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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更新时间:2020-10-04 21:40:27 | 本章字数:4426

    医院里,胡老师正在吊着针,赵惠兰坐在边上同她说着话。胡老师说话的声音不高,但赵惠兰听得清楚。

    “你同李先利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 ”

    “也没有什么准备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有什么要我做的么?”

    赵惠兰摇摇头。

    “那要我送什么礼物呢?”

    赵惠兰还是摇摇头。

    “你们的大喜事我总得表表心意嘛,那我送,送……”胡老师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就送一对胖乎乎的大娃娃,好不好?”胡老师有点兴奋地问。

    赵惠兰摇摇头后又连连地点着头。她抬头看药快吊完了,忙走出房门喊:“护士快换药,快换药。”一会儿到吃中饭的时间了,赵惠兰问:“胡老师,你中午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不行,你有病在身不吃东西怎么行呢,一日三餐谁都不能少。”

    “那就来碗稀饭吧。”

    “好,好。”赵惠兰连声说。

    中午胡老师就着咸菜吃了碗稀饭就睡着了,下午还有两瓶药要吊呢。一点多钟她就醒了,医生为她打上了吊针,她一双 眼睛总盯着病房的门,赵惠兰知道胡老师是在想李一辉了,她故意找些话题同胡老师说,胡老师显出了不耐烦,赵惠兰知道 李一辉一时肯定来不了,想着法子要减轻胡老师思念李一辉的心情,又没有别的好办法,便一时问胡老师:“你想吃苹果不?”胡老师摇摇头。

    一会儿又说:“你吃个梨子吧。”胡老师还是摇摇头。

    一会儿端杯热水过来说:“胡老师你喝点水吧。”胡老师心烦了;望了望端着水杯的赵惠兰,责问说:“你是故意害我吧,手上打着吊针你还要我喝水,你是要我蹲在厕所里不出来是不?”

    “胡老师,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赵惠兰几乎委屈得要哭出声来,她带着泪花使劲地摇着头说。

    “那你告诉我,一辉今天做什么去了?”

    “他……他找玉湘去了。昨天晚上大家都在找你,玉湘却不见了,他叫我不要告诉你。”

    “什么?你说什么?玉湘不见了!玉湘跑哪里去了?跑哪里去了?”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快躺下,快躺下,手上还扎着针呢。看,血都回流过来了。”赵惠兰心想糟了,李一辉反复交待不能把玉湘走失的事告诉她,怕她受刺激,自己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呢?

    “我要去找玉湘,我要去找玉湘!”胡老师不顾一切掀起被子、拔掉针头、赤着双脚就往外冲,边跑边高声地喊着:“玉湘你在哪里?玉湘你在哪里?”

    “胡老师你慢点!胡老师你慢点!”赵惠兰同护士、医生在后面喊着追赶着。

    “玉湘!玉湘你在哪里?”胡老师一路喊着一路往前跑着,一辆汽车迎面开来,司机猛踩刹车,汽车在摇晃中停住了,司机摇下车窗冲她骂着:“想死!”胡老师没有目的地冲过了一条街道,依然边喊边跑,同一个妇女撞了个满怀,被撞痛了的妇女凶恶地骂着:“你瞎了眼睛?”胡老师二话不说,伸出双手用

    尽全身力气一猛推,那妇女“哎哟”一声倒地,顿时头上鲜血直流。

    “不好了,出人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快来人啊!”路人喊着将那妇女围着一团。

    “让开,快让开!”紧跟在后面的赵惠兰分开众人,医生检査了妇女的伤口,交待护士快扶起来送医院包扎。

    急诊室内受伤的妇女坐在椅子上,医生用剪刀帮她剪着头发,清理伤口,鲜血顺着伤口往外流,医生说先止血再缝针。一个多小时后,那妇女头上缠着纱带被护士送进了观察室。

    “你先躺下休息一会。”护士对那妇女说。

    “我不躺,你快帮我打防破伤风的针。”那妇女说。

    “医生已经帮你开好药了,你先躺下休息莫乱跑,我就来帮你打针。”护士说。

    那妇女和衣躺在被子上等着护士帮她打针,一双眼睛像做贼似的到处张望着。

    一阵狂奔和高喊后,胡老师已经精疲力尽,她停住了,在街道上喘着粗气,赵惠兰和医生将她扶进了医院。医生帮她打了一针镇静剂她就睡着了,赵惠兰打来温水帮她擦拭着双脚, 胡老师双脚的袜子底已经磨破了,破了皮的肉上沾满了细沙。赵惠兰望着这血肉模糊的双脚,眼里流着泪,找护士要了些医用棉慢慢地帮她清洗着。清理完胡老师的双脚后,赵惠兰才想起受伤的妇女,她想自己应该去看看她,要向她赔不是,承担相关的医药费。赵惠兰从胡老师的床头柜里拿了些水果去看望那妇女,却找不到人,她问护士,护士说:“刚才打过针,未必还会跑了不成?”

    “这就奇怪了,怎么找不到人呢?”赵惠兰自言自语说。

    李一辉情绪十分低落,女儿下落不明,胡老师又在医院,他心挂两头。自己一天没有去看胡老师,胡老师肯定会问赵惠兰,万一赵惠兰把玉湘不见了的事告诉了胡老师,她一急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来。李一辉强打着精神去医院看胡老师,这时那个头缠纱布的妇女刚从病房里跑出来,她一眼就看见了李一辉,脸上一惊,立即就地转身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医院楼上跑去,李一辉望着她的背影好生奇怪。

    李一辉前脚走进胡老师病房,赵惠兰提着苹果后脚就跟了进来。

    “你到哪里去了?”李一辉一脸的不高兴问。

    “我……我……"赵惠兰支支吾吾不敢说。

    “不是要你一步不离守在这里吗?”李一辉声音中带着不满。

    “对……对不起,我没有保守住秘密。”赵惠兰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啊……”李一辉没有听明白,追问着。

    赵惠兰一五一十地把胡老师跑出医院的事说了一遍,李一辉看到胡老师血肉模糊的脚板,伤心地吼着:“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好。”

    赵惠兰流着委屈的眼泪。

    “你凶,凶什么?她又不是故意的。”李先利早到门口,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老子就是要凶,你管得着?”李一辉说。

    “你……你……”李先利结巴了。

    “你……你……我要你去找玉湘,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啊?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让我失去玉湘啊!”李一辉双手击头,号啕大哭起来。

    “伯父,我去找玉湘,我现在就去找玉湘。”李先利离开了病房。

    赵惠兰哭着追出了门,直到看不见李先利的影子才擦拭着眼泪回到病房。

    玉湘被关在船码头附近一栋低矮的小屋内,她的双手连同椅子被反绑在一起,口里塞着毛巾。黑夜里,缠着纱带的妇女鬼鬼祟祟地敲开了那矮屋的门,那个蹬三轮车的男人跛着脚指着那妇女的头问是怎么回事。

    “嗨,别问了,今天是倒透了霉,都是被她一家人害的。”那妇女一屁股在没有靠背的椅子上坐下,手指着关着玉湘的房屋凶狠地说:“我要打她几耳光才解恨。”

    “伤了她我们不好交差啊,对方说要毫发无损呢。”那男人说,接着又追问:“电话打通了么?”

    “电话,电话,就只关心那个电话,我不打那个鬼电话就不会跑到邮电局去,不到邮电局就不会被那个疯子撞倒缝了这五针,加钱,她们必须加钱。”那妇女指着自己的头说。

    “是的,是的,她们必须加钱!她们是怎么跟你说的?”男的问。

    “还能怎么说,要我们好吃好喝地待着,把人送到上海后一手给钱一手交人。”

    “把人送到上海?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这火车站、汽车站、船码头,还有这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李一辉的人,我们怎么把人送出去呢?”

    “我们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把人搞到手,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你一个大男人快想办法啊。”

    “什么路?”

    “水路”。

    “怎么走?”

    “高价请渔民用渔船送。”

    那对男女争来争去最后确定了这个方案。

    从昨晚到现在,易青青寸步不离地守在船码头,她有些头昏脑胀了。在她的心中,玉湘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她特别乖巧,小嘴甜甜的,一看见她都是“青姨青姨”喊得热热闹闹。这一天一晚了,她跟谁在一起呢?肯定是被坏人控制了,不然她这么大了会自己找着回家的,就是自己不回家大家出动了这么多人寻找也会找到人的。落在坏人的手里那又是为什么呢?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辆三轮车和那个妇女的影子。如果是她们的话,她们到过码头,知道我们守在这里,要坐船出去的概率就小了。船,她对船太了解了,在洞庭湖漂泊了十几年,要想出城一艘小船足矣。她把目光投向湖中,隐隐约约可见高大的货轮、挂着风帆的小船,她仿佛从梦中惊醒,突然想到,如果坏人乘黑夜租用渔民的渔船出湖,她们守在这码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她连忙进候船室交待其他的人继续守候,自己飞快向渔民码头跑去。

    夜幕下,一艘艘渔船模糊不清,黑压压地停了一片。洞庭湖水轻轻地拍打着河岸,易青青下了河堤,踩着柔软的河沙, 踏着一块长长的跳板上了一条渔船。船舱内船老大几个人正在 喝着酒,易青青说:“船老大,我在岸边就闻到酒香了,我有口福尝到老大做的桂花鱼了。”

    “不愧是大厨呢,闻味就晓得我们吃的是桂鱼,黑咕隆咚的你这大老板来到我船上不是为了吃桂鱼吧?”船老大说。

    “船老大就是精明,你得帮帮我……”易青青几乎掉出了眼泪。

    “来,来,边吃边说。”这时已经有人拿来了筷子和酒杯, 并让出了一个位置,船老大一边倒酒一边说。

    易青青哪有心思喝酒,她坐下把寻找玉湘的事说了一遍。 船老大一听完就说:“易老板你先坐下。”接着他指着在一起喝酒的人说:“你们快去问问看,今天到现在有没有谁开船送过一个女孩子出湖,或者有谁租了船要出湖的。”船老大话一说完, 那几个人就出去了。

    “来,谢谢您了,我敬您一杯!”易青青说。

    “啥意思?你这就见外了吧,哈哈!”船老大爽朗地说完, 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了。

    船老大又问了易青青找玉湘的一些具体情况,易青青详细分析了她判断坏人很可能连夜走水路把人运走的可能性。听了易青青的分析,船老大就说:“如果是走水路,你们又守住了客运码头,那就只能坐我们的渔船了。”

    这时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先后回来了,都摇着头。船老大抽出一根烟,点燃,大口大口吸了几下说:“这就奇怪了。”接着说:“易老板大家都认得,她也是才上岸的人,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分析晚上十有八九人要从我们的水路上过,酒不喝了,大家回船上去,人要惊醒点,一有情况就招呼,一招呼大家就都要过来。”

    易青青和船老大几个人默默地坐着听动静,他们熄了灯,不说话,耳边只有湖水拍打船只和岸边的声音。零点已过,人越来越困,他们都强打着精神。

    黑幕下渔船码头的左侧,一艘外地渔船熄了发动机,正凭着人力在悄悄地靠岸。那对男女一前一后把玉湘夹在中间,一个在前面拉一个在后面推走下湖堤。男人痛着腿女人头负着伤, 两人也精疲力竭了,玉湘看着两人的怪样子心里偷着乐,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对狗男女要把她送到上海。白天她看见了爸爸还有青青姨却都没有救下自己,这漆黑的晚上要想被救怕就更难了,要得到自由只能靠自己,她心里琢磨着主意。

    细细的沙子踩在脚下软绵绵的,湖水拍打水岸的声音,还有渔码头特有的鱼腥味让她清楚这是到了渔船码头,渔民的船都停在这里,爸爸曾经带她上船买过鱼。想起这附近停了许多船,有船就有许多人,玉湘的心里就有了主意。人到了码头,那对男女禁不住加快了脚步,绳子拉在男人的手里,女的在后面推着她走,玉湘走快就会踩上男人的鞋子,走慢男人拉着绳子她的手就会痛,玉湘故意加快速度迈大步连连踩着那男人的鞋,只要走快那对狗男女就高兴,男的暗自高兴大步往前冲,把那妇女甩在后面。前面出现了一个黑影,可能是接她们上船的,玉湘打定主意,在后面反推着那男人紧走了几步后,猛一用力拉脱了男人手中的绳子横着往前跑,她知道停在这里的每条船上都睡有人,只要自己爬上任何一条船就有救了。那男人毫无防范,几乎要摔倒在地,“别跑!”妇女尖叫着追了上去,听到响声,易青青和船老大几个人连忙跑了出来,“快上船,快上船!”男人喊着女人,见有人跑了出来,那对男女转头跳上船逃之夭夭了。

    易青青拿掉玉湘口里的毛巾,解开手上的绳索,两人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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