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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破茧 第九章  极致痛楚

更新时间:2019-07-04 19:43:19 | 本章字数:3330

    电话是乔朵朵的爸爸打来的,让她赶紧赶回去,奶奶不行了,要见她最后一面。

    乔朵朵好说歹说在林悦那里请假出来,忍着泪水去车站买了票,她再不想回家,可是这个时候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

    当乔朵朵红肿着眼睛,坐了9个多小时的客车回到家里时,却发现她还是回来迟了,太迟了。

    奶奶躺在西屋的炕上,已经咽气了两个多小时,乔朵朵最后还是没有跟奶奶说上一句话,她一下子扑到炕沿边,望着安详地躺着的奶奶,她似乎感觉眼泪已经哭干了,傻了一样静静地抚摸着她的胳膊和手。胳膊已经没有温度了,变得僵硬。

    半个多月前,奶奶就被医生判了“死刑”,她的癌细胞扩散得很快,只能靠止痛药坚持一段时间,乔朵朵拿回去的几万块钱都已经花光,医生的建议是没有必要在医院里浪费钱了。

    曾经听姑姑说,奶奶年轻时是个美人,曾经是村里秧歌队的领队,1米7的个头,身材苗条,那柔软的腰肢扭起秧歌来,不知迷倒了多少村里的小伙子,那一双水盈盈的杏眼,看一眼就会把人的魂勾去呢。

    只因为爷爷当过兵,回来后在村上当会计,才战胜那么多的竞争者,赢得了奶奶的芳心。

    头几个月乔朵朵回来看奶奶的时候,她已经不能下地走了,瘦得只剩下皮包着骨头,脸上布满着像核桃皮一样的皱纹,白发凌乱,眼神混沌,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的,幸好她还认出了她,扯着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撒开。

    要知道那是她从小哄到大的孩子,虽然乔朵朵不是记事太早的孩子,但是记忆中奶奶把她放在一个小背篓里,边刷锅做饭边哼歌曲哄她的情节,还是历历在目。

    而此时,最亲爱的奶奶,她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再也不睁眼看一眼她最喜欢的大孙女一眼,就那样走了。

    连奶奶的最后一句话,乔朵朵都没有听到,奶奶也没能看她最后一眼。

    乔朵朵抚摸着奶奶已僵硬的胳膊,记得小时候,别人的孩子睡觉时都是摸着妈妈的乳房睡,而只有她,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每一次睡觉她都是摸着奶奶的胳膊睡。

    到乔朵朵八、九岁的时候,她依旧改不掉这个毛病。夏天,天热闷热得难受,她摸得奶奶再心烦,奶奶都不会责怪她一声。奶奶天生的皮肤就白嫩,皮肤都被她摸得红了,疼了。

    她也只会轻轻地说一句:“朵啊,你把奶奶胳膊都快摸破皮了呀。”那时的乔朵朵听了奶奶的话,也只不过乖巧地把姑姑给买的奶糖塞进奶奶的嘴里,然后晚上的时候依旧蹭到奶奶的身边,厚着脸皮把手伸到奶奶那面,把她喜欢的“大胳膊”搂进自己的怀里摸索着入睡。

    奶奶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孙子,孙女一大堆,可是只有乔朵朵才有这个“特权”,这也是奶奶特许的,她知道是奶奶心疼她这个没妈的孩子,所以要给她比别的孩子更多的爱。

    可是奶奶她现在躺在炕上,任乔朵朵喊破了嗓子,她不会再醒来了,乔朵朵的心感觉自己的心一点点碎裂开来,这世上唯一最疼她、爱她的人也走了。而她自己还要在这世上活,这一次没有人会吃着她给买的软蛋糕,乐呵呵地夸“我的大孙女真孝顺”了。

    再也没有了,再也不会有,乔朵朵把头深深的埋在奶奶的胳膊上,泪水又一次的汹涌而出,滴落在奶奶那已经毫无知觉的手上。

    乔朵朵刚刚平复了一下情绪,爸爸和大伯,小叔,姑姑他们在东屋里的争吵声便蹿进她的耳朵。

    “老二,妈把那15亩的包地钱都偷偷给你了,你别寻思我不知道。老人在我这养着,我捞着点什么了,在屋里拉在屋里尿,你们谁搭把手了,说我不孝顺,最后不还是在我这养老。”爸爸的声音。

    “三哥,你咋昧着良心说话,你今年盖这新房子,还不是大哥,二哥和我给你出的钱,要不你盖得起吗。”四叔说道。

    “敢情你们条件好,拿那点钱算什么,这么多年妈去你们谁那呆长了。大嫂是城里人,伺候不了老人,嫌脏。二嫂呢,说宁娃上学,不能伺候。还有老四你,新娶了媳妇,新媳妇咋了,哪个女人不是从新媳妇过来的。就应该我们倒霉是咋的。跟你们说,今个妈死了,她留下的地,房子,还有钱,都该是我老三的。都该是我的。”爸爸越说越激动,一掌拍在还没来得及捡下去碗筷的桌子上,弄得碗筷一阵响。

    “老三,你说什么话,现在全是你的理了,妈活着的时候,你哪次喝完酒后,不是会跟她吵一架,甚至还骂她,别寻思我们不知道,你就怪当年她把你和那女人拆散了,你咋不找自个原因,啥好女人会跟你这娘们样的男人过。再胡搅蛮缠,你信不信我揍你。”二伯接茬道。

    “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做为老大,你不能不发表意见。”爸爸这时候把话头引向大伯。

    “我能发表什么意见,爸没了,妈也没了,妈连句话都没留下,这家产要怎么分,我也没法拿主意。”大伯说道,声音渐低。

    “哈哈哈,你一说那点家产给我,你们就都不发表意见,不发表意见好,我也不怕村里人笑话,这事不解决,妈就在那停着,谁也不许提下葬的事。你们在城里头都发达了,就落我老三在家里受苦。”爸爸借着酒劲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吵、吵、吵,你们就知道吵,我奶奶都去世了,你们一点都不伤心,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吵?”

    乔朵朵终于忍不住,他们的那些话听得她的心一抽一抽的,抹了把眼睛,她就那么闯进了东屋。

    “别以为你去城里几年,就想回来管你老子,你吃的饭还没我吃的盐多呢!别以为你在城里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我不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教训起我来了!”乔元瞪眼看着乔朵朵,这丫头越来越胆子大,难道还要像小时候那样挥手打她,她才能识趣点。

    “我是什么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奶奶现在需要安静,难道你们都不能让死人安静一下吗?钱,钱,钱,你们眼睛里除了钱,还有别的吗?”乔朵朵眼里含着泪,看着这个曾经给了她生命的男人,她已经做好了像小时候那样挨打的准备,不管怎么样,她讨厌死了他们这副样子。

    “她再怎么是你们的妈,不要再当着她的面吵了好吗?”乔朵朵忽然觉得她没有像现在这样讨厌这个家过。

    可能是她们觉得再吵太失长辈的脸面,结果还真的都住了嘴,特别是乔朵朵的爸爸,看着这个长大了,跟自己越来越生份的女儿,张了张嘴,终究再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乔朵朵捂着发烫的脸,想去院子里后面平静一下情绪,刚走到西墙边,便听到大娘与三婶的声音传来。

    “听说那朵丫头在城里被人家给退婚了,还在酒店里打坏了人,这性子咋这么烈,这脾气还真是遗传当初的那个。”二娘说道。

    “你听谁说的,我说这段时间老三咋不提他那争气的好姑娘了,敢情是这样。”大娘的声音。

    “还听谁说的,你是不知道,咱村二柱子在朵丫头的单位里干过工作,那男方的婚礼他就在场。新娘子不是她,所以就闹起来了。”

    “唉,这可真是,也是个不省心的,和当初的那个还真是像,你看那一双狐媚子眼,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个祸水!”大娘随声附和。

    乔朵朵忍着胸中的怒气,她就是想听听她的这些个“亲人”要怎样糟践她。

    “你是不知道,还有更绝的呢,听说啊,这朵丫头,竟然不知道咋搞了,还和那酒店的老总搞上了,听说还是个‘高富帅’,人家有未婚妻的,这不是就是给人当小三去了。啧啧,家门不幸啊!真是丢死个人!”二娘继续感叹道。

    “和她那个妈一个样,就是个不省油的灯,长得就像个狐狸精样,可让咱闺女离她远着点,看给咱带坏了。”大娘道。

    “大伯母,二婶,你们在聊什么,这么高兴?”乔朵朵强压住心中的厌恶与愤怒,走到她们身边,平静地问道。

    “唉呀……是朵儿啊!我和你大伯母聊闲嗑呢,你咋不在屋里了。”二娘尴尬地答道,眼神闪烁。

    “是啊,朵丫头,这外面风大,回屋呆吧!”大娘也假猩猩地说道。

    “大娘,二娘,你们是我的长辈,至于你们背后说我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妈妈当年和我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从这家里走的,你们可以告诉我吗?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有权利知道这些。”乔朵朵说道,声音中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虽然看到乔朵朵这个样子,巧嘴如簧的二娘还是没有被她吓到:“朵丫头,你说这事吧,也是陈年的老黄历了,你也知道你爸的那个脾气,你有时间还是找他亲自去问吧。我和你大娘真的知道的不多。”

    看到乔朵朵听了她的话,一时像是陷入了沉思,半天也没个动静,二娘赶紧拽了一下大娘的衣襟。

    “唉呀,大嫂,你看咱俩光顾着唠嗑,那锅里还炖着肉呢,快去看看。”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乔朵朵的视线。

    乔朵朵望着被晚霞染红了半边的天际,从兜里拿出皮夹,那里有一张黑白的小小的照片,照片里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子笑容明媚地望着自己,这还是从爸爸的小相册里偷来的,一直保存至今。

    她用手指轻轻地抚上那张笑脸,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妈妈,她们都说我眼睛长得和你一模一样,你说是吗,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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