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痛苦而艰难的选择

    茉莉和张俊峰回到了滨海市，紧张而平静的生活又开始了，他们似乎忘掉了春节那不愉快的插曲，一切恢复了正常。

    有一天晚上，张俊峰回家很晚，情绪非常低落，连澡都没洗，便上床躺下了。茉莉三番五次地叫他起来吃饭，他说在外面吃过了。茉莉觉得丈夫情绪很反常，便连饭都没顾得吃，就来到床前，柔声柔气地说：“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高兴？”“没什么，就是太累了，歇一会就会好的，你放心吧，快去吃饭吧！”

    张俊峰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以前回家总是眉飞色舞、侃侃而谈，有讲不完的奇闻异事，有诉不尽的情怀感慨。只要张俊峰回到家里，这爱巢就变得更加温馨、更加浪漫。

    为了弄清丈夫的问题，茉莉草草收拾一下，便上床了。可是不管茉莉怎样问？张俊峰就是什么都不说。茉莉苦苦追问：“俊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你连我都不想告诉吗？”“茉莉，你别问了，现在我不想说，到你该知道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一连多天，张俊峰始终处在烦恼不安的状态中，可把茉莉急坏了。这种情绪持续了四、五天，茉莉始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丈夫。

    在一个周日的下午，张俊峰给茉莉打电话，告诉她早点闭店，他有要紧事，要茉莉回家来谈。

    茉莉匆匆赶到家，一进屋，看见张俊峰扎着小围裙忙忙呼呼，摆了一桌子好吃的。茉莉吃惊地问：“你这是怎么了？这非年非节的，干嘛要大摆筵席呢？”张俊峰脱口而出：“这是最后的晚餐。”茉莉十分惊讶地说：“峻峰，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把你搞糊涂了？什么叫最后的晚餐？这是什么意思？”

    张俊峰一反常态地和颜悦色，让茉莉先坐下再说。茉莉为了尽早得到答案，老老实实听他摆布。茉莉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别让我着急好不好？”

    张俊峰神态很严肃也很忧郁，他说：“对不起，我没有和你商量，就自己做主决定了一件大事。”茉莉等不及了，问：“什么事？你快说吧，急死我了。”张俊峰说：“我决定明天出国，早晨7点半的飞机。”

    “出国是好事，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早点告诉我，我好给你好好准备准备。”茉莉心急火燎地说，“你这个人可真有个沉着劲，眼看就要走了才说。”“你不必忙，我早已准备好了。”张俊峰从储物间拉出两个大皮箱。茉莉奇怪地问：“你干嘛呀？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尽管张俊峰想了好多天，到现在还是不知应该怎样告诉茉莉这惊人的决定。他坐到茉莉身边，非常亲切地搂着茉莉慢腾腾地说：“我这一走就是五、六年 而且中途不许回来。”茉莉毫不在乎地说：“你以为我傻呀？我那么容易上当受骗吗？谁出差能用那么长时间？”

    张俊峰终于说了实话：“茉莉，真的。我这次不是出差，而是公派出国留学。我要在美国读三年博士，也许四年。然后必须在那儿工作两年，才能回国工作。因为这一别就是这么长时间，我怕你受不了，所以一直没敢和你商量。”

    茉莉听傻了，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随后眼泪滚滚而下。张俊峰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眼里噙着泪花，他把茉莉紧紧地搂在怀里，无限深情地说：“茉莉，别这样，我迟迟不敢和你说，就是因为怕你承受不了。可是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又不能错过。你知道我热爱我的专业，我搞的这个项目在我国刚刚起步，很少有人涉足，几乎是空白项目。我又是千里挑一被筛选出来的公派留学生，一切费用全部由国家承担。你说我能放弃这得天独厚的大好机会吗？”

    茉莉极力控制自己奔腾宣泄的情感，抹了抹眼泪说：“峻峰，你放心，我绝不会拉你后腿。出国深造是你梦寐以求的大好事，你走吧！别说五、六年，就是五、六十年我也能等。你放心地走吧！我等你载誉归来。”茉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到张俊峰的身上痛哭起来。

    张俊峰想到别离的凄苦，相思的难熬，潸然泪下。他抱起茉莉的头，紧紧地盯了十几分钟，这张美若天仙的脸，他的确没有看够，可是为了自己的远大的理想、为了自己宏伟的事业，他只能做出这样艰难痛苦的抉择。他疯狂地紧紧抱住茉莉狂吻。他仿佛把茉莉脸上的泪水含在口里，咸咸的、涩涩的，他吞下了。他曾经想到这一天，但是没想到会这样让人如此悲痛。

    这样的生离，并不亚于死别，俩人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儿，才彼此分开。互相劝慰好一会儿，谁也不肯动动筷，一大桌子美味佳肴，谁也没动一口。

    这一夜谁也没睡，相拥相抱，缠缠绵绵，有诉不尽的情怀，有表不完的爱意。他们相约每天在网上见，谁也不许食言。

    张俊峰走了，为了他那宏伟的夙愿，他离开了爱他至深的娇媚爱妻，走得远远地。茉莉望着那消失在蓝天白云间的飞机，泪如雨下。曾经在爱海上颠簸多年的小舟，刚刚找到温馨的港湾，又被海浪冲进无边无际的大海。

    茉莉知道从此之后，自己又要单打独拼了。要过长夜独眠的孤独岁月了。结婚还不到一年，就这样分开了。她实在受不了，但是很无奈。茉莉每天早早起来，等待丈夫上网，因为此时是张俊峰的晚上下课时间。他们通过视频看到昼思夜想的爱人，有说不尽的情话,天天如此。

    缠缠绵绵的情丝把俩人紧紧地捆在一起，虽然天各一方，彼此却能天天在网上相见。可是由于张俊峰功课的压力逐渐增大，俩人的视频逐渐减少了。

    半年过去了，由每天一次视频减少到每周一次。

    一年过去了，由每周一次减少到每月一次。理由当然是：功课压力太大，搞特殊科研项目。心地善良的痴心茉莉，苦苦地等，天天地盼，每天清晨坐在电脑桌前等待丈夫上网，可是经常是白白等待。为此她常常以泪洗面。

    又一年过去了，张俊峰不再上网视频了。两、三个月能来一次电话，不冷不热地简单问候几句就挂了电话。茉莉已经明显地感到张俊峰不再爱她了。她非常痛苦，她向大姐诉苦，春兰劝她，让她换位思考。时间考验了她的耐性，她极力忍受着相思的苦痛，坚信丈夫没有变心。

    然而事与愿违，张俊峰竟然有四、五个月没有一点信息，茉莉一次次给丈夫打电话，就是打不通。有一次是个外国女人接的，说了半天，茉莉一句也没听懂。后来张俊峰接过电话，没好气地说：“我现在特别忙，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没工夫和你闲聊，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说完立即挂断电话。几句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从此后，不要再联系了。

    茉莉彻底绝望了，她知道张俊峰的心里已经把她抹掉了。从此后，她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再想他，不要盼他来电话，不能期盼会在网上看到他。然而她毕竟是个有丈夫的人，她的感情生活处在极度封闭状态中。

    张俊峰走后的第二个春节，茉莉破例没有回妈妈家，自己孤孤单单一人在家等待张俊峰的电话。三十晚上张俊峰果然来了电话。茉莉激动得哭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俊峰客气几句之后，转入正题：“茉莉，我回国的可能性不大了，导师非常喜欢我，他说他年龄大了，他研究的课题必须有人接替，他认为我是最佳人选，我已经答应他了。你还年轻，不要再等我了，有合适的先交个男朋友，如果要结婚的话，我把证件寄过去，你自己把离婚手续办了。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耽误你。你别哭，这是早晚不等的事，没有办法，我回不去，你来不了，天各一方，难以相聚，只得走这一步了。”

    茉莉无言以对，她早估计到有这一天。但是还作最后的努力：“俊峰，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不过，我想知道，你现在如果还是孤身一人，我愿意去美国照顾你，这些年我积攒了一些钱，到那我不用你养活我。”

    张俊峰说：“谈何容易，你语言不通，没有一技之长，天长日久靠什么活？况且我在这早已和我导师的女儿同居了。咱俩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了。茉莉，想开点，你的自然条件很好，趁年轻，抓紧时间找一个相依相伴的情侣，过一辈子，总比我们现在两地分居好得多。你别哭，你哭我也很难受。茉莉，当爱不存在了，勇敢选择放弃是最明智的。”

    茉莉现在完全明白了，曾经和她山盟海誓的张俊峰早已移情别恋，他选择放弃是因为他爱上了导师的女儿——金发碧眼美国女郎。她一定很美丽、很迷人、很富有、很聪明。茉莉知道自己彻底输给这个未曾见面的情敌。她擦干眼泪，坚强地说：“你放心，既然你已经移情别恋，既然你已经忘记两年前的山盟海誓，把我从你心底里清除，我绝不强求，好自为之吧！希望你能尽快地寄来你的材料，我好去办离婚手续。”

    两个月后茉莉顺利地办好了离婚手续，成为名副其实的单身女。但是她没敢告诉爸爸妈妈。她不忍心让两位老人知道她第二次离婚。

    自从张俊峰出国后，每个周日茉莉都要去婆婆家，帮公公婆婆打扫卫生，洗洗衣服。两位老人有病住院也都是茉莉照顾。公公婆婆把茉莉当成亲姑娘。离婚后，茉莉本不想再去张家，可是两位老人却还是经常找茉莉。茉莉不想让张俊峰的爸爸妈妈知道他们离婚的真相，不得不一如既往地照顾俩位老人。这样更增加了她内心的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