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父母是谁。有记忆时，我就在一家馒头店做学徒，师傅、师娘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对我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样我心里反而不安，毕竟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就怕有一天，他们的变了脸，把我赶走。

    这一日师娘把我叫到了身边，语气柔和地和我聊着闲话，我的心立即警惕了起来，不知道师母啥意思，难道是想要赶我走？

    一想到走，我的眼圈就红了，声音也变得哽咽。

    “你这孩子怎么好好的说说话就哭了？”师娘赶紧把我搂在怀里，用她满是老茧的手擦着我的眼泪，我的心百感交集，委委屈屈地说：“师娘，你别不要我，我以后保证卖力干活……”

    “傻孩子！师娘啥时候要赶你走了？不过师娘确实有件事要和你商量……”说完师娘叫来了师父，师父看我的目光同样柔和，弄得我的心慌慌的。

    “我们想收养你做我们的女儿，你愿意吗？”师父面带紧张地问了我一句。

    当时我的头轰地一声，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那声爸、妈脱口而出，自然的就像叫了几十年了一样，师父、师娘都哭了，我哭得最凶，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

    成了师父、师娘的女儿，他们更不让我做脏累的活了，因为忙不过来，师父又招了个小徒弟，这小子有点冷，总不见他笑，但是特别能干活，而且非常帅，弄得我总想腻在他身边。

    那是帅小子来我家的第一个月，师父、不，应该是养父放了我们一天的假，我硬拉着他去逛街，一路上我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可他老是一声不吭，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好像小巷里随时能窜出野狗一样。

    “小哥！你在看什么？”我抓住他的胳膊，他没有挣脱，反手拉住了我的手说：“你听。”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从树林里传出了一声尖叫，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个极高的大块头，手里捏着一把刀，正把个瘦弱的女孩堵在一条小巷里一看就知道他要图谋不轨。

    我当时就跑过去，大喝：“住手！”

    大块头闻声，回过头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噗嗤一声笑了，显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嘴里低吼了一句：“滚……别管老子的闲事。”

    我气呼呼地又上前一步，同时手被人扯住了。我回头去看，正是小哥，他皱着眉看着我，眼神中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也就在这时候，大块头的手一扬，撕开了女孩的衣服，一股耀眼的光从她脖颈的项链里发出，极其刺目，大块头一声惊呼，身子后退，撞在墙上，他手中的匕首已脱手，落在他的脚背上，只听嗤的一声，匕首扎了他的鞋里，他顿时杀猪般嚎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这一刹间，我只听到自己“嗖嗖”的吸气声，就像泥塑木雕一样傻站在哪了。

    “走了……”小哥抓住我的手，硬把我拖走了。而我不住地回过头，见女孩的眼眸一直追随着我，那眼神中有让我害怕的冷。直到看不见她，我才缓过神来问：“小哥！那女孩戴的项链好诡异，一霎间发出的光芒，让我头昏眼胀。她……不会是妖怪吧？”

    “别瞎想。“小哥说着脚步加快，只是这不是去集市的路而是回家的方向。

    “哎呀！小哥，我们还没去商店。”我高喊着，身体向后，拒绝前行，怎奈他的力气比我大多了，我被硬拉回了家。

    一进家门，我就发现气氛不对，养父一脸愁云的坐在椅子上，养母的脸色也一样难看，而且不住地唉声叹气，我有点蒙了，几步跑到养母面前大声地问：“妈！怎么了？”

    养母一听我的声音，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我又看向养父，养父递给我张小纸条，上面字很小，隐约可见上面写着：“人在做，天在看。”

    这个‘人’难道指的是我的养父母？

    哗啦一声，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一阵过堂风将门帘子吹得啪啪作响。我只觉得心跳一阵快似一阵，似乎就要跳出胸膛了。

    我完全没了主意，回头看向小哥，他竟然不见了，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有些失望，这个时候他怎么不在我身边？

    养父叹了口气，看着了我一眼，又看了养母一眼，正要说话，他的手机突然嘟了一声，进来一条短信，养父打开一看，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整个人都像是老了许多，我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呆住了，竟是一条诅咒：“地狱鬼魂哀嚎，无数只手向你伸来，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养父的脸上冒出了许多冷汗，他伸手抓住母亲的手，眼睛里有泪水闪烁，我看得心酸，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问又张不开嘴，一扭头发现小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手上拿着个包，好像是才送来的，上面有明显的雨渍。

    他把包递给了养父，养父接过去，双手颤抖地打开了包，一股纸灰呼一下散开来，从有些灰色的碎末中我可以看出那是烧过的冥币。

    “为什么会这样？”我疑惑地看向养父，他眉头紧锁，默默地摇摇头，像有难言之隐，无法道来。

    我无法继续追问，呆呆地看着养父，他的面色一暖，柔声对我说：“回去休息吧！放心，我们没事。”

    我不动，不想在他们难过时离开，养母也说：“回去吧！孩子，我们没事的。”

    我这才心乱如麻地转身出去，刚踏出门，忽然看到小哥身形如电，在我面前一晃而过，我双眉一拧，急忙追了上去。可惜出了院子他的身影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禁焦急，四下张望寻找，大叫着他的名字，我的叫声未落，院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喧哗声，循声看去，只见养父跪在院子中央，不住地哀求道：“我该死！我该死！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养父一面哀求，一面咚咚咚地磕头，眼看着额头磕的鲜血淋漓，雨水一冲，满脸是血，看上去非常恐怖,我叫了一声爸，他浑身一颤，神情惊怖莫名，面肉扭曲，叫声愈来愈凄厉，全身颤抖，像是遭受电击一般，可怕之极。

    他依然喊着叫着：“我该死！都是我把你害成了孤儿，你的父母是我害死的，他们……他们……”

    养父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完全糊涂了，什么意思？我父母？

    “你……你在跟我说话吗？”我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我想听他说不，我想他听了我的话会突然醒过来，可他听了我的话陡然发出了一声尖锐之极的惨叫，用力磕着头说：“十多年前，一座新建小学突然倒塌，楼里五百名师生一个都没跑出来，当时你还在你母亲的肚子里，是你的父亲用身体挡住了砸下来的楼体，保住了你，而……而那座教学楼是我……是我……”

    我蒙了，又好像明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养父，他避开我的眼光，用力的磕着头，嘴里的哀求变成了嚎叫，好像有无数只手，向他抓去，突然他的衣服一块块碎掉，他的身体被抓的血肉模糊，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时，我看见无数只小手从地下伸出，它们一把把抓向养父，渐渐地他的哀嚎变成了呻吟，仰天倒在了地上。

    我的惊叫声还没出口，只听见屋里传来砰的一声，我霎时间冲进屋子，只见养母吊在房中，我呆了、傻了，止不住地尖叫一声声摧残着自己的精神，接着我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哥把我的头按进了他的怀里，拍着我的背，喃喃地说：“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安静了，挣脱小哥的怀抱，正好对上一双平静的眼眸，那双眼睛像是没有波澜的死水，但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把人的精神吸进去，这人我并不陌生，是树林里遇见的那个女孩，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消失了。

    我连忙指着面前喊：“那女孩……那女孩突然不见了。”

    “那是你的幻觉。”小哥说的很坚定，拉着我的双手，对我说：“听着，这里你不能在住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随即我恍然，养母吊死，养父莫名地死在院中，如果我留下来，没多久警察就会冲上门来，那么我就是有一百张口也无法说清了。

    小哥拉着我，上了一辆车，一路上我们谁也没说话，说实话我迷迷糊糊到现在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我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我吓了一跳，打开手机一看，是腾讯的一条新闻：今日上午，本市消防路南湖小区发生谋杀案，初步认定死者是一对老夫妻，夫妻俩死因不明，初步调查为，妻子杀死丈夫后自杀。

    我看完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新闻里没有提到我和小哥，难道就没人怀疑我们吗？我带着疑问看向小哥，他没有看我，专心地开车，好像刚刚发生的惨剧，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我突然大叫了一声：“停车……”

    他一脚踩在刹车上，愣愣地看向我，我拧着眉头说道：“我要回去。”

    他竟没阻止我，掉头回到了我曾经认为最温暖的家，没进院门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门口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我们想进去是不可能了，我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只见养父躺在地上，正被无数个孩子啃咬着，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那些孩子突然齐刷刷向我看来，嘴角黏糊糊的血一滴滴流下来。我只觉得脊背发凉，后脖颈子直冒凉风，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再也不敢看下去，一转身向车子跑去，上了车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瓶水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看去，小哥正望着我，眼睛里的冰凉似乎融化了不少，我突然发现，我竟然不了解面前这个冰冷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