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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更新时间:2020-10-04 21:32:29 | 本章字数:5122

    被叫停拆迁的工人在一个高个子的带领下拥进了春辉房地产公司讨说法。他们说你当老板的可以随心所欲,印刷厂想拆就拆,不拆就不拆,但工钱得照付,卡车放了空,他们十多个人的工资得照给,有的还提出要双倍补偿。

    李先利认识这帮人,就解释说:“印刷厂迟早是要拆的,我伯父是与印刷厂的感情太深,一时舍不得,拆除的合同签订了,要付工钱也好,废除合同也好,都得等李一辉经理出了院再说。”闹哄哄的一班人中有人赞同有人反对,闹得不可开交。娜娜出面劝解说:“李经理的病不严重,医生说只几天就能出院,你们就等几天再过来啊,公司在这里又跑不掉,你们又不是不想做事,几天都等不得?”高个子想了想,觉得李先利和娜娜说的都在理,再说他来的主要意图并不是要工钱,而是怕拆迁的合同黄了给公司施点压,见目的达到了就说他们一个星期后再来,那时如果还没有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们就要双倍的工资和路费。李先利同意了,他们这才闹哄哄地离开。

    李一辉的身体没有大问题,医生要留院观察几天,李先利和张春霞轮流看护,娜娜负责送饭。李一辉觉得娜娜送来的饭菜还蛮合自己的口味。

    “李总,今天身体好多了吧,我给你送晚餐来了。”娜娜轻轻地推开房门,甜甜地说。

    “还只五点多一点,这晚饭蛮早呢。”张春霞迎上去接过娜娜手里的保温桶:“这里有我,你就先回去吧。”娜娜不情愿地将保温桶交给了张春霞,说:“那就辛苦你吧,我正好还有个事。李总你好好休息,我给你做了财鱼片,你要多吃点哦。”娜娜望了望病床上的李一辉说。

    “谢谢你!谢谢你!”李一辉回着话。

    张春霞故意把保温桶重重地放在病床边的床头柜上,从热水瓶里倒出开水给两只碗和筷子消毒,口里带着几分怒气地说:“一个厂子就是不被火烧关上大几年,也就破烂了,你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干嘛这么激动把自己搞进医院。”李一辉两眼望了望她没有答话,张春霞又接着说:“这用地红线都画了,规划也批 了,钱也出了,开发就不搞了?听说今天拆迁队伍找到公司里在要说法呢。”

    “拆迁的人找到公司还不是怕到手的业务跑了,再说谁说房子不盖了?”李一辉回着话,人也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财鱼片放进了口里,称赞道:“嫩! ”

    “肯定嫩呀!”张春霞没有好气地补了句。

    “我已经交待先利了,要他在近郊找块地盖个临时厂房,设备我们不卖了,这事怕又要折腾个把月。”张春霞说。

    “在病房里还研究工作呢?”一个中等个子的少妇手捧一束鲜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我见门是虚掩的就推门而进了。”少妇解释说。娜娜出门时没有把门关紧,李一辉已经吃完饭,见到来者说:“你怎么来了呢?”少妇回答也直爽:“你约了一起吃晚饭的,却找不到你的人了,以为你看不起我,放我的鸽子呢, 一问你躲进了医院。”

    李一辉见张春霞呆呆地望着来者,便向两人介绍说:“这是胡老师,这是我姨妹子张春霞。”

    “你好!”胡老师向张春霞打着招呼,并伸出一只手想同张春霞握手。张春霞伸出双手接过了鲜花,胡老师脸上一红。

    “胡老师,请坐!”李一辉指着床边的一把椅子说,接着他吩咐张春霞泡茶。张春霞倒了半杯白开水放在床头柜上,没有说话,转身就离开了病房。张春霞随步走出了医院,心中七上八下有些莫名的烦恼,突然间想喝酒,她想找李先利或娜娜一起喝,却都不见人影。张春霞失望地在路边的一家小餐馆里坐下,点了花生米、糍粑鱼、西红柿炒蛋几样菜,拿了瓶红星二锅头闷闷不乐地喝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先利和娜娜就在离她不远处的一家歌舞厅里唱歌。

    李先利在招聘现场第一次看见娜娜就对她心生好感,娜娜到公司后做事认真敬业他心中更是欢喜,他准备追求娜娜,娜娜却不懂风情似的躲避着与他单独相处,李先利便更觉得娜娜可遇不可求。李先利本来就有些自卑,觉得自己书读得少又出生在农村,也就放弃了心中的念头。这晚是娜娜主动请他陪客,他不知娜娜的用意,内心里充满了欢喜,走进歌厅他才知道,要他陪的还是位美女。她中等身材,短发,上穿白色衬衫下穿一条长裙, 李先利没有多想,心态自然平静地陪着那个女孩,女孩也主动大方,双方交叉着不停地请对方不是唱歌就是跳舞,随着一杯杯的啤酒下肚,他们都脸红嗓子高,两人手拉着手唱起了《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张春霞心里又闷又气,没事时李先利和娜娜都围着她转,现在心烦了想找一个人来陪却一个个没有了踪影。最恨的是李一辉,人家住院是养病,他住院好像就是约会似的,易青青被她赶走了,又来了个胡老师,说不定还有张老师刘老师出现呢。平时只喝啤酒的她却喝起了白酒,越喝心里越来气,想李一辉又有什么好的呢,与姐姐在一起过日子时时常吵闹,未必就是姐姐一个人的错?几个人一起商量好了要拆印刷厂,你喊叫停就叫停,简直是独裁。她越想心里越气,越气就越喝酒越怨恨着李一辉。

    胡老师是中学的语文老师,同李一辉认识十多年了,算得上知根知底,她丈夫出国后就没有再回来,两人经朋友点拨彼此都觉得蛮好。李一辉认为胡老师为人师表,一个儿子随她的丈夫在国外没有负担,找个老师做妻子对培养玉湘也很有帮助,重要的是他同胡老师在一起有话说。胡老师认为李一辉是靠得 住的人,做生意赚不赚钱是小事,她自己到月有工资拿还帮学生补课有外快,生活自理没有问题,更好的是她想有个女儿,李一辉有玉湘,李一辉的这些基本条件刚好符合她。胡老师坐在李一辉病床边的木椅子上,同李一辉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了一会天,她拿起病床边床头柜上的水果刀,为李一辉削着苹果,试探地说:“凭你姨妹子今晚对我的态度和我一个女人的直觉,她很在乎你,是不?”

    这么直接的提问让李一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接着胡老师又问:“你的房产公司用春辉命名,到底是纪念你的妻子呢还是取悦你的姨妹子?”

    “春,万物皆醒,欣欣向荣,朝气蓬勃,可播种万物,难道不好吗?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就是怀念我的前妻,你不会反对吧?”李一辉口里反问,心里却在称赞这个女人不简单。

    “哈哈!这点肚量我还是有的。如果真是这样也算我没有看错人,证明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胡老师欲言又止。

    “只要什么?”李一辉追问。

    “与你的姨妹子春霞没有关系。”胡老师鼓着勇气说。

    “什么关系?你们谈情说爱与我有什么关系?”张春霞一身酒气冲了进来,她想胡老师应该走了,不放心李一辉,所以兴冲冲回病房,在门口听见了她们的对话。胡老师削苹果本来就有点心不在焉,突然看见张春霞冲了进来,拿水果刀的左手一滑,苹果滚落在地,水果刀伤了她的右手,顿时鲜血直流。

    “医生,医生!”李一辉跳下床一手捏住胡老师的伤口大声地喊着。“你这是干什么呢?”冲张春霞吼道。

    “我干什么?我问你干什么?你不住院我疯了,往医院里跑?”张春霞十分委屈地号啕大哭起来,冲出了病房。闻声赶来的医生看了看胡老师的伤口说伤口不深,派一位护士带胡老师去外科包扎。望着胡老师离开病房的背影,李一辉心里一片茫然。妻子去世后有许多人帮他介绍劝他找个帮手,他都一口回 绝了。现在自己想通了愿意找,没想到是步步艰辛,易青青无情拒绝,胡老师提问尖锐又受张春霞搅局,事情怎么这么不顺呢?

    张春霞带着号啕的哭声跑出了医院,这些年她受的委屈和她对李一辉的爱交织在一起涌上了心头,她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冤屈,自己都过30岁了,这些年她也见过几个男孩,也有不错的男孩真心追求她,但她都没有接受。因为什么?因为她一直在心里爱着李一辉、想着李一辉。心里有了一个想嫁的人又怎么可能有心思同另外的人谈恋爱呢?恋爱也如做其他任何事一样得有思想准备,得有个明确的目标或者态度。就如朋友帮你订好了机票邀你去某地旅游,而你的心并不向往那个旅游目的地,觉得可去可不去,犹犹豫豫无所谓,最后的结果恐怕就是误机。姐姐的意外给她的心灵披上了阴影,她自知难逃其责。姐夫出工资请自己照顾姐姐,她明知姐姐身体虚弱身怀六甲,却还让她和玉湘在冰天雪地里堆雪人……那是自己的亲姐姐, 是两条人命啊!自己对得起谁呢?她良心不安充满自责,而她又天天带着玉湘,玉湘就像一面镜子时时让她看见姐姐。就男女而言,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谁又不想有貌美的妻子、英俊的丈夫呢。她想不通李一辉为什么接受不了自己的爱,难道自己比易青青、比那个胡老师都不余?自己至少比她们年轻啊。张春霞想不通,她对李一辉彻底失望了,她想马上就去找男朋友,恨不得明天就把自己嫁出去。

    张春霞跑回了家,玉湘正在写作业,见春霞回来了甜甜地喊:“小姨!小姨!”张春霞不答。玉湘觉得奇怪,看见张春霞眼里有泪水,又问:“小姨!你怎么哭了?”张春霞还是不理,面带怒色气愤地把玉湘的作业本收起来放进书包说:“走,我送你去你爸爸那里。”

    “我不!小姨我不去,我还要写作业。”张春霞不顾玉湘的反对,背着书包拉着她离开房间来到了医院,张春霞指着李一辉的病房门说:“你爸爸在里面,你去找你爸爸。”玉湘胆怯地推门而进,一眼看见了病床上的爸爸,扑向李一辉的床边伤心地哭着问:“爸爸你怎么了?爸爸你怎么了?”

    李一辉伸出手拉住了玉湘的小手说:“湘湘听话!湘湘听话!莫哭,爸爸是感冒了要打针。”

    玉湘似乎想起了什么,抽出被李一辉拉着的手跑到门外喊着:“小姨!小姨!”不见张春霞的人影了,她回到李一辉的病床边说:“小姨不见了。”

    “小姨累了,回家睡去了!”李一辉知道张春霞斗气跑了,安慰着女儿说。

    胡老师的伤口包扎好了,她走进李一辉的病房,看见玉湘正乖乖地站在李一辉的病床边,用她小小的手抚摸着李一辉打吊针的手,她走近微笑地问:“这是玉湘吧?”

    李一辉答应着:“是。”转着头对玉湘说:“湘湘,叫阿姨。”

    玉湘抬起小脑袋望了望胡老师说:“我不认识她!”

    “湘湘乖,湘湘听话,快叫胡阿姨好。”李一辉劝说。

    玉湘望了望胡老师,黑眼睛转了转说:“我不认识她!”

    “玉湘乖,玉湘孝顺,玉湘是个好孩子。我先回家了,你好好照顾爸爸吧!”胡老师强装笑脸说。

    “好吧,你明天有课早点回家休息。”李一辉抱歉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手受了伤,明天记得来换药。”

    “没事,学校有医务室,你好好养病。”胡老师快步离开了病房。李一辉听得出这是一句带气的话,望着胡老师消失的背影,他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孤单和无助,眼泪夺眶而出,想自己躺在这白色的病房里输着液,行动不便还要带着女儿,张春霞在身边他不觉得,这一离开他突然间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心里有许多事一时说不清。

    玉湘一连打了几个哈欠,李一辉禁不住紧紧抓住了玉湘的手,玉湘要睡了,难道要让她在病房里过夜,明天谁送她上学?他埋怨起李先利,也不晓得来医院看看。再没有可以指望的人了,李一辉摇头苦笑,心想只能硬撑了,这时突然传来了娜娜甜甜的声音:“湘湘!你来看爸爸了。”

    “姑姑!姑姑!”湘湘揉着困了的眼睛喊着向娜娜身上扑去。娜娜弯下身抱起湘湘,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亲问:“湘湘,吃糖不?”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几粒糖给湘湘拿在手里,又剥开一粒糖放进了湘湘的口里。原来娜娜经常同张春霞在一起玩,张春霞就叫湘湘喊她姑姑,娜娜同湘湘的关系亲密呢,这出乎李一辉所料。

    “李总,今天好多了吧?”娜娜问。

    李一辉在病床上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湘湘住在医院也不方便,您就把她交给我吧,明天我送她上学。”娜娜没等李一辉回话就问玉湘:“姑姑带你睡觉去好不好?”湘湘连连点头。李一辉不知道张春霞有时候玩去了就把湘湘交给娜娜带,娜娜常常带着湘湘睡。

    娜娜牵着玉湘的手教着她说:“爸爸再见,好好养病。”

    “爸爸再见!好好养病!”玉湘学着甜甜地说。

    李一辉放心的望着她们离开了病房,他关了灯,静静躺在病床上,房内漆黑一团,他闭上眼睛,晚上发生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闪现:胡老师无辜受伤,春霞愤怒地离开,玉湘的到来,娜娜的出现。有的让他自责,有的让她不解,有的让他开心,有的让他伤感。张春霞是关键人物,晚上的事件件与她有关。想起张春霞他就想起了妻子张春梅,这俩姐妹在他的生活中形影不离。一直以来,他把妻子去世的责任分在自己和张春霞的身上,自己有错但张春霞是失职,这也是他不能接受张春霞感情的一个原因。他多次想发张春霞的脾气,想重重地责怪她,最后都忍住了,这次张春霞却是彻底地碰到了他的底线。在这个世界上江山可以平分,金钱可以共用,美味佳肴能够共享,唯有爱情是自私的,是独享的。单从这方面看,无论张春霞是在易青青店内胡闹还是今晚在医院的行为他都可以理解。不过无论如何,大人的情感不能伤到小孩,特别是在夜里把玉湘送到医院来,这是他十分忌讳的。想起玉湘,他的心就不安, 出生时他在忙生意没有空,妻子走后他长年在外地没有空,玉湘失去了母爱也没有父爱,成了孤儿似的,难怪同学笑她,难怪她打同学。张春霞看样子是下定了决心不带她了,自己是又要当爹又要当妈,眼前公司正处在起步阶段,事务繁杂,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呢?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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