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苦命美女  

    第一章：不解之谜

    1985年盛夏，这是一个流火的7月，外面的气温已经达到31度，一连多日无雨，太阳发出淫威，好像要烤焦大地上的万物。

    美丽的碧玉湖水在蒸发，日光下湖面上好像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湖畔的凉亭中、树荫下到处是来避暑的人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左一帮，右一伙地或聊天、或下棋、或打扑克、或唱歌。孩子们在不停地追逐、打闹。

    在白桦林中，有一个白衣人坐在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纹丝不动，因为白衣人脸上盖着一个宽沿米色大草帽，所以不知是男是女。

    一对老夫妻坐在离白衣人大约20多米的长凳上聊天，他们已经观察了很久，觉得很奇怪。

    老太太拽了一下老爷子说：“你看！那棵树下的人怎么一动不动呢？咱们在这坐这么长时间了，我看了好多次，他都是那个姿势，可能睡着了。我们过去看看，把他叫醒，坐在这潮湿的树荫下，容易生病的。”

    老爷子笑了笑：“你这个老太婆，就是爱管闲事。人家到湖边乘凉睡觉你也要管。这毒辣辣的太阳把树都要烤着了，地能潮湿吗？”

    老太太硬拉着老爷子向那人走去。老爷子不太情愿地说：“现在这里的人这么多，我们站起来，这个长椅就会被别人占上，回来你连个座都找不到，这大热天又不能回家，你腿脚还不好，我看你怎么办？”

    “别啰嗦了，走，我们过去看看，我就放心了。”

    老爷子无可奈何地说：“你这个活雷锋，就是爱管闲事，我啥都得听你的。”

    两位老人走到白衣人跟前，老太太蹲下来，仔细看看这个熟睡的人，她穿的是一件白色连衣裙，原来是个女的。大腿上爬了一些大蚂蚁，上身衣服上还有两个小黑虫在蠕动。老太太吃惊地喊道：“怎么睡得这么实？身上爬着蚂蚁和虫子都不知道。”她一边说、一边去扒拉她，可是她顺势倒下了，把老太太吓了一大跳。她顺手拿下她脸上的帽子。

    两位老人一看她双目紧闭，嘴角旁有很多白沫就惊呼起来：“快来人呀！这里出事了！”游人们呼呼啦啦地跑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老爷子是退休老医生，摸摸脉搏，翻翻眼皮，冷静地说：“有救，快打120、110！”因为身旁没有任何能够抢救的药物和器械，所以老医生只能把白衣少女放平，解开裙带，让她微弱的呼吸能够顺畅。老先生急忙回过头来告诉老太太，“让救护车带洗胃的东西来！”

    老太太急急忙忙打了这两个电话。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一位老先生说：“这么年轻，怎么要自杀呢？太可惜了！”

    一个帅小伙仔细地盯着女孩的脸，颇有感触地说：“好漂亮的女孩呀！准是为情而死。美女后面一定跟着一群疯狂的追求者，肯定是多角恋把她逼到死路的。”

    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女人，不屑一顾地说：“要我看不一定是自杀，说不定，是因为争风吃醋被情敌谋杀的呢！”

    发现女孩的老太太非常不满地说：“要与人为善，积点口德吧？人最起码要有同情心。”

    120、110迅速赶到，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把昏迷不醒的女孩抬上救护车。一个人回头问：“哪位是家属？赶快上车！”老医生被老伴拽上了120。

    120风驰电掣般到了医院。也真巧，一进急诊室就看到两位老人的儿子赵军。他是医科大学五年级应届毕业生，正在这个医院实习。他看到爸爸妈妈风风火火地跟着120救护人员送来一个病人，极其吃惊，一把拽住妈妈的胳膊，急忙问道：“这是谁？怎么了？”妈妈说：“不认识，在碧玉湖碰上的，你爸爸说是服毒了。”

    赵军急忙和坐诊医生，对这个白衣少女进行了抢救。

    赵老先生和老伴在急救室门外等着抢救结果。不大一会儿，公安局的干警赶到了医院，找到这俩位目击者，询问发现女孩的经过，做了详细的记录……

    老人非常关心地问警察：“你们找到她的家人了吗？”

    “没有，我们在现场只发现半瓶汽水，和一个空安眠药瓶，另外还有一大堆被撕碎的书籍和学生的作业题。其他一点线索都没有。”

    赵老先生的老伴想了一会儿说：“我是退休的中学老师，多年教高中毕业班，我最了解高考生这个阶段的心理动态，我认为这个女孩可能是本届高中毕业生。前天高考最后一批发榜，有可能她是落榜生，因为没考上大学而自杀的。”

    王警官说：“谢谢两位！你们能及时报警非常好。这位老师地分析启发了我们。现在，我们要千方百计地去找她的家人。二位年龄大了，天又太热，医院人又多，你们就回去吧！在没找到她的家人前，我们会派专人护理的。”

    好心的爱管闲事的刘老师，坚持先不回去，想等抢救结果。

    一个半钟头以后，赵军从抢救室出来，告诉父母：“我们已经给她下管洗胃、切开气管，并且做了血透，现在基本上已经恢复了生命体征。你们回去吧！”

    妈妈说：“小军，她的家人到现在也没来，我很着急，怎么办？”“妈，你放心，公安局和医院会找到她家人的。不管她家人来不来，我们都会对她全力抢救的，护士也会好好照顾她的。这里太热了，你们回去吧！因为这个患者，我有可能今天晚上要连班，我不回去你们别惦念。”

    两位老人走了，赵军被值班医生留在抢救室，观察六个小时之后，自杀女孩被推到病房。

    赵军请示带他的老师——今天白班的急诊室王医生：“老师，我的毕业论文是：《对自杀患者抢救后的心里疏导》，您能不能把这个患者交给我？我负责做她的心里疏导。”

    “好啊！我把她交给你了，你就留在病房吧！一会儿我和科主任说一声，明天你就不用跟我到急诊室了。你什么时候回急诊室？自己决定，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我。”王医生非常喜欢这个上进心极强的年轻人。

    赵军是以全优成绩免考研究生的应届毕业生，在医大附属医院实习期间，一直由王医生带他。所以王医生立即答应了他的请求。

    赵军在重症监护室里一夜都没敢睡，怕这个自杀的美女醒过来再次出现过激的行为。值班护士多次劝他睡一会儿，他都一笑拒绝了。

    第二天早晨8点多种，这个女孩醒了，她极其烦躁，吵闹着，埋怨医生抢救她，又要拔掉氧气和输液针。赵军和护士们累得满头大汗，才把她按住。打了一针镇静剂她才安静下来。

    她清醒之后，无论医护人员怎么动员，她就是不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她家人的联系方式。

    医院再三催促公安局的有关部门，但是一直也没找到丝毫线索。

    非常有耐性的赵军，为了了解自杀女孩的身份和自杀的原因，他经常来到病房和她聊天。和她越来越亲近，千方百计地要她说出自杀的原因和家庭情况。

    可是这个固执的女孩就是纹丝不漏，她说：“赵大夫，您就别费心了，那个以前的我早已经死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您没有必要询问她是谁？更没有必要找到她的家。以前那个天真活泼、无忧无虑的女孩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心甘情愿地结束了自己18岁的生命。”

    “现在这个我，只不过是个躯壳而已，你们医术再高，也找不回我的灵魂，即使我出院了，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我并不知道我是谁？您就是问上三天三夜，我也不能告诉您。我希望您不要浪费口舌，不要牺牲您的宝贵时间，因为您就是问我一万遍，我也不会告诉您实情的。”

    “您想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这个问题我可以实话实说。若不是你们这样看着我，我一定会从这8楼跳下去，因为只有我以这种方式彻底消失，才能换回我的清白。才能让那些冤枉我的人觉醒，才能让那些执迷不悟的人后悔死。”

    赵军已经听到弦外之音，知道这里的隐情非同一般，所以他便站在自杀女孩的立场上，顺着她说。

    经过两天苦口婆心地劝说，赵军终于撬开了女孩的口，知道了她自杀的原因。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傍晚，赵军下班后，吃完晚饭，又来到自杀女孩的病房，乐颠颠地递给她一本电影杂志，他说：“刚才我在医院大楼门口的书摊上看到这本新出刊的《大众电影》杂志，就给你买来了，你一定喜欢。”

    当赵军把杂志递给她的时候，她翻看着，泪水顷刻涌了出来。赵军马上意识到她的自杀有可能与电影有关系。感到这是让她说出真相的最好时机，所以便趁热打铁，就说：“现在外面好像比屋里凉快，我推你出去到外面转转。”

    女孩把大众电影捧在胸前，泪如雨下，陷入沉思，对赵军的话没有一点反映。赵军立即到护理站推来一把轮椅，把女孩扶到轮椅上，乘电梯下了楼，推到后院的杏林中。

    赵军一边走一边说：“你看这杏林多美，每棵绿树上都结满黄黄橙橙的杏子，再过一个月，杏子熟了，自己就霹雳拍啦地掉下来。满地都是。”

    赵军的话还是没有引起女孩的兴趣。他把她推过杏林，来到人工湖畔，通过石板路，向假山方向走去。假山旁有一个小凉亭。

    夕阳的余辉把这美丽的假山、凉亭、绿树涂上了金辉。湖面被微风吹起层层涟漪，绿树、拱桥、红楼倒映在水中，好像在轻轻地飘动。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幅色彩斑斓的风景画。

    赵军用诗一样的语言，描写这美丽夏日夕阳西下的景象，目的是为了唤起女孩对生活的热爱。可是女孩仍处在麻木不仁的状态之中，不搭腔。

    他把女孩推到凉亭里，自己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谈起了最近放映的电影。

    聪明的赵军意识到电影对她可能有特殊的情结，就企图谈这个话题，撬开她的口。

    他试探着问她：“为什么一谈到电影，你就这么激动？你能和我谈谈原因吗？”

    她终于开口了，她说：“我从小就爱唱歌跳舞、演话剧，是学校文工队的主力队员。有一次我们学校挑了10个女生到电影制片厂当群众演员，我扮演一个在皇帝后面打伞的宫女。化妆师说我是万能脸型，将来当演员可以扮演各种职业、各个年龄段的人物。我回家和爸爸妈妈谈起这事，说出我不想在理科班，不想考医大，我想考电影学院。

    爸爸一听就来火了，把我好一顿训斥。他说：“你大哥、二哥一个北大的，一个清华的，毕业后一个当了工程师，一个留校当了大学教授。你大姐现在是建筑工程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直接分到建筑设计院。可你却要搞这邪的歪的，考什么电影学院！我坚决不允许！”

    妈妈也在旁边敲边鼓：“孩子，你还小，对外面的世界你并不了解。我们是正正经经的知识分子家庭，你可不能混到文艺圈。文艺圈有史以来是非多、名声不好听，好人到那里都得学坏。那是个大染缸，尤其是女孩子，掉进去，就是一身污垢，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我据理和爸爸妈妈争辩，可是我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服不过他们。他俩是当了几十年老师的铁嘴，他们说什么也不让我从理科班转到文科班。

    爸爸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只要他一句话，我就会轻轻松松地转到文科班。可是他们说什么也不允许。

    我也是个宁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白天我在理科班上课，夜里偷偷复习文科课。并且利用节假日去二姨家，找姨夫辅导我台词和小品。我姨夫是话剧院的导演，他非常支持我考电影学院，他说我悟性很高，的确有那方面的天才，他认为我会考上的……

    可是当这件事被多嘴姨妈告诉我妈时，我家便翻天了，掀起狂涛巨浪。全家人对我口诛笔伐，哥哥姐姐左一封信、右一封信地劝我、骂我。爸爸妈妈对我横眉冷对、严声厉色、连吵带骂，坚决不让我改科。结果爸爸用他的校长特权，责令我的班主任不给我报考的一切材料，使我错过了报考电影学院的时间，结果我不得不在今年的高考中，违心地走进理科考场。

    赵大夫，您想想，我就是长两个脑袋也不会考好的，结果落榜了。最后一次发榜，我连个专科都没考上，从此后我便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终日看爸爸的脸色，听妈妈没完没了地唠叨。在那个家里，我度日如年，在那个家里我没有立锥之地。”

    赵军说：“你真傻，就因为这个，你也不该选择这条路来反抗呀！”

    女孩非常悲痛地说：“光是家里的压力我可以忍受，可是我内外交困，更加残忍的罪名强加在我的头上之后，我只能选择自杀这种方式来证明我的清白。”

    赵军一看已经撬开她的口，便抓住这大好时机，乘胜追击：“你把你的冤屈告诉我，我愿意拔刀相助。”

    女孩露出无奈地冷笑：“您能为我伸冤吗？您能为我找回清白吗？世俗的偏见就是一把锋利的杀人的刀。众口铄金，他们想让你死，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扭转乾坤的。您是医生、您不是律师、不是法官，我的冤案您是无法为我昭雪的。”

    赵军把自己学过的知识全部用上了，举一反三，苦口婆心地、认真地对这个女孩进行开导。

    自杀者是由于对生活的绝望或者为了摆脱某种责任，或者愤怒、悲哀达到极限而采取的一种过激的方式来使自己解脱。赵军这几种猜想都试过了，女孩还是持否定态度，不肯解开自杀谜团。

    赵军是一个非常认真的人，他在业务上力求达到精益求精的的程度，所以他一直在千方百计为撬开自杀女孩的嘴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