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辰根据董事长的要求，代表董事长去各管理部门象征性地巡视了一圈，主要了解一下各部门目前的状态，自然是受到了至高的接待。不管他们的心理活动是如何的，也算树立了自己的威信。

    张雨辰顺便借势自作主张地把集团公司的几位老总的办公室也捎带着去视察了一下，意图借此观察一下他们对自己的态度。毫无疑问，在老总们这里，张雨辰不会受到恭维和欢迎的，他看到的只能是几双冷冰冰的白眼，听到的是让他浑身直冒寒气的嗤鼻声。

    显摆了一番，张雨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四平八稳地坐了下来，拿起一本陈宇豪从地摊上淘来的一套建国初期的儿童连环画，一页一页地浏览了起来。看着看着，眼睛一阵迷糊，他打起了瞌睡。

    一阵铃声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小张啊，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是董事长的指令。

    张雨辰不敢耽搁，立刻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董事长，您找我有事吩咐？”张雨辰满脸春光灿烂。

    “根据市政府安排，指定我陪市长出国学习考察和洽谈业务，我是唯一一个私营企业的负责人，三天内出发。”

    “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得到市上支持不容易，这也是我们集团公司的骄傲。”张雨辰赶忙附庸起来。

    “也不值得骄傲，还不是掏腰包的事。”董事长示意张雨辰坐下来，“这次出去的时间比较长，要转好几个国家。陪市长考察完，我还有其他的安排要继续进行，不能马上回来，估计怎么也得一个多月吧。我刚和集团公司的几位老总谈完话，我出去的这段时间，由总经理暂时主持工作，你就辛苦一下，多协助一下总经理，帮我看好后院。”

    “放心吧，董事长，我一定尽职尽责地为集团公司老总们服好务。”

    “你工作得很努力，也很有成效，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对你也很赞赏。只不过呢，”董事长看看张雨辰，“集团公司对你的评价是褒贬不一，特别是集团公司老总们的看法比较多。当然啦，工作中出现这样的反差这也是正常事。”

    张雨辰听董事长这话的意思，带有批评性，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对付自己贬低自己。他知道，能对付自己干对付自己的自然都是有权威的人。董事长肯定受到了他们的影响，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张雨辰略略思索了一下，不动神色地对董事长说道：“领导们对我的看法我也知道一些，这也是对我的关怀和帮助。我知道自己存在许多失误和不足，以后我保证不越位，不做任何超出自己权限的事情，也保证不再插手任何事物，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话也不能这么说，站在你这个位置，肯定会得罪人，不可能不得罪人。握有一定的话语权，也难免不被人嫉妒。不能因为别人对你有意见就甩手，这叫不负责任。”董事长说得很严肃。

    “董事长批评得很对，我最大的毛病就是沉不住气，听不得别人说集团公司或董事长一个‘不’字，更容不得别人对董事长的决策有一丁点的质疑；我还有一个毛病，处理事直截了当，不留余地。咳，我这人是干不了大事。”

    “呵呵，你也学会自我批评了。”董事长笑起来，“我知道你为了集团公司利益，为了维护我，让别人产生了误会。以后多注意一些就行了，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对于不利于集团公司的事和人，你一定要坚持原则。放心，我信任你，也会坚决支持你。大胆地去干事，有什么问题我来替你担。”

    “太感谢董事长了，董事长就是我的恩师。”张雨辰说话的语气就差痛哭流涕伏地下跪了。

    “另外呢，我这次出国要洽谈的两个项目，是市长指定的。你立刻给我做个提纲，一定要细致，还要能进能退。你仔细地分析一下项目的可行性，制定出决策方案。在哪个鼓点上能当场拍板，又在哪个节点上进行推脱，重点是保证让市长满意而归。至于后面的结果，市长也不会很认真地过问。”

    “明白了，董事长。”张雨辰接过董事长递过来的项目书，“我立刻安排项目部和财务部一起开会，对这两个项目进行细致地分析，我跟班协助，尽快给您拿出一个参考方案，保证您这次出行不出漏洞。”

    “好！”董事长满意的拍了一下手，“不要写得太复杂，简明扼要，提纲式的就可以，能让我看明白就行。”

    “董事长，我知道了，这就去安排分析会。”张雨辰说着站起身，给董事长哈哈腰，“谢谢董事长的信任。董事长，没其他事，那我就去了？”

    “嗯，去组织分析吧。如果需要集团公司那个老总协助，你直接叫他过来就行，就说是我让他全力协助的。”董事长也站起身，“另外，我看大厦门前屋后的环境大不如以前，各楼层得步行梯也都布满了灰尘，你安排一下好好清理清理，要形成常规化，确保集团公司形象。可以以我的名义下通知，我回来检查。”

    “好的，完成项目分析后，我就会同后勤部把您的指示进行传达，与有关老总再进行一下协商，保证完成董事长的指示。”

    “告诉他们，让他们把这个工作当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你去安排吧，我就不一一的去和他们再细说了。”董事长说完，向张雨辰挥挥手。

    “董事长，那我就回去做落实准备工作了。”张雨辰说着倒退几步，走出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董事长出国后的第一个中高层以上管理者例会，由总经理主持。

    “在董事长出国考察洽谈的这段时间里，集团公司工作由我来主持，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坚守好自己的岗位，努力完成自己的本分工作。”说到这，总经理看看张雨辰，“对于岗位责任制，要求的是，该你管时，你必须管好，不能有失误；不该你管的事就不要伸手，负好自己的则就OK。大家以后做事做人都要低调，要夹着尾巴。这里要强调地一点，我们集团公司是一个团结奋进的团队，绝不允许拉帮结派，自立山头。”

    毫无疑问，总经理的开场白是有针对性的。

    张雨辰掩藏着内心的恨怨，脸上挂着笑容，认真地听着，手在笔记本上快速的滑动着，似乎在认真地记着笔记。

    总经理随后对集团公司下一季度的工作安排做了一下部署，不外乎一贯性的常规计划和布局。整个讲话用了一个多小时。

    在张雨辰听来，总经理的讲话，简直就像古代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啰啰嗦嗦、重重复复，很像催人入眠的摇篮曲；而且，明摆着在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威，这才叫图谋。

    昨晚没睡好的张雨辰听着总经理枯燥的讲话，泛起困来，赶忙使劲掐掐自己的大腿，这时候要是睡着了，前途也就睡没了。

    总经理使劲地咳嗽了一声，音调提高了八倍：“我刚才做的工作部署，各部门一定要抓紧去落实，彻底改观过去的现状。”

    张雨辰一听，知道总经理要转话题了。

    说完工作安排，总经理加强了语气：“在这里我还要强调一下组织纪律问题。最近，各部门都出现自由散漫的现象，这是不允许的；再一个就是，有些管理部门的负责人不能与集团公司保持一致，这也是不允许的。”

    “总经理说得非常正确，我坚决拥护和支持总经理的管理决策。我们集团公司有个别人就是这样，眼睛直往天上看，自以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把总经理都不放在眼里，对高层管理人员不尊重。”主管后勤的刘副总突然插了一句，看似向总经理表态示好，其实是别有用意。他意有所指，可能针对的不仅仅是张雨辰了，但肯定主要是张雨辰。

    总经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看了一眼张雨辰，没搭理他的话。

    “下面，由有关负责人进行一周工作的安排和下达。张雨辰，你不是会前告诉我说有非常重要工作要说吗？那就先紧着你，你就在这个会上好好说说吧。”总经理点起了名。

    张雨辰一愣：这是董事长交代要给你说的事，怎么能在这个中层管理会上公开进行具体工作安排呢？这根本不符合规定啊？

    “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总经理问张雨辰。

    张雨辰无奈地站起来，想了想，就概要性地说说不牵扯其他方面的环境卫生吧：“根据董事长临行前的安排，就集团公司环境卫生问题给予的指示，要求后勤部切实地负起责任来，彻底解决脏乱差的问题，并且拿出一个可行的制度。董事长说，这关系到集团公司形象，绝对马虎不得，也不允许马虎。”

    正在玩手机的后勤部后勤处的王远志一听，这是在点他的名啊，心里不乐意了，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环境卫生怎么就差了？后勤怎么就不负责任了？你动不动就拿董事长来压人，拉大旗作虎皮，假传圣旨。你要明白，现在是总经理在主持工作，总经理说了算。”

    “这位真是个二半吊子。”张雨辰只想笑，心里话，“连个打击和推崇对象都选不好把握不准，和蠢驴有何分别？”

    “我只是照实传达董事长的原话，不是我胡说八道。集团公司内外部的环境也的确大不如以前了，大家也都心里清楚。”张雨辰微笑着说道，“我再重复一遍，董事长要求彻底改观集团公司环境卫生，点名要后勤部要彻底负起责任来，不能当成耳边风。”

    “我刚到后勤部，你的破事就整来了，还说是董事长的原话。我怎么就没听到董事长这么说呢，你这是故意给我找碴啊？”王远志有些怒气冲冲。

    “王处长，我也只是做个传话筒而已，不是给你找碴，我也并没有其他针对你的意思。”张雨辰笑着解释道，“这是董事长临行前特意告知我，一定要通知到位。作为董事长的下属，我也只有照做了。”

    “还作为董事长的下属呢，别在这取巧卖萌了，这事难道总经理就不会安排了吗？非得你来作指挥？想凌驾于总经理之上啊？你也不瞧瞧你的这德行，几斤几两的也不去称称，哪凉快哪歇着去吧，一切由总经理来做决断。”

    王远志推出总经理来，一通炮轰，让张雨辰听得是哑口无言，一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了。

    沉默了一会。

    “总经理，的确是董事长亲自给我安排的，我不能不执行啊？您看这项工作怎么布置呢？执行还是不执行呢？”说着，张雨辰望望一脸冷峻的总经理，想看他怎么接这个皮球。

    “你这意思是，董事长也让你来告知我了，让我听从你的安排是吗？”总经理一脸的不悦。

    “环境卫生的事倒是没有说您，只是让我督促后勤部门去完成。”张雨辰赶忙解释道，“董事长的命令谁敢违背？我这么做，也只是代董事长传达一下指示。总经理，我敢违背吗？您说是不是？”

    “是什么呀是？你以为有董事长在罩着你，总经理都不放在眼里，忒狐假虎威了吧？”王远志脑很低踮着脚尖，指着张雨辰的鼻子，狂声吼了起来。

    “是啊，总经理在这里，应该先请示总经理啊？”

    “在总经理面前发号施令，的确也不合适。”

    “调子有点高了。”

    “总经理也是掌舵人之一啊，轮不到你来安排布置工作吧？”

    与会者们也都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哄来。

    看到众人一边倒地说说道道，张雨辰感觉一阵阴风从脊梁骨里升起，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稳住劲，不去理会他们，不可让他们乱了自己的阵脚。”张雨辰从心里为自己打起了气，“既然有董事长的指示确实存在，干脆，直截了当，挑战一下他们，摸摸他们的水到底有多深。”想到这，张雨辰十分恭敬地对总经理说道：“总经理，我听从您的意见，这项工作还安排不？如果大家都有意见，您也不同意这个安排，我就收回，等董事长回来再说吧。”

    “我的感觉里，你口气里怎么有点威胁我的味道啊？”总经理有些气恼。

    “不是不是。”张雨辰急忙解释道。毕竟，总经理还是有相当权力的，没必要去得罪他，得罪他等于间接地断送自己。“董事长交付给我的这个工作，具体怎么安排，还要总经理您来做最后决定。总经理怎么布局，我就怎么执行，坚决服从，绝不违背。”

    张雨辰的这番话让总经理心里很不舒服：“看来，你是决心要和我拗劲了是吗？想给我使绊啊？”

    “看总经理您说的，您是集团公司第二把手，集团公司重大决策都得您参与决定。”张雨辰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怎敢和你作对，巴结都来不及呢。”

    “来集团公司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吧？难道，你就不懂得枪打出头鸟吗？”总经理阴着脸问张雨辰。

    “董事长应该之前给您先说一说的。”张雨辰杀了个回马枪。

    “你这是在用董事长敲打总经理啊？玩的忒大了些吧？什么玩意啊？”王远志在一旁煽起阴风来。

    “不都得听董事长的吗？”张雨辰不疼不痒地顶了王远志一句。

    对于这位总务处处长王远志，张雨辰可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照你这意思，总经理的话你就不听了吗？张雨辰，你也太势利眼了吧？可惜，这集团公司里并没有你的份啊？”王远志大声呼喝起张雨辰来。

    “那我也问你，我服从董事长错了吗？”张雨辰也上了头，“你敢反对董事长，可我不敢啊？”

    “你要干什么？这是集团公司例会，不是在你家里，你不要做得太过分。”总经理训斥起张雨辰，“没一点组织观念，太过自大。”

    “总经理，您说我过分？我过分到哪了？说我自大？我哪里自大了？”张雨辰对总经理说偏话有点不满，小声地顶了一句，“是你让我发的言，我如实传达董事长的指示有错了？”

    “你！”总经理被张雨辰彻底激怒了，“我看你根本不配做副总监的位置。既然你那么关心环境卫生，那就去做你最关心的工作吧，我看你也只配做作清洁工。哼，不是小瞧你，你能做好清洁工这份工作也不错了。”

    总经理的这话一出，无疑是将张雨辰免了职。

    看着发愣的张雨辰，总经理补充了一句：“去到后勤部体验一下吧，那里才是你的才华展现平台。”

    “还愣着干什么？等着抓救命稻草啊？”集团公司刘副总不忘火上加油，走过来也跟着讥刺了一句张雨辰。

    这个结局是张雨辰怎么也料不到的，他彻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