂中那锦衣男子说道:“姜山,你且带这孩子下去吧,顺便让郎中来看看,好生照顾着。”
“是。”
那叫姜山的锦衣男子说着,便将沈易整个人抱起,然后径直走出房门去了。
待锦衣男子走后,那莫管家便站起身来,走出房间来到院中。他刚走两步,便不禁仰头望天,天上零星闪烁,忽明忽暗。
凝望良久,莫管家却摇头叹息片刻,骂道:“这狗屁世道!”
他说着,便走出了院子,沿着沈易方才来的路,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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