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楼房告一段落，当度假村验收合格通过，程少楠郑重地把孟小麦带到了他的家人面前。

    小麦穿一件程少楠精心为她挑选的绿色短风衣，那深沉典雅的绿色，可以将心情融化。程少楠看呆了，想不到一件绿风衣能穿得如泣如诉，小麦是他见过的第一人。

    最富特色的是那条民族感的绿色围巾，流苏装饰和刺绣印花图案独具风情，让本来就妩媚动人的孟小麦更多了一份清爽的迷人气质。

    对着镜子，小麦有些不满：“干嘛让我穿成一棵草，这要跌落在百草园里三天三夜你都找不到。”

    程少楠一听乐了，上前抱住清气逼人的女子：“你就是我心地里一株三叶草，想做芙蓉也只能做一朵绿芙蓉。”

    他规定她以后只能穿绿色，他说他是阳光小麦是三叶草，阳光的灿烂和温暖如不照在三叶草上，阳光岂不等于虚度了岁月？为了不虚度，阳光会让三叶草在他尽善尽美的照耀下绿意盎然，绚丽她生活的每一天，甚至是每一个缝隙的。他说绿色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幽雅韵致，他说绿色能让世界充满动感、充满活力，他说绿色能让人热爱生命、充满希望——因为这是生命的颜色！春天的招牌！更是麦田的颜色——小麦的本色！

    从家里出来，小麦挽住程少楠胳膊：“我们去商场给爸爸妈妈买点礼物吧。”

    “有了呀。”

    “你准备好了？在哪？”

    程少楠搂住小麦，“在这。对于他们，你就是最珍贵的礼物。”

    “少楠！”小麦轻斥。

    “不逗你了，都在后备箱装着。”

    “不行，那是你的，我要自己买。”

    “不一样吗？”

    “不一样，为了这一天，我想了好几天，不能白想。”

    “程家媳妇，都想些什么了？”

    “不说。”

    “说，我怕买重了。”

    “就不说，重就重。”

    “个性。”

    “说对了。”

    “只要不玩消失，啥啥个性我都爱。话说，以后再要消失，只能去两个地方，一是清水港，二是清风舍，方便我寻找。”

    “本来就在这两处，是你笨。”

    “我算知道我老了以后会怎么死，笨死！”

    “如果不是笨死，就一定是坏死。”

    “这也比某人好啊。”

    “某人怎样？”

    程少楠憋住笑：“傻死。”

    “我觉得很好啊，傻人有傻福。”

    “这点倒是不傻。”

    “再说个傻字试试。”

    “不说也可以，就别犯傻，说好礼物已备好，还要再买一遍。”

    “去不去？”

    “去去去，笨和傻原本就是绝配。”

    程少楠不忍拂她心意，带她去商场给他的家人挑选礼物，令他惊愕的是，小麦选的礼物和他如出一辙，哪会这么巧？心有灵犀说得就是他俩吧？除了父母和女儿，小麦还给大姐二姐买了礼物。

    他准备好的礼物，带回孟家吧。

    程家早已知道了一切，在小麦住院那会儿，程少楠大姐二姐就想到医院来，但被弟弟拒绝，说没到时候，怕小麦会不自在，他连一丝丝不自在都不能让小麦有，惊得她们哑口无言。

    一家人已经在门口眺望多时。

    “爷爷，奶奶，我爸车，是我爸的车。”

    程少楠十三岁的女儿程念清周末在家，听奶奶说爸要带一个漂亮阿姨回来，早等的急不可耐，等在弄堂口一看见爸爸的车子，忙跑回来报信。

    “来了？清儿，快看看奶奶头发乱不乱。”

    “好着呢。”

    “奶奶衣服呢？”

    “奶奶，也好着呢。”

    “妈，你紧张什么，来的是你媳妇，又不是你婆婆。”

    程少楠二姐安慰着母亲，自己却忙跑进卫生间整理一番，怎么也不能输给弟弟口中的美人，就是输，也不能输太惨。

    一家人守在门口，等待着能让他们家少楠入地狱也能让他们家少楠上天堂的女人。

    当小麦从车上下来，当小麦盈盈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先是惊心，接着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阿姨。”程念清一点也不认生，这个漂亮阿姨身上的亲和力像磁铁把她吸引过去，情不自禁，小丫头走向她。

    “念清。”小麦向她慈爱地笑，并伸出胳膊。

    “阿姨。”小丫头又叫了声，自然而然偎依进小麦怀里。

    程家人包括程少楠都看呆了，继而热泪盈眶，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小丫头的情绪，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小麦的美好和善良，让小丫头不但接受，还爱上了。

    程少楠和二姐一道，把小麦买的礼物从车上搬下来。

    见了小麦，二姐着实惊了心，“好一个绿意盎然的香草女人，今日一见方明白你为何对她心心念念不相忘，看着她，就会联想到越来越稀薄的女人的那种纯净。她的眼睛最美，清澈的眸子流溢着孩子般的依恋和眷爱，只有心底善良的女人，眼睛里才会有这样的目光——纯真、清澈、亲情无限。”

    “还和她比吗？”程少楠笑着问二姐。

    二姐直摇头，“这是一种让人产生不出嫉妒的美。读书那会她该多美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

    “最美的年华没有属于你，便宜了那个混蛋。”

    程少楠踢了二姐一脚，“注意分寸，一会别乱说话，小麦若生气，真和你割席。”

    二姐叫了声：“你踢疼我了。”

    “不疼怕你记不住。”

    “真正是娶了媳妇忘记姐，你看看你，眼里连清儿的影子都找不着了，全是她。”二姐啧着嘴，摇着头，“还是小麦好，她眼里有清儿。哎，她是儿子？”

    “你怎么知道？”

    “看她对清儿满眼的喜欢，猜的。”

    “二姐，这里还有一盒。”

    “买这么多，有我吗？”

    “每个人都有，为了这一天，她想了好几天。”

    “可爱，我喜欢。”

    二姐欢欢喜喜把小麦买的礼物分派给各人。

    “孩子，对于我们，你就是最好的啊。”程妈妈把小麦的手握在手里，慈爱地说。

    程少楠伸出手，在小麦头上揉了揉：“我没说错吧？”接着，他又揉揉女儿的头：“别老霸占着阿姨不放，去看看阿姨给你的礼物。”

    念清赖在小麦身边不走，“我和奶奶一个想法，阿姨就是最好的礼物。”

    “嘿，这小丫头。”

    程妈妈叹息道：“可怜的孩子，对她妈妈都没这么依赖过。”

    “她妈又不管她。”

    小麦搂过念清：“念清，跟阿姨去清水港好不好？阿姨给你准备了一间非常漂亮的公主房。”

    “真的吗?可以吗？”

    “你长这么漂亮，阿姨可喜欢你了。”

    “奶奶，我要去。”

    小麦放开念清，转身搂住程妈妈：“妈，我们不但要带念清走，还要带你和爸走，少楠和你们分开太久了，以后的时光，让我们好好孝顺你们。爸，少楠把清水港建设得太好了，水清草绿空气甜，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你们一去肯定会像爱少楠一样爱上它。”

    “爸，妈，你们和念清的房间我们都准备好了，小麦还为你们准备好一块菜地，一块花地，种菜种花，养鸟钓鱼，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程爸爸一听可以养鸟钓鱼，随心所欲生活，动了心，“他妈——”

    “爸，妈，去呀，在这么美的地方生活，人都会变年轻。”二姐说完对着小麦讨喜地笑：“弟妹，有准备我房间没？”

    小麦学她也讨喜地笑：“有，还有大姐的。”

    “姐你听听，心都醉了。”

    “妈。”小麦恳求着程妈妈。

    “去，去，我做梦都想到儿子身边去，现在又多了个比女儿还亲的媳妇，妈舍得不去吗？只是——”

    “妈是舍不下这幢老屋，舍不下你的老邻居们是不是？”

    程妈妈点头说是。

    小麦温柔地笑了，说道：“妈，你可以两头住啊，想我们了，来清水港，想老邻居了，回老屋。”

    “好贴心的孩子，好，妈听你的。”

    “谢谢妈，谢谢爸。”小麦满足地笑了，身边这些人都是她最爱的男人的亲人，她会像他爱她的家人一样，爱他们。

    念清开心地跳跃着：“我们去清水港了，我们去清水港了。”

    “清儿，就这么喜欢小麦阿姨？”

    “是的。”

    “为什么？”

    “阿姨好看。”

    “嘿，跟她爸一个德性。”程少楠呵呵地乐。

    程少楠大姐跟小麦大姐一样是个温暖的女人，她疼爱地望着善良的小麦：“小麦，见了你方明白我这个傻弟弟为何对你情有独钟，不离不弃。”

    “小麦，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二十年了，我们家连面粉都不敢碰一碰，看见饺子包子都绕着走，唯恐我弟弟触景伤情。现在好了，终于可以包饺子吃了，馋死我了。”

    程少楠对他二姐蛮横地说：“还是不行，是我的小麦，谁都不能碰。”

    “小麦啊，谢天谢地你叫小麦，如果叫大米我们全家岂不全部饿死。小麦，你必须要有心理准备，我这个弟弟又任性又霸道，完全不讲道理。”

    “那是对你，对我心爱的小麦，我会吗？我舍得吗？”说完，程少楠走上前毫无顾忌地亲住小麦的脸。

    小麦吓了一大跳，脸羞得通红，不安地看了两位老人一眼，两位老人则疼爱地看着他们。

    二姐笑着在弟弟头上敲了一下，“你吓着她了，悠着点。”

    “它都清闲了二十年，你还让它清闲？”程少楠指指自己嘴唇，说完抱住小麦又亲。

    大家虽然在笑，笑意却有些苦涩。

    大姐爱惜地看着亲爱的弟弟，把小麦拉到自己身边，动情地说道：“小麦，你把我弟弟‘驯养’了。”

    程少楠凑过来问：“大姐又说我什么了？”

    大姐笑着戮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像圣艾修伯里的那只狐狸——那只对爱期待与执着的——央求小王子驯养的——等爱的狐狸。”

    念清跑过来拉着小麦的手道：“阿姨，这个我知道——如果你驯养我，我们将彼此需要，对我而言，你将是宇宙间惟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惟一的了……如果你驯养了我，那我的生命就会充满阳光，你看，看到那边的麦田了吗？你有一身绿色的衣裳，如果你驯养了我，那该会有多么美好啊！绿色的麦田会让我想起你，我也会喜欢听风在小麦间吹拂的声音。……多么美好的感觉啊！只要你驯养了我，世界就不再是原来的样子。我内心里有一片麦田的颜色，这颜色存在于曾经或是将来美丽的瞬间，生命和心灵会因此而激越饱满。阿姨，我爸就是那只等爱的狐狸。”

    “程念清，给爸留一点面子。”程少楠央求女儿。

    全家人都温和地笑了。

    小麦看着在度假村英姿勃勃叱咤风云，而在家人面前却任性得感性的程少楠，抿嘴轻笑。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绿色——那是他内心里一片麦田的颜色！她也终于明白，生活在如此宠爱他的家人身边，他才会有阳光般的性格，才会懂得去爱别人。从一踏入程家，她就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爱，这是对她的爱，虽然他们从未谋面，她从心里喜欢他们。

    这时候，程妈妈向小麦招手，于是小麦就坐到她身边去，老人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打开来是一只祖母绿玉镯，一看就知道这清雅的墨绿曾装点过老人家寂寞的流年。儿子结婚时她没有拿出来，好像有预感那个媳妇不会做她太久的媳妇，儿子是为她结的婚，每一个新郎都满心欢喜笑逐颜开，唯独她的儿子单孑独立黯然销魂，那时候她就明白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她不仅仅把儿子逼到婚礼上，也把儿子逼到了痛苦的深渊，逼出了家门。十多年来，她一直都在忏悔，一直都在心痛，苦于没有办法改变，是小麦改变了这一切，让她的儿子欢天喜地神采飞扬，他的神采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飞扬。她的心不再痛，就是即刻死了也心安。儿子今天说的话比二十年来说的话都要多，言辞之间，句句都是爱的声音，他是那样的兴奋，两只黑亮的眼睛像幽深的潭水，每一道眼波都流淌着幸福。老太太开心得眼泪一直含在眼眶里面，她知道，儿子的世界真的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他的生命和心灵因眼前的这株麦苗儿而变得激越饱满闪闪发光。

    “妈，这是什么好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比你儿子还珍贵？”程少楠跟过来。

    “在我们程家没有比你更珍贵的东西，你的幸福你的笑容才是最珍贵的。妈妈以前对不起你，看见小麦妈妈才知道自己真是糊涂，让你放弃这么好的一个女人难怪你要放弃整个世界，原谅妈妈吧孩子，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说到这里，老人家既心痛又难过，用手帕擦着眼泪。

    程少楠伸出胳膊搂住妈妈，“妈妈，小麦连害她的人都能原谅，我难道不能原谅自己的妈妈？只要有小麦在身边，全世界都是我的好朋友。”

    是啊，对一个害她的人都能原谅的善良女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老太太取出程家的传家宝轻轻戴在小麦纤秀的手腕上，慈爱地说：“做我的孩子吧，我的儿珍惜又珍惜，他把你看得比他生命还珍贵，我们会像爱他的生命那样爱你。”老人家又转身心疼地抚摸儿子的脸，“这么多年他始终不快乐，现在好了，我终于在儿子脸上看到笑容看到幸福了，这是我一辈子的愿望啊！”

    程爸爸目光慈祥，话音慈爱：“孩子，二十年的孤单寂寞，把我的儿煎熬成一株枯草，需要爱的浸润，才可以重生，你让他重生了。”

    小麦抬起湿润的双眸，凝望着眼前慈祥的父亲和母亲，感动地说：“谢谢爸爸，谢谢妈妈，能和少楠相守是我此生的愿望，我会一生爱他照顾他，像您们一样！”

    “好孩子！好孩子！”程妈妈把小麦搂在怀里，恨不得今晚就把她迎进程家。

    程家的天空仿佛一下子被小麦打开，绚烂的色彩涌进来，阳光扑了满室满面，他们感觉到了，程家以后不再会乌云密布，弥漫忧伤，有了这株绿意盎然的麦苗儿，程家从此春暖花开无关四季。

    让所有的好心情在爱的晨光中苏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