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师太和杨锦慧一路追踪，始终没看见孙子貌等人的影子。

    圆觉师太毕竟内功深厚，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路，串沟跳崖，翻山越岭，但却神定气闲，连大气也没喘一下。可杨锦慧就不行了，气喘吁吁，香汗满面，也不管师太同意不同意，自个儿一屁股蹲在路边的一片草地上，拿手绢当扇子直扇风：“师傅，跑不动了，歇歇，喘口气。哎哟妈呀，累死我了。”

    圆觉师太也坐了下来，从化缘袋里取出一张化来的大饼递给锦慧：“徒儿，来，吃点东西充充饥。”又拿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杨锦慧从圆觉手里抢过矿泉水，嘻嘻一笑说：“师傅你好自私，不给口水喝，你想噎死我呀。”

    圆觉师太亲昵地在锦慧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说：“你个小丫头，你的水呢？”

    “喝完了，怎地？”

    “你呀，天生一个长不大的淘气鬼。好了，上路吧，再走三二里，就到了真吾县城。咱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然后去偏僻一点的小旅馆休息一晚，明天再去乘车赶路去佛崖底不迟。反正人也追丢了，不争这一时半暂的。不过没事，他的去向一目了然，还怕找不着？咱只需要找到杜泰就行了，你说呢？哈哈。”

    “哼，谁找他？才不呢。”杨锦慧把个小嘴撅得老高。

    “行，听徒儿的，咱不找他，让他自生自灭，谁让他那么莽撞？”圆觉狡诘地笑着说。

    杨锦慧噌地从草地上跳起来，一跺脚说：“不行，你必须跟我先找到杜泰，我还要骂他一顿解解气。哼！找不到他，我怎么出气？”

    圆觉师太用手指点了点杨锦慧的额头说：“小丫头，我说的是杜泰，和你有什么关系？看把你急得。嘻嘻。”

    杨锦慧小嘴又一撅：“坏师傅，你又戏弄徒儿。好，我不跟你玩儿了。”脚一跺，气哼哼地走了。

    “哈哈哈。”圆满觉笑得弯下了腰：“徒儿，回来，我肚子疼，哎哟，嘻嘻。”

    夕阳西斜，残阳如血。

    晋南的太阳似乎和晋东的不一样，升的早，落的迟。杨锦慧虽然很成熟，但毕竟是个女孩，有时候的表现，实足一个天真。她边紧随师傅急速奔行，一边审视着天边的景色，那太阳周边的云彩几乎被烤焦了，红云的中间，隐隐泛着青黑。

    这是一个规模不是太大的县城。正值下班高峰，每条大街上都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圆觉一拽杨锦慧说：“徒儿，今天不化缘了，走，找个饭店，给我的徒儿改善一下伙食。”

    “师傅，徒儿要吃肉，要喝酒。”

    “你说什么？”圆觉好像没听清，偏过脸来问。

    “我要吃肉喝酒。喝，喝酒的喝，酒，喝酒的酒，jiu。听清楚了吧？”杨锦慧放低声音说：“我要师傅也喝点酒吃点肉。嘻嘻。”

    圆觉师太脸色一变，喝吒道：“再贫嘴，小心师傅揍你屁股。”

    “我要师傅你吃点肉喝点酒，”锦慧调皮地笑着说，“又不是害作你，师傅为啥要打徒儿屁股？”

    “你还说没害作师傅，你不知道师傅是个出家人？”

    “少林和尚不也是出家人吗？人家肉也吃得，酒也喝得。”

    “你个小妮子。”圆觉师太假装生气了，脸一镇说：“人家少林武僧，他们是和尚，而师傅我是个尼姑啊。再不说，少林武僧十三棍僧救唐王有功，允许他们吃肉喝酒，那是唐王特封的。”

    “谁把和尚尼姑分家了？谁说非唐王特许才能喝酒吃肉？那是以前，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规矩得改一改。都是供俸如来佛祖，都是念阿弥陀佛，他们能吃肉喝酒，师傅你怎就不能了？佛家的清规戒律，也太不公平了吧？”杨锦慧气乎乎地说，那高耸的胸部一起一伏。

    圆觉知道这个小徒她天生顽皮，所以脸上看似一片风霜，实则心里可喜欢锦慧了，瞥了她一眼说：“我知道你小妮子这些天心情不好，心里为人着急，电话打不通，人联系不上，思君思得人憔悴，是生是死两茫茫，你少喝点到也无妨，但师傅是个出家人，从来是滴酒不沾的。你再胡说，师傅可真的要生气了。”

    “哎？师傅，你给我讲清楚了。”杨锦慧用两根白葱也似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捏住圆觉白面皮，调皮地说：“我着什么急，又为谁憔悴？才没有呢，师傅你给我说清楚，你再故意羞我，我就把师傅的脸皮撕下一块来，贴在你的嘴上。哼！”

    圆觉笑得弯下了腰：“乖徒儿，快松手，你个死丫片子，这是在大街上，众目窥窥之下，羞死了，羞死了。哎哟。”

    杨锦慧经圆觉师太这么一提醒，抬头一看，可不是吗？众多路人的目光，一起向她俩射来，还有几个奇装异服的小青年几乎贴在圆觉和锦慧的身边看满眼儿。其中一个小青年嘻皮笑脸地说：“妹妹，真漂亮啊。这位师傅也俊俏得很，我喜欢。妹妹不是要喝酒吗？我请客，走，到我家里，如何？我家那床可大着哩。嘻嘻。”

    “你找死！”杨锦慧最恨轻薄男人，一瞧这个小混混，气就不打一处来，小拳头一挥，就要上前教训他。

    圆觉师太赶紧一拉她说：“休要惹事，咱们走。”

    “呸！”杨锦慧一边走，一边回头怒视着那个小青年，贝牙咬得咯吱吱响：“再瞎说一句，姑娘就扯烂你的嘴。哼！”

    “嘻嘻。好一个俊妞儿，馋死阿鼠了，美貌如花，绝对处女一个，尼姑也好看，啧啧。”人群中，又有一人发出笑声。但此时圆觉师太和杨锦慧已经走出数十米远了，没听见。

    笑声来自一个鼠头獐脑的人。这人鼻子下面嘴唇上方长着两撇八字胡，两只扇风耳向上直愣，小眼睛一眨一眨的邪光外露，一双门牙高翘，黑得像涂了一层乌金，下巴骨尖如枣核，后背略驼。

    “老鼠，你他妈找死。”

    说话的这个人五十岁上下，中等个，瘦骨伶仃一幅可怜巴巴的样子，几乎是皮包骨头，浑身上下加起来也难有八十斤肉，就好像他爹他娘从来没让他吃过一顿饱饭。那张脸更具特色，使人望一眼就永远忘不了：满是皱纹的脸上，长着双猫头鹰一样的眼睛，鹰钩鼻子，下嘴唇长，上嘴唇短，典型的一张地包天嘴，也不知他爹他娘是怎么把他造出来的。

    这俩人正是野兽派的骨干分子一猫一鼠。两位一路跟踪张浩石等人，半途一疏忽跟丢了，来到这个小县城，也是打算乘车的，无巧不巧地碰上了圆觉师太和杨锦慧。老猫和老鼠是认识圆觉的，他俩也亲眼目睹了圆觉救杨锦慧时展示出来的惊人绝技，所以没敢吭声，一直躲在人群中观察。

    等圆觉师太和杨锦慧走远了，老猫才哈哈一笑说：“老兄，你他妈也太冒失了，刚才你那一笑，要是让尼姑听见了，不把你小子一巴掌拍成块肉饼不算一回事。”

    “怕球甚？圆觉老尼再厉害，那是咱俩老爷们对手？好拳难敌四手嘛。”

    老鼠有点不大服气，他早就听说这圆觉功夫十分了得，一手北极绵掌可飞花摘叶已臻绝顶，虚空就能击碎一个人的脑袋，轻功更是登峰造极。但是，好色是他的致命弱点，在美人面前，神智早日迷乱。而且，他自认为自己的功力也不差，内功相当有点火候，不用怎么用力，就能轻易捏碎一颗核桃。加上老猫的那身过硬的猴拳，不敢说水平一流，但二流总是有的，联手对付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尼姑，应该不在话下。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武功平平的小丫片子，投鼠忌器，老尼姑不会轻易出手的，这才敢出言不逊。

    老猫心里有数，他比老鼠有心机，遇事知道动脑筋。他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咱这几手猴拳，对付一般人还凑乎，要和圆觉这样的绝顶高手交锋，娘呀，那是自找苦吃。老鼠虽还有两下子，曾在云台山拜师学艺，有相当不错的内功根基，一根精铁棍舞起来那是水泼不进，虎虎生威，有如雷鸣电闪，普通人碰一下皮开肉绽，挨一棍一命乌乎。但这次是外出办事，岂能拿根铁棒出门？身边没有了那根铁棒，小子，你也就只留下半成的功夫了。就是手里有那根烧火棍，想在圆觉面前逞能，还差老大一截呢，所以他才出手阻拦，不让老鼠生事。这老猫也非善类，在黎家庄一带是个出名的老淫棍，年轻时，他也是常在晚上出去采花，作害在他手里的大闺女小媳妇，累计不下二十人。他作案时一般要使用迷魂香，兽行完毕抖起裤子走人，爱害人醒来后，只知道自己被糟蹋了，至于是被谁糟蹋的，不得而知，为了自身名誉，没有一个人敢对外声张，受害人只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吞。二十多年来，白马寺的玄清方丈和明月庵的圆觉师傅，都在秘密查找这个采花贼，吓得这老小子夹起那祸根，再不敢胡作非为继续做那伤天害理的事了。

    “老猫，你说这个尼姑和这花骨朵小妞，和黎家庄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她俩来凑啥热闹？”

    “天才知道。不过，听说这甜妹和杜泰交情不错，难道，她们是为杜泰而来？这样的话，我们只要暗中跟着这俩女人，就不愁找到杜泰，找到杜泰，就不愁找到黎义芳，找到黎义芳，还愁找不到孙子貌这小子？”说老猫有心机，还真没错，老小子想问题就是比这个脑袋小脑杂髓不多的老鼠周到。

    “这话有理，老猫，你带迷魂香了吗？”老鼠淫笑着说。

    “我日你奶奶。”老猫眼一瞪，怒声说道：“少给老子惹事行不？那老尼姑是能轻易迷倒的吗？那小妮子也鬼精的很。再说，影响了任务，老宫主剥不了你那张老鼠皮才怪。”

    老鼠豆鸡眼也一瞪说：“你个死老猫，瞪球甚眼？咱不过嘴上欢欢而已，还敢来真的？”

    “不行，嘴欢也不行，你小子不能动一点瞎脑筋，懂吗？走，跟上。”

    一鼠一猫在人流中一扭一闪，没几步，便距圆觉和杨锦慧只有十几米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