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杀善》
更新时间:2020-01-16 14:51:27 | 本章字数:8044
一
岳小明带着刘大勇与肖荣夫妻俩从赞比亚回国以后,第二年肖荣生了个男孩,刘大勇在征求岳小明的意见后给儿子取名刘铭恩,即永远铭记父母恩情的意思。岳小明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他征求了刘大勇与肖荣的意见,在刘铭恩的百日庆生宴会上当众宣布了认下刘铭恩做义子的决定。
岳小明作为一个集团的董事,因为工作繁忙长期没有回家,特别思念父母,在零六年的秋天,他和刘海、刘大勇一起回乡探亲,准备再次劝说父母搬来深圳与自己同住,以尽孝道。车到木阴县城正值午饭时间,刘海便把车停在路边的一个停车位上,他们三人下车进了饭店,要了一些简单的便饭,吃完饭后刘海与刘大勇走出饭店去启动车子,岳小明去二楼卫生间方便。
他们上了车不久,突然从旁边冲过来一个人,犹如被人追急了慌不择路的野狗,一下子撞在车子上,然后便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慢慢倒了下去,接着便“哎吆哎吆”呻吟起来。刘海闭着眼睛把手放在方向盘上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地抖动着,完全沉醉在那优美的音乐声中,突然听到车头“砰”的一声,接着听到痛苦的呻吟声,他立即与刘大勇下车查看情况,只见一个中老年的汉子倒在车前,用手抱着腿呻吟着,“哎吆……我的腿骨被车撞断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俩都懵了,不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刘海俯下身子轻声问道:“喂,你怎么了?”
“你开车把我给撞了,赔钱!”这个汉子一边呻吟着一边大声嚷嚷着,很快周围聚拢过来很多人看热闹。
“我们在饭店里吃饭,刚启动了车子,车还没动,怎么就把你给撞了?”刘大勇怒气冲冲地说。
“哎吆……哎吆……哎呦……”这个汉子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岳小明从饭店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就疑惑地问道。
“这位大哥你给评评理,这两个外乡人醉驾开车撞伤了我,是不是应该赔钱给我?”这个汉子一看岳小明像个能管事的人,就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把想说的都说了出来。
“呵呵,这不可能吧,我们没有喝酒,只是吃了简单的便饭,车子根本就没有开动。你看,我们这车还停在停车线内,我们是有行车记录仪的,车前面的所有情况我们都会自动拍摄下来。你要是再纠缠我就报警了!”岳小明虎着脸说道。
看到撞车碰瓷不成,这个汉字爬起来灰溜溜地溜掉了,围观的众人发出了一阵笑声。
二
岳小明驾着车行驶在回家乡的道路上,车快要到村头便减速慢行,远远的看到一个老女人拎着菜篮子一瘸一拐地向着这边走了过来,莫非是母亲?他的心头一紧,赶紧加速前行,车到了人前,这才看清楚这人不是母亲,而是村里前书记汪定灰的老婆黎英,他下车对着黎英打了个招呼:“婶子,您这是去做啥?”
“是小明回来了啊?正凑巧了,我二孙子明天五周岁生日,请全村人都来家里喝酒,也请了你爸,你们父子两个明天一起来啊!我去地里拔点大葱准备明天做葱花呢。”然后挎着篮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车继续前行着,前面站了一族人,正在三三两两议论着什么事情。看到岳小明,大家都围拢过来问长问短,一会话题又回到明天汪定灰的儿子汪兵庆祝他次子五周岁的生日宴上,大家对此都充满了怨气。
“前几年他家大儿子刚过完十周岁生日,去年他家在镇上买新楼我们大家又随过礼,今年他家汪兵又请我们去参加他小儿子五周岁生日宴,还有完没完?”
“我们大家都不去,看他下次还请不?”
“他们家捞钱有一手,我们家三个孙子从来都没有请人给孩子庆过生。”
“儿子与老子一样都捞钱有方,爷儿两个就像一个娘生的一样!”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抱怨着,这时“洋辣子”汪兵骑着摩托车过来了,他对着众人喊了一句:“明天我家二子五周岁庆生宴,大家伙一定要准时赴宴啊!”车尾冒出一股青烟,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三
看到儿子岳小明带着朋友回家了,岳部举与陈艳红很高兴,岳部举要上街买鱼买肉招待客人,被岳小明拦住了,“爸,他们是我兄弟,不是外人,不用去买啥了,晚饭就让妈随便做点吃的就行。”
“是啊,伯父,我们也不是外人,自己人不用那么客气。”刘海与刘大勇随声附和着。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就去田里割点韭菜回来包饺子吧。”岳部举拿了镰刀拎着篮子出去了,陈艳红拿着盆和面揉面团准备晚饭。
不一会岳部举割来韭菜,刘大勇与刘海一起给岳部举敬烟,岳部举嘴里叼了一颗,不好意思拒绝另一个人,只好把另一颗烟接过来夹在耳根子上。
“小明啊,想想你都快奔四十岁上去了,如今还是光棍一条,虽说现在手里不缺钱要啥有啥,那有什么用处啊?你迟迟不成家,这可是我们的一块心病啊!”陈艳红叹了一口气抱怨起来。
“妈,我才37岁呢,哪有40岁,汪娟不是一直没有下落嘛,也不知道她现在咋样了。我知道您心里焦急,就再等等吧。”
“唉,娟这个孩子也是个很要强的性子,也不知道她与家里有多大的仇,这一走就是十几年没有再与家里联系。”
“妈,再等等看,要是还联系不上,我就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成家。”
岳部举不停地抽着烟,一脸的无奈,一句话也不说。
不一会儿,陈艳红煮好了饺子,一家人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当聊到汪娟的妈妈时,岳小明忽然想起来中午进村时看见汪娟的妈妈黎英好端端的腿也瘸了,就问父亲知道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岳部举就给他讲了起来。
那还是在前一年夏天的某一天,汪定灰闲不住就去邻居家串门,几个人聚在一起打麻将,也许是他手气不好,很快就输光了身上所带的钱,他把位置让给另一个村民,他则坐在一旁看着热闹。
“一想起了妹妹的下水道,我那二师兄就不由地把头翘……”头戴破草帽的刘二扛着锄头嘴里哼着酸曲正从窗户下经过。
“这狗日的,早年没了老婆,也就只有哼着酸曲自己心里美美得了。”汪定灰从窗户里看着刘二经过时乐呵呵的样子在心里骂道,接着他又看到自己的老伴黎英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刘二的后面向着他的方向走去,顿时产生了疑问,他快步走出房间,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
刘二的家在村庄最后一排最后一家,这里是一个僻静的场所,四周密密的荆棘代替了围墙,围着一个破落的三间瓦房。
刘二放下了锄头靠在门旁,进了屋子脱下了被汗水浸湿的脏衣服扔在墙角,只穿一件大裤衩,拿了一个红色的塑料盆从压水井里取一些水从头洗到脚,刚洗完黎英就到了,两人进了屋里后赶紧关上了门。
汪定灰看见老婆进了刘二的篱笆院子,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去,刚走几步,看见路边一条大黑狗正爬跨在另一条成年黄狗的身上卖力地干着活,心里憋闷的他气得抬腿一脚踹过去,那条大黑狗遇到突然袭击,立刻嚎叫着断开逃跑了。
屋子里刘二与黎英两个人刚才经过一番折腾也是累得精疲力尽。
“刘二兄弟,你感觉怎么样?”黎英斜着蛙眼问。
“上松下紧里有水,瘪嘴蛙眼永远是我玩不够的鬼!”刘二巧舌如簧地打趣道。
“你个黑皮瓜。就知道说胡话。”黎英用手指头戳了一下刘二的脑袋反击道。
二人正躺在床上喘息着,突然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了,怒气冲冲的汪定灰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屋子里,二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
“妈的,你狗日的刘二胆子不小啊,让我带绿帽做起乌龟来,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书记饶命,老书记饶命,都是黎英勾引我的,她说你自从那次动手术换了一颗黑狗心后在男女这事情上就不行了,熬不住才找我解馋的。”刘二一边跪在床上如鸡啄米般磕头求饶着。
“你这个黑皮瓜秃逼养的,是你勾引我还赖我!”黎英一边争辩一边快速穿上衣服,跳下床像耗子一样沿着墙角飞似地逃离。
“你这个老婊子,臭不要脸,丢人现眼的骚货,我让你偷!”汪定灰一看黎英要逃跑,负气追出门外拿起刘二放在门边的锄头照着她的双腿用力猛砸了过去。
“妈呀!我的个亲妈哦!”黎英立刻倒在地上如受伤的蚯蚓一般扭动着身体同时发出一声声惨叫。
惨叫声很快惊动了乡亲们,男女老少一起围拢过来看热闹,有几个壮实的男人帮忙把她架上拖拉机,拉着到县城人民医院看伤去了。由于腿骨断了,从此就落下了瘸腿的毛病。
四
“大勇,刘海,等会与我一起去坟地给一个孤寡老人上坟烧纸。”在饭桌上从父亲嘴里得知村上孤寡老人汪有德与老伴这几年前后去世了,想到老人在以前对自己的关爱,岳小明伤感不已,他决定去给老人上坟烧纸,尽一次孝道。
岳小明开车从镇上买回来一些香烛纸马,岳部举从草堆上扯下一把麦秸秆带上,用他的话说,在地方风俗中麦秸秆就是金条。夜色如雾气一样渐渐地浓起来,岳小明开着车颠簸着行驶在弯曲的乡间小路上,不一会来到一块公共坟地,他停下了车子,叫上刘海与大勇一起下车拿着香烛纸马,在父亲的带领下来到一个不大的土堆前,这就是村里老人汪有德夫妻的合葬坟了。由于长期没有人打理,坟上长满了荒草。岳部举与岳小明拿起带来的铁锹铲去荒草,又给老人的坟添上了一些新土,然后用铁锹拍实。坐完这一切就在坟前挖了一个坑,把带来的香烛纸马放在坑里,点火烧了起来。
“有德大叔啊,我儿子小明今天回家探亲,听说你们走了,执意要来这里看看你。你以前常说,自己那时只是看孩子没有学费,号召大家凑粮捐钱,只是想帮孩子完成上大学的心愿,小明没有接受大家的捐助,放弃了学业,这个孩子心善,每次回家都带礼物去看您,您常说感觉过意不去。叔啊,您是好人有好报,今天小明又给您老带来香烛纸马,你们就受了吧。我还给您老带来了一些‘金条’,您拿着在那边也就不受穷了……”岳部举边念叨着边往坑里的火堆上扔着麦秸秆,随着纸灰乱飞,火变得更加旺盛起来。
“有德老爹,你您对我的感情我是永远记在心里的,以后我每次回家都会来看您。”岳小明边用铁锹拨弄着坑里正在燃烧的纸钱边说道。
“哥哥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们兄弟跟着哥这辈子算是跟对人了!”刘海转头对着刘大勇说。
“自从在黑砖窑里与哥认识的时候,我就看出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那一次他救了我们所有人,我就决定这辈子跟定他了。”刘大勇说道。
五
在家里待了二天,岳小明苦劝父母跟着自己去南方大城市生活,好有个照应。
“不想在你身边,老大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陈艳红心情沉闷,说话带着情绪。
岳部举连连摆手:“不去,不去,我就与你妈守着这个家,等你给带一个媳妇回来,你妈高兴了也许会跟着你去城里享几天清福。”
“爸,妈,你们再等两年,要是汪娟还是没有消息,我一定给您找个儿媳妇回来。”岳小明安慰着父母。看苦劝不动,就留下一些钱给他们,与刘海刘大勇一起告别父母开车上了路。
“刘海,把车开到贤人街贤人小区2单元3楼,我去看看我的老同学杨正直,他是木阴县《良心报》报社的一名记者,多年不见了,今天正好是礼拜天,到他家里看望下。”岳小明对着前面开车的刘海说道。
车子拐拐弯弯地进入贤人街,找了一个停车位停下来,他们爬上贤人小区2单元3楼敲响了房门。
“是小明啊,我还以为是谁,吓我一跳啊!”杨正直的妻子刘嘉怡打开了门惊喜地说道。
“我顺路来看看,正直在家吗?”
“在家,在家,快进屋!”
“正直,岳小明来了!”刘嘉怡冲着屋子里喊着。
“哦,是小明啊,快进来!”杨正直从床上翻了一个身,艰难地坐起来。
“他被人打伤了,前几天在医院住了几天,刚回来,腿骨头还疼,还需要疗养几天。”刘嘉怡沉着脸色说道。
“怎么回事?怎么被人打成这样?没报警吗?”岳小明问道。
“唉,只因为他暗访报道了一个地下黑作坊生产的有毒粉条并登报发布出去了,他同时去工商所与公安局报案,工商与警察联合查处了这个地下生产有毒粉条的黑作坊,得罪了人,被人盯上了,几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他出去散步的时候被几个不明身份的人给打了,几个歹人乘着黑夜跑了。”刘嘉怡无奈地说道。
“他们几个打我的时候还警告我以后少管闲事,说这就是管闲事的下场,给我一顿教训让我永远记住。”杨正直补充道。
“我是记者啊,遇到这样严重的事情不曝光,良心上过得去吗?”
“以后你自己出门可得注意点,这些疯狗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岳小明不无担忧地说。
“去年年底我曾听人说市场上的粉条跌价很厉害,很多生产粉条的农户损失很严重,原来是有人在市场上用正常粉条一半的价格批发销售一种工业粉条,这种粉条从颜色口感上感觉不出来与普通的粉条有什么两样,我感到价格这么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就买了一些送去质检部门化验,得出来的结论这是工业明胶做成的。这种粉条大量流进市场,进入家家户户的餐桌,严重损害人们的健康。我是一名记者,发现问题我不能袖手旁观,就冒充是粉条批发商,跟着他们到了星沟镇汪家庄的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他们生产黑工厂。他们生产的粉条是不含地瓜淀粉等食品原材料,而是以六偏磷酸钠、海藻酸钠、工业明胶为原料,将其按一定比例倒入搅拌罐后加热水搅拌约2小时,待变成黏稠状后,打开罐体下面的开关,黏液通过橡胶管流到筛子上,从而成为粉条状,再经传送带拉长截断就成了粉条。”说到这里杨正直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我看到里面有几口水泥池,工人将这些粉条运到水泥池内凉水冷却,同时添加工业甲醛作为防腐剂,一般一个水泥池需要加20斤工业甲醛水。也就是说这种粉条根本不含淀粉,完全由工业化学材料制成,是不折不扣的‘工业粉条’,我以价格太高没有利润为由拒绝他们。骑着空三轮车回来后我就直接写了一篇《当心廉价的有毒粉条损害你们的健康》一文发表在我们报社主办的《良心报》上,并同时向工商局、公安局举报了这起恶劣的毒粉条加工厂,彻底铲除了他们!”说到这里他长舒了一口气。
“哎,现在的人啊,都被金钱冲昏了头脑了,为了金钱,不惜以残害同胞健康的手段去获得不义之财,真是缺德啊!”
岳小明叮嘱杨正直好好疗养,和刘海、刘大勇一起与他们夫妇两人握手告别。
六
西坠的夕阳余晖像一张金色的网洒满了钟厚良家的西瓜地,也映照着他们两个那勤劳朴实的古铜色的脸庞。用玉米秸秆做成的人字形瓜棚孤零零的矗立在瓜地的一角,旁边停着的一辆架子车上装了半车采摘好的西瓜。
“今年水肥好,瓜的个头长的也大,我们第一次种西瓜就长得这么好,产量少不了,今年年景看样子是错不了。”
“嗯,听声音这瓜熟了,这个可以摘了。”钟厚良用手拍了拍西瓜,听瓜发出的声响仔细辨别瓜的成熟度。说着用手拔掉了记号棒,摘下西瓜交给媳妇小玉拿过去放到架子车上。
“来,拿这毛巾擦把汗,看你热的。”她拿了毛巾递过去,爱怜地看着自己家的顶门柱。
“差不多了,现在的市场行情也不知道咋样,就先拉半车明天去城里看看行情。”钟厚良说着接过媳妇手里的毛巾擦起汗来。
第二天一大早草草吃了点早饭,别了老婆小玉,钟厚良推着一车西瓜前往几十里外的木阴县城里叫卖。
“刚采摘的84大西瓜,皮薄瓤甜,一斤只要2元哦!”在城中菜市场里,钟厚良推着架子车边走边喊着,他想找个位置把平板车放下来。
“喂,那个卖西瓜的,这里不准许你在这里出摊子,赶快走,不然要把你的架子车与电子秤会被没收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强壮如牛的市场管理人员大声喊道。
“为什么?这里不是自由贸易市场吗?咋就不能卖呢?”钟厚良不解地问。
“哪里那么多为什么?这里的摊贩们都是常年买断的,一次性缴纳摊位费。赶快走,不然你的麻烦就大了!”菜市场里的管理人员像驱赶牲口一样把钟厚良赶了出来。
他只能推着架子车在人行道上随着人流边走边喊沿街叫卖。
“你的西瓜不能在这里卖的,你应该去自由市场里卖,这叫占道行为,被城管抓住了是要被没收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买了他两个大西瓜付了钱后对他说道。
“自由市场里也不准许我卖,这大街上也不准许我卖,那我该去哪里卖呢?”他一脸的茫然。
“前段时间我还看到一个卖西瓜被城管抓了,双方为此还打了架,你还是赶紧离开吧。”这个好心的大爷说完就抱着自己买的西瓜消失在人群中。
“市场里不让卖,这大街上也不让卖,那我就找个家属居住区卖吧,那里人多,也许效果会更好些。”他心里想着就推着架子车加快了脚步。
“奶奶,我要吃西瓜。”
“快到你姑姑家了,我身上没有零钱了,忍忍吧,等到了姑姑家让姑姑给你买。”
一个跟着奶奶来城里走亲戚的大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望着钟厚良架子车上的西瓜嘴巴发馋缠着奶奶给她买。
钟厚良不觉停下了脚步,他看到这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她奶奶的拖拽下任然顶不住诱惑不停的回头张望着,赖着不走。
“不要钱,来,叔叔这里有个开瓢瓜,吃吧,甜着呢!”钟厚良拿起瓜刀切了两片递过去,孩子的奶奶连声感谢。
他看了看四周,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很大的家属区,推起架子车加快了脚步。
“前面那个卖瓜的,站住,再不站住后果自负!”后面驶来一辆带有城管二字的皮卡车,车顶上的车载喇叭里传来令人恐怖的声音。
“不好,我得赶紧躲开!”他推着架子车拐进家属区拼命地向里面跑去,拐了几个弯,一直跑到路的尽头方才停下来,放好车子,坐在河边的一块石台子上,像犯了哮喘病一般胸脯不停起伏着,他用脖子里挂着的汗手巾擦了擦汗,摘下破草帽不停地给自己的头部扇着风。
“妈的,我让你站住,你倒跑的跟旋风似的一样快,你两条腿能跑得过我的车轮子?”
从车子里下来了三个凶恶面带怒色的壮汉。
“没,我在这里卖西瓜也违法吗?”钟厚良胆怯地轻声说道。
“你是在大街上卖西瓜的好不好?被我们赶到这里的,我们喊了让你站住你还跑。”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一个城管队员说着就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从河边的石台子上拽了下来,他像落地的风筝一样栽倒了。
“呵呵,哥们,吃西瓜,吃西瓜,84大西瓜,多水汁香甜,不收钱!不收钱!”钟厚良从地上爬了起来,想到自己早上临走的时候媳妇交代过,出门在外遇到地痞流氓别逞强,就到架子车上用手捧起两个大个头的西瓜陪着笑脸送上去。
“谁要你献殷勤?架子车电子秤西瓜一律没收!”三个城管队员说着就要把电子秤往他们的皮卡车上扔。
“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我再也不敢来了,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来了!”他抓住自己的电子秤不松手。
“去你娘的!”一名城管队员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河边,差点滚落到水里去。
他刚爬起来脸上又挨了重重的几巴掌,顿时脸色淤青肿起来。
周围站了一圈看客,他们在凶恶的城管面前都如哑巴一般。
“不许打人!”随着一声断喝,人们的目光一起转移了过去。
来人正是深圳康发集团公司董事长岳小明,他与刘大勇、刘海告别了杨正直下了楼,听到这里吵嚷声就赶过来看个究竟,正好碰到钟厚良被几个城管队员打翻在地。
“想管闲事!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一个城管队员脸带挑衅地说。
“今天这事情我管定了,你们不但不能扣他的车子,而且还应该把他带去医院看医生,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容易,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岳小明严肃地说。
“我看你今天是皮痒痒了!”
刚才动手殴打钟厚良的那名满脸横肉长相凶恶的城管队员飞起一脚踢向岳小明,说时迟那时快,刘大勇飞起一脚以更快的速度踹向这名城管队员,一脚把他踹进旁边的河水里,河水溅起一片浪花,然后他像落水狗一样狼狈地向着岸边爬过来。看到今天遇到了不好对付的硬茬,剩下的那两名队员赶紧伸出手去把同伴拉上岸来,架上皮卡车,一声不吭地开上车子溜掉了,围观的人们发出一片咒骂声。
“兄弟,伤的重不重?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医生?”岳小明走上前去关切地询问道。
钟厚良眼里噙满了泪水,紧闭嘴唇,一声不吭,只是摇头。
“你的瓜多少钱一斤?我今天准备把你的瓜全部买下,分给这里的乡亲们吃,你过一下称,等会我会付钱给你。”
钟厚良摇着头不吭声,接着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他把架子车推到河边,抱起车里的西瓜一个接着一个就向河里扔去。
西瓜在河水里沉浮着,顺着河水飘走了,那是他家的希望,看着希望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他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岳小明看着这一切,想起自己当年落魄时曾经被城管抢走赖以生存的那一罐小河蚌,他感觉眼前的这个农民兄弟就是当年的自己,顿时心里一阵酸楚,摸出了自己的钱包,趁钟厚良没有注意的时候,放在了他的架子车里,然后和刘大勇、刘海一起走了。
启动了车子,刘大勇问岳小明:“哥,这次回家有什么感想?”
“从我们一开始遇到的碰瓷,再到汪家没完没了地找理由收受村民礼金,从有毒粉条,再到这位农民兄弟的遭遇,我看到了有这么一群没有信仰,丧失了良心的人,这是社会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跟着人性同时也就会出现问题,人们信仰金钱,慢慢地变得麻木无情,变得贪婪势利。为了获得金钱可以不择手段地残害同胞。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进行无情地掠夺,丝毫不顾忌所产生的恶劣后果。这是一种杀善的行为,一个能对自己同胞下手的人群是非常可怕的,是没有前途的,就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明天,要想改变人们这种病态的思想观念,需要我们每一个人都要负起责任来。”岳小明脸色凝重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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