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虎头大队部门前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场面非常喜庆。虎头拐子四名新兵战士戴着大红花，在大队领导和父老乡亲们的陪同下，一路欢声笑语，来到公社参加一年一度应征青年光荣入伍欢送大会。这四名入伍的新兵战士中有张春。张春走在四名入伍新兵的前面，雄纠纷，气昂昂，一脸“无限风光”。他脖子上挂的“太平钱”，那是赵萍送给他的“信物”。那时候，我不懂“信物”为何物，只觉得张春脖子挂的这枚“太平钱”上系的红丝线，在阳光中有些显眼。

    我们几个半大小子，跟在欢送队伍后面，蹦蹦跳跳的，脸上同样堆满了“光荣”，公社离我们虎头拐子不远，只有千把米的路程，不一会儿，便到了公社。

    欢送新兵仪式现场就设在公社的大院内。在激昂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的音乐声中，欢送仪式拉开了序幕。会上，新兵代表、新兵家长代表分别上台发言。公社领导向新入伍的“战士们”表示热烈的祝贺！对积极支持子女参军的家长们表示感谢！希望新兵们在军营大家庭中磨练意志、听从指挥，争取立功授奖，为家乡人民争光。

    公社党委沈书记在欢送仪式中说：“新兵同志们，你们要牢记使命、遵守纪律、服从指挥。要努力拼搏，迅速投入到火热的军营生活之中，刻苦训练，使自己成为军队现代化建设的优秀人才、合格军人。要当先锋，树形象，争做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新一代革命军人……。沈书记讲话之后，少先队员为新兵献上大红花。

    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今天张春穿上军装，显得特别威武，我真为他感到自豪。仪式完毕后。开往县城的轮船快要出发了，领导对新兵说：“你们可以跟家人告别了。”

    三舅舅走到春儿面前拍拍他肩说：“到部队以后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要怕吃苦，做一个合格的战士。”

    春儿对他爸说：“爸，你在家要保重身体。我到部队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让你失望的。”话音未落，他又转过身对我说：“小来，你在家要常去我家看看我爸，你要好好学习，我们一起努力加油！”

    我连连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春儿上轮船了，我们和春儿恋恋不舍地摆摆手。春儿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动，这时我不知怎么了，激动得眼泪流了出来。

    赵萍今天没有来送春儿去参军，前天在小树林里他们俩拉了勾，表白过了：“等你，等你……”分手的时候 ，春儿把他妈留给他的遗物“玉坠”，戴到了萍儿脖子上。萍儿把自己佩戴的“太平钱”戴到春儿脖子上。

    春儿参军走了几天，萍儿就收到了省城农业技术学校的入学通知书。在去省城前一天晚上，萍儿坐在灯下痴痴地望着“玉坠”。这时赵由平推门来到女儿的房间，当他看到那枚“玉坠”时，忙问：“萍儿，这玉坠是谁给你的？好眼熟呀。”

    萍儿看到爸爸一脸的惊喜神色，有些不解地问：“爸，怎么了？”

    赵由平接过玉坠细细地观看后，说：“这玉坠是我给你娘的订情之物。”

    “你给我娘的订情之物？”

    “对，孩子，是我给你娘的订情之物。”

    ……

    赵由平嘴上与女儿对话，心已飞到了家乡。

    在他们的村庄东边，有一条人字河。春风一吹，河边的柳树就扭动着它那纤细的腰肢，如同亭亭玉立的少女，身姿袅娜，仪态万方。

    赵由平和王益玲的家就住在人字河边上，赵由平比王益玲只大两个月。王益玲见到赵由平都叫“由平哥”。

    从小他俩就一块儿躲猫猫，捉迷藏……大人们见两个孩子形影不离，挺可爱的，遂酒杯一碰，定下了“娃娃亲”。定亲的时候，他俩才过了十岁生日，根本就不知道“定亲”是啥意思。赵由平乐得蹦了起来，见到王益玲，他就悄悄地咬咬她的耳朵。然后，两个人就“嘻嘻——哈哈——”地挠起了痒痒。

    王益玲生得漂亮，那乌黑色的头发像是流动着光泽的黑墨，轻轻挽起在头顶。她的眼睛圆润光亮，洋娃娃般好看的长睫毛，把她的眉眼修饰得极其润泽。她瓜子小脸，肌肤像白雪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高贵的小公主。而赵由平呢？又黑又胖的小脸上，满是灰尘，头发乱蓬蓬的，活像个喜鹊窝。

    赵由平是个出了名的“捣蛋鬼”，也是“孩子头”。他能一呼百应，挺威风的。那时候庄上的孩子们都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转，他唯独对王益玲是俯首帖耳、百依百顺……

    春去冬来，日月如梭，岁月过得好快呀！王益玲一晃就成了大姑娘。女大十八变，王益玲变得比小时候更美丽动人了。她个子不高，但身材十分苗条。在她那面如桃色的瓜子脸上，有一双闪亮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下面，嵌着一张樱桃小嘴。她时常穿着一件粉色的褂子，亭亭玉立，如果站在远处看，她是天边的一抹彩霞，或是田野里的一株鲜花……就在她十八岁那年，小鬼子这狗日的把他们的村庄炸为废墟，王益玲的父母都被炸死了。为了国仇家恨，王益玲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临走时，除了带几件换洗衣服，就是这“玉坠”。

    日本鬼子投降的那年，王益玲回家完婚。赵由平几次问她的“玉坠”哪里去了，她都是“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当时赵由平并没有追问，因为王益玲回家是组织上派专人护送着她回来的，并再三叮嘱：“益玲同志，在一次战斗中，脑部受了枪伤，险些丧命。现在需要静心调养。”

    赵萍出生不久，王益玲枪伤复发，记性时好时差，嘴里老是叨唠着：“我要去打鬼子，我要去打鬼子……”

    一天，快到傍晚时，天气突变，一瞬间狂风大作，乌云翻滚，万道闪电像巨龙在空中飞舞，“咔嚓，咔嚓……轰隆，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向鬼子开炮，打！给我狠狠地打……”王益玲疯天索地地跳着、叫着，消失在暴风雨中。

    等到家人发现王益玲不在家的时候，为时已晚，找遍了整够村庄，凡是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二十五、  为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