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矛盾

    到了大四，大家自然会开始考虑工作的事。赵利和李芳谈过毕业后的去向问题。赵利说，自己一定要留在林城，成为省会居民。李芳倒是无所谓，她说只要和赵利在一起就好了。

    赵利和管就业的辅导员张老师比较熟。张老师告诉赵利，要想留在林城，就要有林城的户籍“红卡”。省人事厅会每年给学校应届毕业生一定的“红卡”指标，可是按照赵利的综合成绩排名来看，估计这些指标赵利是轮不到了。张老师说，赵利要想成为林城居民，就要去找那种有“红卡”指标的单位，没有“红卡”，就不能在林城落户口，学校会把档案户籍送回赵利的原籍，东集市的人事局。

    十二月中旬，学校在体育馆里开了一个校园招聘会。赵利和李芳一起来到体育馆，然后分开各自去找专业对口的单位了。赵利在会场里一家家单位看过去，看到感兴趣的单位就去面谈，可是最终却毫无收获。赵利想去的设计院觉得赵利的成绩不够优秀。有两家工厂倒是想要赵利，但是不能提供“红卡”指标。

    从体育馆出来，赵利有些垂头丧气。赵利坐在体育馆门前台阶上等李芳，他们约好在这里会合。赵利听到李芳在人群中喊自己的名字，她的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李芳走过来对赵利说：“你这么早就弄好了？我还在馆里找你呢。”她看赵利情绪不高，便小心地问赵利：“你找好了？”

    赵利说：“没有。有两家要我，但是不解决户口。我才不去呢。”

    李芳说：“这样啊。我刚才谈了家研究所，他们很需要我这个专业的，还说我成绩不错，要马上和我签意向书。”

    赵利听了心里烦躁无比，说：“那你就签呗。”

    李芳拉着赵利的手说：“要不，你和我一起进去，我们和他们说说，看要不要你这个专业的。”

    赵利听了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他们两个一起进到馆里，找到那家林城西区机械设计研究所的展位。赵利看过他们的招聘信息，没有招赵利这个专业的职位。李芳走过去和这家研究所的招聘主管介绍说赵利是她的男朋友，然后把赵利的简历递了过去，然后不停地夸赵利能力很强。

    那个招聘主管看看赵利，脸上有些为难地说：“我们机械专业的人已经饱和了，所里想转型开发机电类产品，所以急需电子专业的人啊。”

    李芳请求道：“求求你，你就多招一个吧。你答应的话，我可以马上就签意向书。”

    那个招聘主管刚想说话，这时旁边一个工作人员喊了他一声主任，拿了张纸给他签名。他签好后，转头继续对赵利和李芳说：“我也想和你马上签意向书啊。可是，我们的招聘任务指标都是报人事局备过案的，名额可不能改。”

    赵利赶紧拍马屁说：“应该有备用名额吧？刚才听别人叫你主任，你是人事主任吧？招人的事就归你管啊。多个名额，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主任听了笑了说：“小伙子这话说的。要不，等我打电话问问我们所长。”

    赵利和李芳都开心极了，连连说着谢谢。然后他去旁边的办公室打电话了。赵利和李芳赶紧跟着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等他。过了会，主任出来笑着说：“所长说，可以要你。不过，今年省里的户口指标用完了，所以户口就没法给你落了。你先到所里干着，等有了户口指标，我们再给你落户。”

    赵利听了心里一沉。李芳看看赵利，对那个主任说：“那谢谢你了。我们去商量一下。”

    他们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李芳问赵利：“怎么样？去吗？”

    赵利皱着眉头说：“没有户口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临时工。不去。”

    李芳犹豫着问赵利：“那我去吗？”

    赵利不耐烦地说：“随便你。你自己决定吧。”

    李芳想了一会说：“要不我也不去了吧。”

    赵利说：“你傻啊。你为什么不去？”

    李芳说：“你都还没定去哪里……”

    赵利有些气恼了：“我肯定要留林城的。你去签啊！把林城户口弄到再说。”

    李芳听了便说：“那你陪我过去签吧。”

    赵利说：“你自己去签就好了。我又不去这个所。先回寝室了。”赵利感觉有些滑稽，机械研究所不招机械专业的要电子专业的，那个主任简直就是在耍人啊。赵利不愿意再看到他，李芳便自己去签了意向书。

    这次招聘会，让赵利感觉到要留在林城挺困难的。上大学后，学习上不成功，学生会工作不成功，追女朋友，赵利说的是冯紫萱，不是李芳，也不成功。赵利觉得自己的好运气似乎在考上大学那时就用光了。

    之后赵利的心思都挂在找工作上了。赵利去过几家单位投简历，可是都没有结果。甚至赵利去找了以前在实践部跑赞助时结识的几个老板，可惜他们倒是可以提供工作，就是不能提供户口。那段时间，赵利备受打击，情绪很差，心里似乎压着一股无名火，随时会爆发。赵利觉得那些说没有林城“红卡”指标的单位，肯定都是把指标留给关系户走后门了。而像赵利这样没有背景的农村学生，要想在林城立足太困难了。赵利心里怨恨着社会的不公平。如果不能留在林城，不能成为城里人，赵利这大学岂不是白读了。

    元旦过后，还有两个星期就考试放假了。这一天赵利心情很不好，颓废地躺在床上。李芳来找赵利吃晚饭。赵利躺在床上说不想去。李芳依旧在旁边喋喋不休，说让赵利把找工作的事先放放，把期末考试考过再说。她说找工作的事不着急，还有半年才毕业，以后还有机会的。

    赵利烦躁地说：“你当然不急，你已经是林城人了！”

    李芳楞了一下，解释道：“那只是意向书，还没定呢。”赵利翻转身背朝着李芳，实在没有谈话的兴趣。

    李芳沉默了一会，又问赵利：“那我给你把晚饭买回来吧？吃好去自习吧，要复习了，期末考试别挂科了。”

    赵利火了，一掀被子坐起来吼道：“你怎么这么烦！我现在不想吃饭，不想上自习，不想什么考试！”李芳从来没见赵利这么凶过，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赵利气呼呼地躺下，用被子蒙住了脑袋。过了会，赵利听到关门的声音。

    赵利平时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很少和人这么大声说话。那天确实是赵利心里太烦躁了。连寝室里老六也说赵利，一个大男人干嘛对女孩子吼啊。赵利在宿舍里颓废了两天，随便找了个理由请假，课也没去上。而接下来的两天，李芳也没来找赵利。

    二．和好

    后来赵利慢慢冷静下来。现实已经如此，颓废也不是办法。那天对李芳的态度实在不应该。于是，第三天晚饭后，赵利去李芳宿舍找她。宿舍阿姨在呼叫器里呼叫过后，她们寝室的说她不在寝室。赵利想她应该去图书馆自习了。

    到了图书馆，平时赵利和李芳坐的位置上，确实放着李芳的包。书本摊在座位上，却没有人。于是赵利沿着图书馆走廊找了会，在二楼的小天井花园里遇到了李芳和徐莉。赵利喊了声李芳。李芳听到声音看了赵利一眼，转过头去不理赵利，依旧和徐莉往前走着。赵利跟过去，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停住。徐莉看这情形，便自己先走了。徐莉走后，赵利走过去拉李芳的手，李芳挣了一下，还是被赵利拉住了。赵利笑着问她：“你还在生气啊？”李芳不睬赵利，脸朝着另外一边。赵利把头探过去，和她面对面，她又转头换了个方向。这样来回三五下，她才终于不躲了。赵利捏了捏她的手心，说：“不生气了，好不好？你知道我为工作烦心呢。”李芳这才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缓和下来。

    赵利和李芳牵着手在小花园的石径上走着。突然李芳惊奇地说:“咦？好像下雨了？”赵利抬头看看天，没有下雨。李芳伸出手掌，过了会说：“不是雨，好像是下雪了。你看，都化在手里了。”她把手伸到赵利面前，赵利说什么也没有啊。过了会，赵利自己也感觉到了有冰冷的雪落到脖子里，碰到皮肤就化了。好像是很小的雨夹雪，所以雪花不成形，都是小雨滴了。

    赵利说：“是要下雪了，我们回去吧。还挺冷的。”然后缩着脖子，牵着李芳往室内走。

    李芳看看赵利又转过头，过会又看看赵利，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赵利奇怪地问她：“你干嘛这个表情？”

    李芳不好意思地说：“我给你织了条围巾……”

    赵利听了心里高兴，问道：“真的？”

    李芳说：“当然真的。我以前没织过，毛衣不敢织，就先学织围巾。”

    赵利笑着说：“嘿嘿，你对我真好。是温暖牌呢。什么时候能织好啊？”

    李芳瞪了赵利一眼，然后说：“已经织好了。就是挂穗还没编好。可是，哼，你惹我生气，我不想送你了！”

    赵利赶紧连连说对不起，只怪自己那些天心情实在太差了。赵利又请求道：“你这么大度的人，就不要和我记仇啦。你看，都下雪了，你再不送给我，我会被冻坏的。”

    李芳笑了，赵利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已经原谅自己了。李芳说等她把围巾的挂穗弄好就把围巾送给赵利。赵利高兴地搂住她的腰，如果不是在图书馆里，赵利真想亲她一下。

    他们依偎着站在走廊的落地玻璃护栏边，看着天井的小花园。小花园里的杜鹃花只剩枯枝败叶了，只有中间的一丛小竹林还有着绿色。小雪落在竹叶上大多化成了雨水，竹叶亮澄澄的。不过，在高一些的竹叶枝条上，还是有雪积起来，慢慢显现一小块一小块的白色。

    李芳转过头看着赵利，说：“明天早上说不定就可以看到雪景了。”

    赵利说：“是啊，那明天我们一起去堆雪人。”

    李芳两眼放光，兴奋地说：“真的？好啊，真希望今天雪下得大点。”

    然后赵利说没带书，要回宿舍去复习。毕竟过两天考查课的课程就要开考了。李芳说她也回宿舍去了。他们便一起离开图书馆，赵利把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门口。

    三．雪暖

    晚上赵利看书复习到很晚，第二天早上很困。上午也正好没课，就想多睡一会。李芳却一大早来找赵利了。

    因为宿舍里还有人没起来，李芳就站在门口和赵利说话。她说：“外面有积雪了，我们去堆雪人吧！”

    赵利不相信地说：“真的会有积雪？不会吧？”

    李芳语气确凿地说：“当然有啦。”然后又焦急地催赵利：“快点啊，要不该化了。”

    赵利只好无奈地赶紧洗漱穿戴好，和李芳一起来到楼外。昨晚的小雪确实不大，只有很稀薄的一点点白色留在屋顶。赵利困顿着双眼问李芳：“哪里有雪啊？这么小的雪，堆不起来的。”

    李芳却依旧兴致勃勃地说：“有的。我们宿舍楼边上那个山坡上，雪比较厚的。”然后她拉着赵利的胳膊往女生宿舍楼后走。

    李芳她们这幢宿舍楼边上，是一个朝北的山坡，山上草木茂密，所以雪确实积了起来没有化掉。草木上是一厘米厚的白雪。

    李芳欢快地走上上山的台阶。一边走，一边用手捧起台阶边草上的积雪。李芳回头叫赵利：“快点啊，我们赶紧把雪收集起来，堆个雪人。”

    赵利有些哭笑不得，说：“这么少的雪，得收集到什么时候啊?”

    李芳大概也意识到了，还是不甘心地说：“那我们做个小点的雪人呗。”

    看来她是一定要堆雪人出来了。赵利只得赶紧也去草木上捧积雪，然后集中放到一块石头上。两个人来来回回跑了好多趟，总算有了半米左右的一堆雪了。赵利感觉都有点跑出汗了。赵利对李芳说：“够了吧？这些可以捏个小雪人了。快点弄，要不然要开始化了。”李芳看了看，说：“好吧。”于是，他们俩个人就把雪拍实了堆起来做成人形。其实也就是下面一个大圆球表示身体，上面一个小圆球当作脑袋而已。赵利从旁边的灌木上找到两颗干瘪的红色果子，摁在雪人脑袋上当了眼睛。李芳找了段枯枝，插上当雪人的鼻子。

    “好了。”赵利拍拍手，“终于完工了。这雪人真丑。”

    李芳嗔怪地打了赵利一下，说：“你觉得丑啊？那给它打扮一下。”李芳从包里拿出一条黑色围巾，绕在了雪人脖子上，然后调皮地看着赵利。

    赵利奇怪地问她：“你这是干嘛？”

    李芳只是笑着不说话。赵利转眼一想，问：“这是你给我织的围巾？”

    李芳笑着点头。赵利奇怪了，问：“你昨晚不是说还没弄好吗？”

    李芳说：“其实就差一点挂穗了。昨晚弄了一晚上就都弄好了。”

    赵利一把从雪人脖子上把围巾取了下来，拍了两下雪，赶紧围到了脖子上。李芳帮赵利理着围巾，嘴里念叨着：“暖和吗？还行吗？第一次织，水平不好。”围巾还带着冰雪的凉气，但是赵利的心里是软软的，暖暖的。赵利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就只好拥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