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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人民公社》4

更新时间:2019-05-23 12:08:11 | 本章字数:1660

    人有时候是很有意思的。这起人走了以后,三娘和屈翠蓉婆媳二人好像忘记了马上就要搬家这回事,倒腾出心思来说田春生了。

    媳妇说:“田春生怕是要当干部了。”

    婆婆说:“他当得干部,头句不对骂娘,二句不对就要打人了。”

    媳妇说:“人家在部队受教育了,强多了。再说,田楚方不是动不动就打人吗。一团和气不打人,生产怎么搞得起来。”

    婆婆说:“你说怪不怪,怎么牛高马大的人,就不晓得要老婆呢?”

    媳妇说:“或许真的是脾气不合呢。”

    很多人听说过,田春生结婚圆房那天夜里,他和老婆各睡一头。到了天快要亮了,他老婆爬到他那头去想跟他亲热。他忽地坐了起来,严肃地对老婆说:“我跟你说清楚啊,我是男的,你是女的。你想和我结婚是可以的。但是睡觉我睡我的你睡你的,不要拉拉扯扯!”而且这话不是谣传,他自己后来还对别人说过多次,他就是这么义正辞严地警告他老婆的。他老婆羞得不得了,又不好马上发作,跟他同床睡了半个多月,总算沾了点男人气味,仍旧是黄花闺女身子,哭哭啼啼回娘家了。

    人们就想不通了,牛高马大、身强力壮的一个男人,不懂那事,参军检查身体的时候怎么就检查不出来呢?有人就说:“大概是那些检查身体的人不负责任,看一下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懒得脱他的裤子检查了。”又有人说:“瞎说!参军检查身体是最严格的。我想田春生也有那东西的,要不怎么屙尿啊?我亲眼看见他站起屙尿的。他是那东西里面没有种子,这个医生怎么看得出来?”

    婆婆说:“也好,一人一口,一生一世没得负担。”

    媳妇说:“老了呢,老了就孤单凄凉了。”

    婆婆说:“哎,自己的事情还愁不清场哩,倒‘看戏流眼泪替古人担忧’了。”

    第二天天刚亮,就有人爬上了屈翠蓉家的房顶。屋瓦劈里啪啦往下掉。三娘吓得大哭:“你们讲点良心啰。莫把家什砸烂了啊。”

    屈翠蓉一家搬到了翼园靠东边。季欣荣和田胜奇成了隔壁邻居。中队长田楚方没有骗他们家,他们住上了地主的青砖屋,宽敞亮堂。

    季欣荣这才知道,拆了他们家的屋,是要把屋顶上面的瓦片、桁条放到稻田里去浸泡。据说那些多年积存的黑色灰尘有很高的肥效。又据说后来一些人在田里干活被碎瓦片划破了脚,鲜血淋漓的。于是又有能人总结了经验:屋顶上面的陈年老瓦已经腐朽,见水就碎,为了杜绝流血事件,老瓦不下稻田浸泡了。

    在地面上把灰尘抖落下来,聚成一堆,然后挑到稻田里去。那些抖瓦灰的女人一个个都成了黑脸包公,互相看着发笑。

    瓦灰抖落完了,就把土砖捶碎,用禾筛筛过,也挑到稻田里去。一时间,梓玉公祠和翼园终日黄尘飞扬,人们只有眼睛和牙齿没有变色。

    中队长宣布,十岁以上的小孩子都要分任务。孩子们放学后放下书包就抡起小铁锤或木锤捶土砖灰。

    中队长说了的,小孩子的任务不能由父母代替,要培养小孩子热爱共产主义的劳动,养成共产主义的品德。孩子们的小手很快就都起了血泡。

    有人议论:这些土砖能有什么肥效呢?建一座房屋要花多少钱啊,拆掉一座房屋一下子工夫。花这么多时间捶土砖灰,挑到田里去,真的能够增产么?不过都是悄悄地,交头接耳地说。谁敢大声说这样的落后话呢!

    中队长还宣布,从今天起,不分男女,从十岁到七十岁的都要参加社员大会。开头季欣荣感到新鲜有趣,以为可以和妈妈一样去开会是件令人兴奋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开会比捶土砖灰还受罪。因为三天有两次社员大会。每次社员大会都要开到下半夜。每次都是先说国际形势。说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说完国际形势说国内形势。那就是各地人民公社像雨后春笋般成立;怎么大兵团作战,特大丰收,等等。

    季欣荣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皮打架。有时候妈妈用身体挡住他。但是挡不住的时候居多。田晓清看见了就会大声警告。妈妈就把他摇醒来。屈翠蓉没有为儿子捶土砖灰流眼泪,却为他在会场上睡觉被再三摇醒流眼泪。她怕儿子在课堂上打瞌睡影响读书。更怕儿子长不高。因为本来就吃不饱肚子,现在睡觉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但是她毫无办法。因为中队长和田晓清不是欺负季欣荣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也一样。

    一间又一间土砖屋拆下来。把土砖捶成灰,堆成一座座小山。压红了多少肩膀,土砖灰总算挑完了,又来了新的任务:挑菜土。

    这回遇到了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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