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天晚上搜查孙宅无果，就在葛俊中他们带上王巧妹正要收队时，肖刚正好赶到，见状忙喊住葛俊中：“慢，葛队，这件事和她老人家无关，不要难为她了。大娘，你受惊了。你要清楚，你的儿子做得是犯法的买卖，希望你能规劝你儿子到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否则，让我们抓到可是要加重量刑的，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到，你应该知道现代侦破手段的先进，该怎么办，你好自为之吧。”

    当警车驶出弯脖巷后，肖刚吩咐停下车，把葛大队长叫在自己的车上，边往回走，边交待了葛俊中一个秘密任务：“你派几个有经验的刑警，对王巧妹实施监控，对她家的座机实施监听，注意她的反应和动向。”

    公安人员撤走后，王巧妹全身无力几乎虚脱，半天才缓过神儿来：“我的妈呀，祸闯大了，我该怎么办呢？”

    正在为子貌的事情分外纠结，无法拿定主意的时候，北屋的坐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她知道，这肯定是子貌打回来的。她摇晃着站起身来，颤颤悠悠地回到屋里抓起电话，还没等对方讲话，便尖声叫了起来：“儿啊，你算把事情闹大了，什么事情不能做，非掘人家老坟不可，这可好，闯大乱了不是？就是你娘，当年何等的英雄也不敢打古墓的主意，根本就没有产生过盗窃古墓的念头，你这孩子，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不要说了！你找死，玉面狐狸。”电话里一声暴喝，打断了王巧妹的话头。

    老婆子浑身一抖，颤声问道：“你不是子貌，你是谁？你怎说我婆子是玉面狐狸？”

    “我是子貌他爹。”

    这话让王巧妹更晕，子貌他爹？他，他二十年前就到了天堂佛国，死了。这时候怎冒出个子貌他爹来？难道是老头子死不瞑目又借体返魂了不成？老婆子大张着的嘴巴，老半天没合下来。就听电话里那个声音又说道：“玉面狐狸，我不想和你多说废话，当年大名鼎鼎的玉面狐狸，你以为隐伏了五十多年就没有人能认出你来了吗？你还记得六十年前大名地面那个华北苍狼吗？”

    听到华北苍狼四个字，老婆子头一晕，腿一软，差点栽倒，慌忙用左手扶住桌子。

    电话里那声音仍在说：“你听着，我就是华北苍狼的孙子。我们需你配合找到你儿子，否则的话，你知道苍狼的手段，也会知道我的手段。要想让你儿子活命的话，明天早上六点到牛刨泉三圣殿跑一趟。在三圣神相后面，有个胖圆脸的中年道士，他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听明白了吗？”

    “什么，你，你是华北苍狼的孙子？”

    “信不信由你。”

    王巧妹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子猛然向后趔趄了一下，赶忙用右手扶住桌子：奇怪啊，华北苍狼不是在河北大名吗？难道，他追杀我竟追杀到太行山上来了？不可能吧。当年，老婆子只是劫了你一次货，何必如此计较抓住不放死磕到底呢？你就是追到我有什么用？那些白哗哗的银元，我早就救济给冀南平原上那些穷苦百姓了，不然的话，还不知有多少人背井离乡到外边逃茺呢。

    她还是有点不信：“听，听明白了。那，你贵姓？”

    “找死，少问，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啪的一声，对方把电话扣下了。王巧妹愣怔了好大一会，才吐出一口长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子貌，你个小畜兽，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

    歇了半晌，方才喘过劲来，气得老婆子手脚齐哆嗦，那束凌厉的目光再次出现在她的双眼里：“你个臭小子，敢吓唬老娘？什么华北苍狼的孙子，胡说八道，要不是老娘老了，岂能容你在老娘跟前撒野？放到想当年，老娘我小脚一飞，就能踢碎你龟孙的脑袋壳。”

    要说刚才被公安吓坏了，那是她假装的，但电话里那个陌生人点破她就是五十年前的玉面狐狸，并说出华北苍狼的名号，王巧妹是真的吓得不轻。不错，她就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中期活跃在晋冀两省交界地带一位吒咤风云的女响马。她是北极山北极寨主王甫天的女儿，姓王不差，但不叫巧妹，叫王碧蕴。她从十五岁出道，纵横江湖七、八年，在江湖上颇有点名声，如今在北极山一带，一提起玉面狐狸这个名号，七十几岁以上的老人们无人不晓，只是这个玉面狐狸早在解放前的一九四八冬天就已经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王巧妹，不，应该改称她王碧蕴了。

    五十多年来，这个王碧蕴确也遵守承诺，不再问鼎江湖，老老实实做人，谁知儿子与盗墓者整天参和在一起，日子久了，在高额利益的诱惑下，王碧蕴慢慢又暴露出当年女响马的贪婪本性，对价值连城的古董文物产生了浓厚兴趣，不但没有劝阻儿子，反而帮儿子藏匿文物，甚至销赃。因为她知道，由她出面一般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有谁能想到一个走路都不大稳当，年近八旬的老妪，会是一个倒卖文物的犯罪分子？又有多少人能够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婆婆，竟会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打家劫舍杀人不眨眼的玉面狐狸？

    现在，儿子处在极端危急时刻，为了儿子的安全，王碧蕴的女英雄气概又被唤醒，被激活。她长叹一声，自语道：罢了，罢了，为了儿子，老娘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和狗儿们拚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老娘我活了七十八岁，这条老命早就不值钱了，死不足惜。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大了胆啦你们。哼！老娘我就去牛刨泉走一趟，看看你们到底是那路的神仙。

    王碧蕴整个接电话和自语过程，都一字不落地传入负责监听孙家座机的110值班民警耳朵里，肖刚获知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王巧妹竟然是五十前的女响马玉面狐狸，这在现在的公安档案里是绝对没有记载过的，肖刚心想好家伙，钓出二条大鱼来，一个是玉面狐狸，一个是华北苍狼的孙子。他意识到，抓住王碧蕴这条线索，不但能够顺利找到孙子貌，而且还能找到华北苍狼的孙子。他尤其对这个自称是华北苍狼孙子的人兴趣甚浓，在大脑里一连提出五个问题来：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急着找到孙子貌？为什么要约王碧蕴到牛刨泉？与她接头的那个圆脸中年道士是个什么样的来路？华北苍狼又是谁？这头解放后就已经失踪的老狼难道还在世上，而且就在我们刈陵？

    肖刚立即通知专案组全体成员召开紧急会议，安排部署跟踪监视行动，看王碧蕴到牛刨泉三圣殿究竟要干吗？他要通过跟踪监视，把自己提出来的五点疑问一一解答，这对古墓血案的侦破应该有很大帮助。因为，明摆着这个自称华北苍狼孙子的人有可能是两个盗墓组织中其中一个盗墓组织的头子，找到这个人十分重要。

    这就是肖刚给段克非副县长说的意外收获，这个意外收获确实不少，可惜的是景区警务室徐玉龙他们把人给跟掉了。

    既然跟踪无果，肖刚只能抱歉地对段克非说声：“段县长，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但王碧蕴不见了，没了下文，实在不好意思。”

    段克非疑惑地问道：“怎么，王碧蕴来了牛刨泉？她来干吗？有什么目的？”

    “现在还无法断定。”肖刚平静地对段克非说：“段县长，我也在想，这个王碧蕴来到牛刨泉，不是简单地烧香拜佛的吧？不过，只要能找到这老妪，就不愁搞清楚她此行的目的。只是，这老妪既然还在大殿里，怎就找不见呢？难道，这老妪钻了老鼠窝不成？”

    是的，还真让肖刚给说对了。

    王碧蕴还真的是钻在了地下，但不是老鼠窝，那是一座十分宽敞豪华气派的地下宫殿，有一条暗道相通，暗道就在三圣神像中太上老君的座台下面正中位置，有个暗扭开关，一摁暗扭开关，就有一道小门自动打开。这座地下宫殿是十分隐秘的，在整座庙宇中，只有一清道长知道。一清道长在此隐居修行了五十多年，从来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也就是说，要揭开地下宫殿的秘密，只能从一清道长身上作文章。

    然而，一清道长在十年前就已失踪，接替一清道长管理庙宇的，据说是他的一个关门弟子。他因何突然失踪？至今还是个迷。

    肖刚一行随徐玉龙再次进入三圣大殿。

    这时已是上午九点多，正是善男信女前来上香和游客观光的高峰期，整个大殿挤了很多人，有烧香的，有叩头的，有欣赏神像制作工艺的，也有不少人仰起脑袋，认真研究着大殿顶部横梁和墙壁上的古老壁画。他们在人群中穿梭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发现王碧蕴踪影。仔细察看了大殿里所有的神像，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肖刚纳闷了：“怪，这个王碧蕴和那个中年道士，怎就从人间突然蒸发？她们是人，还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