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一次上课

    一．争论

    晚上赵利、罗刚、吴娟和李芳在赵利的宿舍打牌。还没正式开学上课，空闲时间也多。大家慢慢熟悉起来了，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打着牌，气氛很融洽。

    这时有人敲门，李芳便起身开了门。

    一个带着眼镜的国字脸中年男人站在门口，问：“请问赵利是住这里吗？”

    赵利应答了一声：“是，我是赵利。”

    李芳把中年男人让进门。中年男人走进房间，看到罗刚，便笑了说：“哎，罗刚，你搬到这里了啊。”

    罗刚抬头一看，也笑了说：“陆远啊，你怎么来了？”

    陆远挥了挥手上的书本说：“我来找赵利。”

    罗刚恍然大悟，转头对赵利说：“赵利，你的顶头上司来找你啦。陆远是你们数控教研室的主任。”

    陆远笑骂罗刚说：“什么上司。当官不带长，放屁也不响。”

    赵利赶紧放下手上的牌站起来，恭敬地喊了声“陆主任”，然后拉了张凳子搬到陆远身边让陆远坐。陆远让赵利也坐下。赵利便拎了张凳子，坐在陆远的对面。

    陆远说：“我今天代表教研室来看望新老师，欢迎你成为我们的同事。”

    赵利赶紧说谢谢。

    陆远将手上的书本递给赵利，说：“这个学期我们给你安排了一门《单片机原理》的课。今天我给你送教材和备课本来。你上这门课没问题吧？”

    赵利接过书本，答道：“应该没问题。我们学过这门课，我毕业设计的课题也是和单片机有关的。”

    陆远点点头，说：“那就好。新老师都要试讲，你好好准备一下。星期四早上八点，在办公室，全教研室的老师听你讲一节课。”

    赵利问：“试讲？那讲哪部分内容呢？”

    陆远说：“这个随便你选。准备半个小时的内容吧。有黑板可以板书。”

    赵利点头，说：“明白了。我们办公室在哪里？我有钥匙吗？”

    陆远抱歉地回答说：“办公楼五零一。钥匙还没去配。等星期四的时候我再给你。”

    赵利连连说没关系。

    陆远说：“那好。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着便站起来准备离开。

    罗刚喊住陆远说：“一起玩会吧？来，有牌局。你不是最喜欢打牌嘛。”

    陆远摇了摇头，略带遗憾的语气说：“谁像你这单身贵族这么清闲啊。我得回家抱儿子去了。”说完，挥挥手走了。

    吴娟问罗刚：“你和这个陆主任很熟啊？”

    罗刚说：“陆远是和我同年来学校的。来了两年后，就和自己班的一个女生好上了，等那女生一毕业，就结婚了。去年刚生了儿子。”

    吴娟惊讶地说：“老师可以和学生谈恋爱啊？”

    罗刚平静地说：“读中专的学生，比一般的中学生成熟。学生谈恋爱的很多，和老师谈也不奇怪啊。”

    吴娟反驳道：“中专生是初中毕业来读的吧？那也就是高中生差不多，才十七八岁。很容易被老师骗了。”

    罗刚笑着说：“你不了解，我们学校还有高中中专，就是高中毕业后来读的。读两年就毕业。”

    “哦。这样啊，我真不知道。”

    赵利听他们扯这个话题没意思，便拿起自己之前抓的牌说：“来，继续。该谁出了？”

    大家坐回到牌桌边，理着牌回忆着被打断的牌局。

    李芳问赵利：“赵利，你不准备试讲的事吗？”

    赵利望着李芳说：“这有什么好准备的？周三晚上看一下就好了。又不是没有上台讲过话。”赵利因为做实践部长的时候，开会讲座，在众人面前讲话的锻炼挺多，所以并不觉得讲课有什么难的。

    吴娟抬了抬眉毛，严肃地说：“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们以为讲课就是站上台讲话啊？”说着摆出专业人士的架势教训着：“讲课可是一门大学问，不仅要设计，还要有艺术性。”因为吴娟是上京师范毕业的，她说话的语气，自然带着权威人士的派头。

    李芳马上虚心请教道：“吴娟，你给我们讲讲，怎么讲课呗。”

    吴娟继续显摆着：“设计嘛，就是你要考虑一节课的时间怎么分配，怎么引出要上的内容，怎么转承到知识点上，怎么进行总结。艺术性嘛，就是怎么讲得吸引人，让听的人有印象有收获。我在温河中学毕业实习的时候，备课教案上都要标注出每个内容讲的时间长度，什么地方穿插哪个小故事，什么地方和学生互动交流。就这，还被我的指导老师批评不够好呢。”

    李芳皱了眉头，有些担忧地说：“这么复杂啊？我们不是师范毕业的，这些都不会啊。”

    罗刚笑着对李芳说：“不用担心。我们是中专，不是中学。我们上专业课，没那么多讲究。只要能讲明白，让学生会用就好了。”

    吴娟撇了下嘴角反驳道，“专业课也是课啊。不讲究哪能讲好课啊。这所学校的老师要是都像你说的这样，我看也好不到哪里去。”

    罗刚自然不能接受吴娟的定论，“上课本来就是各有各的方法，非要按你说的来啊。而且我们理工科的课，可不像你们语文课，还能穿插小故事。就像电视节目，也有多种风格啊。你让播新闻的，像说相声那样来播，行吗？”

    吴娟针锋相对：“所以我就不爱看新闻联播，很多人都不爱看。要是新闻讲得像相声，肯定宣传更广。”

    罗刚“切”了一声，表示不认同，但也不想再争辩。

    对于吴娟和罗刚的争论，赵利倒是赞同罗刚的意见：“每个老师有每个老师的上法，怎么才算上得好，学生的喜好不同，评价也不同。像我高中的英语老师，还是特级教师呢，我就不喜欢她讲课。但是我们很多同学都喜欢她。”

    吴娟还是不肯让步，说：“你们这么说也没什么大错。不过，要是肯多用心，把课程设计得更好，肯定对讲课效果有帮助。不然，讲课这么容易，还要我们师范大学干嘛。”

    李芳不管大家的争论，自言自语道：“唉，我们教研室主任什么时候来找我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试讲，好紧张啊。会让我上什么课呢？千万别是很难的课啊。”

    这么一来，大家都没什么心思打牌了。于是草草地打完一局，便结束了牌局。

    二．练习

    第二天，其他新老师也都陆续接到了试讲的通知。除了李芳和王俊杰比较紧张外，其他人都比较放松。

    赵利把教材翻看了一下，和自己大学学的教材差不多。赵利觉得第一次讲课，讲绪论部分会比较容易些，不涉及到具体的计算和设计思路。于是便花了一个多小时，写了备课教案，大致列了讲课的提纲。

    李芳的试讲在周四下午。从周三起，李芳就一门心思在试讲上了，一会看教材，一会在备课本上写写划划。到了晚上，还非要让赵利和吴娟先听她讲一遍。赵利和吴娟虽然觉得没必要，终究还是挡不住李芳的再三要求，同意让她先在宿舍里演练一遍。

    李芳的课是《数字电路技术》，她选了基本的电子元件介绍的小节，讲了十多分钟。吴娟打断她说：“你的声音太小了。如果到教室那么大的空间上课，估计后面一半的学生都听不清楚。另外，讲课的动作太拘谨了，别那么死板地笔直站着。可以在讲台上边踱步边讲。”  

    李芳听着吴娟的话，虚心地连连点头。

    吴娟笑着说：“不过，虽然我听得清你讲的，可是我听不懂，哈哈。我最怕理科了，一听到脑子里就一团浆糊。高中分文理科以后，什么电子啊分子啊，全都忘光光了。”

    赵利惊讶地说：“不会吧？这都听不懂？就是中学电路的基础啊。”

    吴娟不好意思地说：“真的不懂。我就是理科白痴，还好可以学文科。哈哈。”

    李芳着急地问赵利：“你觉得怎么样？”

    赵利说：“还好。声音确实是有点小。不过讲得还挺有条理，挺清楚的。”

    李芳担心地问：“那要是学生听不懂怎么办？”

    赵利不以为然地说：“你放心吧，你教的是电子专业的，肯定是理科生啊，肯定能听懂的。”

    三、同事

    星期四早上七点半，赵利在食堂吃好早饭，便往办公楼走。一路上有很多学生，校园的气氛比前几天热闹了许多。赵利到了办公楼，发现办公楼里人也挺多。一到三楼是各个行政机关部门的办公室，财务处、人事处、教务处四楼往上是各系部的教研室办公室，电子系、机械系、外语系赵利一路走一路看，有一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到了五零一，门关着。赵利只得站在走廊上等着。

    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拎了个水桶，从隔壁五零二走出来，看到赵利，上下打量了两眼，面无表情地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了。

    赵利看看时间，已经八点过了。又等了几分钟，陆远来了。他看到赵利热情地招呼着：“赵利，你这么早到了？来来，进办公室里。还有两个老师住市里，会来晚点，我们等等。”说着开了门，带着赵利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十来个平方，摆着四张桌椅，墙角一个书柜，墙上挂着一块小黑板。三张桌子上面放着文具、玻璃台板等物品，另外一张桌子空着。

    陆远指着那张空桌子说是赵利的位置。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办公室钥匙给赵利。然后陆远看着自己的桌子说：“这办公室，两个月假期没来，都是灰了。”

    赵利赶紧积极表现：“有工具吗？我来打扫一下。”

    陆远说：“有，在门后有。”

    赵利拉开门，看到门后有一把扫把和一个撮箕。赵利拿了扫把扫地，水泥地面上一下子就腾起一阵灰尘。

    陆远拦住他说：“先别扫，洒点水湿了再扫，灰小点。”又看看门后，说：“你跟我到隔壁借下水桶和抹布。”

    赵利跟着陆远来到隔壁。刚才在走廊上遇到的女老师正在用抹布擦着桌子，屋子中央放着一桶水。

    陆远喊道：“丁菲，借下桶和抹布。”说着到门后找东西，这里的工具多些，门后地上有扫把、簸箕、脸盆，门上挂钩上有两块抹布。

    丁菲抬头看到陆远，阴阳怪气地说：“你陆大主任还用借东西？没看桶和抹布我正在用嘛！”

    “那我借脸盆和抹布吧。”陆远拿了脸盆和抹布在手上，向赵利介绍道：“这是丁老师，管实验室的。你的课要上实验，就找丁老师。”又指着赵利向丁菲介绍：“丁老师，这是我们新来的老师，赵利。”

    赵利赶紧微笑着喊“丁老师好”。

    丁菲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板着脸对陆远说：“脸盆和抹布别忘了还”。然后顾自继续擦着桌子。

    陆远带着赵利往走廊另一头的卫生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你别在意，这个丁老师，脾气有些差，为人也很小气，不过做事情还是很认真负责的。”

    他们把抹布打湿，又端着一脸盆水回到办公室，把地面洒上水，赵利扫地，陆远擦桌椅。两人正在打扫，又来了个叫钟泽天的年轻同事。钟泽天瘦高个，像个电线杆似的，一副圆框厚镜片的眼镜在他廋削的脸上显得特别大。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很快就把办公室打扫干净了。赵利了解到，钟泽天是林城地质大学机械系毕业的，来了两年了。

    陆远看看手表，往门外张望着说：“这个曹老师，怎么还不来。”刚说完，就看到楼梯上曹老师冒出了头，便叫着说：“曹老师，你快点，我们都等着你呢。”

    赵利走到门口，看到一个发福的中年人，嘴里含着一支烟，拎着个花布袋子走了上来。

    陆远向曹老师介绍了赵利。曹老师笑眯眯地说着“欢迎欢迎”，把烟头从窗户扔了出去，走到自己座位边，把花布袋子放到桌上，从袋子里拿出个玻璃茶杯喝茶，杯子底是厚厚的一层茶叶，茶水是很浓的黄色。

    四、试讲

    九点了，陆远看人都到齐了，便说：“我们今天第一次教研室会议，内容是赵利试讲《单片机原理》。大家听听，给新老师一点建议。”说完便示意赵利站到小黑板下面，可以开始试讲了。

    赵利毫不怯场，在小黑板上画了张示意图，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赵利讲了二十分钟，没有看过一次提纲。只是他没想到，准备的内容原来预计是要讲半小时的，结果二十分钟就讲完了。而他又没有准备多余的内容，只得不好意思地对陆远说：“我准备的都讲完了。内容好像有点少。”

    陆远说：“不少，你已经讲了两个小节了。你讲得太快了。给学生讲课，和给我们讲课不一样，你要有停顿，要让学生有时间去理解，再和他们交流几句，时间应该是正好的。”

    曹老师说：“你这是上绪论，吹吹牛嘛当然快。等你上到后面的章节，要计算，要在黑板上画电路图、写程序，你只会觉得时间不够用。”

    陆远笑着说：“对，曹老师上过这门课的。赵利，你要多向曹老师请教。”

    赵利连连点头，虚心受教。

    这时钟泽天站起来往门外走，说：“我去隔壁打个电话。”

    陆远看着钟泽天的背影说：“这个小钟，又去打电话查他的股票了。”

    曹老师不解地说：“这个股票我就不懂了，为什么就可以赚钱啊？这两年炒股的人越来越多。我是一点都不明白。”

    陆远说：“我也不太懂。去年花了一万块钱开了个账户，结果才两个月就亏了三千块，心疼死了。儿子出生了也没工夫去理它了，嘿，结果一直套牢的一只股票，竟然还赚钱了，哈哈。所以我现在干脆不去管它了。”

    等到钟泽天回来，曹老师打趣道：“小钟，怎么样？股票赚钱了吧？”

    钟泽天笑着说：“还行，刚电话查了，我买的峰木股份，已经涨了两块钱了。”

    陆远追问到：“那你买了多少股？”

    钟泽天答道：“买的不多，只买了三百股。还是胆子不够大啊。”

    陆远睁大了眼睛说：“每股两块，三百股就赚六百块了！难怪你不要上课，还是炒股票赚钱快啊。”

    钟泽天轻描淡写地说：“这只是我买的一只股，还有其他的股票，有的涨的多，有的少点。学校一节课才五块钱，有啥意思啊。”

    十点的时候，陆远便宣布散会了。从教研室回到宿舍，赵利看到李芳还在念念有词地备课，便让她不要紧张。可是好像他说什么都不起作用，中饭还是赵利去食堂买回来给李芳吃的。

    好在下午李芳试讲回来，说自己表现还可以，虽然办公室同事也提了一些建议，对她讲课水平还是持肯定态度。

    不过听说王俊杰试讲的时候卡壳了，讲课中间有两分钟脸红红地傻站着不会说话。吴娟摇着头说：“王俊杰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来。我看他是不适合当老师的。不过听说计算机专业特缺老师，分给他一门课，还要带一门实验课。”

    李芳担忧地说：“啊，那他怎么办啊？”

    赵利说：“讲课嘛，练习练习就会好了。他有两门课上啊？那课时费比我们都赚得多了。”

    李芳说：“我可先不想赚多少钱，先上好课才行。”

    赵利上午听说一节课五块钱，已经心里算了下，自己上的课一个学期是六十四节，那一个学期是三百二十块课时费。这和之前李校长说的差很多啊，看来自己是被骗了。在走之前，自己要想点别的办法赚钱。他想到钟泽天说的股票赚钱，觉得自己应该去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