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更新时间:2021-06-16 10:08:07 | 本章字数:4656
又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张雨辰靠着圆滑、逢迎和巧施伎俩,终于如愿地坐上了总助理的这把交椅。虽然,还算不上顶天,但也算立地了。
参加完每月必行的集团公司高层会议,张雨辰一如既往地先把董事长送回他的办公室,然后再回到十八楼自己已经更新过的办公室。
终于熬到了总助理的位置,是张雨辰用他那上刀山下火海、走油锅也洗脱不了的无耻卑鄙手段爬上去的:他把梁红霞作为自己的上马台阶,幕后诱导和指挥着梁红霞揭发阻挠自己升迁的集团总经理,实名举报总经理以权谋私为自己的亲属发放巨额奖金等不良行为,让这位总经理的威信在集团公司受到了损害,并被董事长严加训斥;不但责成他交回发放的奖金,还给予了扣发一月工资的惩罚。梁红霞也因此被总经理寻机除名,打破了她的饭碗。每当想起梁红霞一无所有地离开集团公司的那个凄凉的场景,都会让张雨辰脑充血。这件最不道德的事,成为压在张雨辰心上永远也清除不了的罪孽。
坐上总助理室主任第一把真皮椅的张雨辰,掌管了可以调配调遣任何部门的权利,不再像哈巴狗样弯着腰去迎送那些高于自己级别的人。除过在董事长和总经理等高管的人面前,他仍然要低声下气外。
这时候的张雨辰,潇洒地抹去自己脸上那些曾经的下贱,开始回收别人送过来的不要脸的奉承。
拥有了一间仅次于集团公司副总级别的敞亮宽大的办公室,张雨辰的野心更大了。用他的话来说,当不上总统的都是失败者。
有了新位置,张雨辰除过回公寓,几乎没出过集团公司大门。
刚走进新办公室,没等张雨辰坐下,手机响了。张雨辰打开手机一看,是父亲的电话。
“爸。”张雨辰动情地叫了一声。
“小辰啊,你妹妹的病情已经得到完全治疗,出院了,正在屋里睡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父亲说得十分开心。
“爸,您说的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张雨辰激动地哭了起来。
“花了你不少钱吧,孩子。”父亲感慨起来。
“爸,钱是身外之物,那点钱算什么?只要我妹妹的病能治好,健健康康的,花再多钱我都愿意。”张雨辰安慰起父亲。
“我算了算,治你妹妹病的住院手术和进口医药费,家里的所有开销;还有修缮你爷爷家那所老房子的翻修,杂七杂八的也花了七八十万了。孩子,多亏了你,你在外也借了不少钱吧?”父亲十分关心地问。
“七八十万?”张雨辰听完心里一惊,“再加上前面家里盖新房的二十来万,那就是百十万啊?我没给过家里那么多钱啊?再说,到现在我也没挣回来那么多的钱啊?”
“爸,我没有借过钱啊,每月给您寄的钱都是有数的啊?这”张雨辰心里十分疑惑:“这些钱”
“光你寄的钱是不够,是加上你让玲玲带回来的五十万。”父亲说道,“家里多亏你啊,没你管顾家,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我叫钟艳玲带回去的五十万?”张雨辰听蒙了,心里说,“我何时让她带回家过钱啊?”
“爸,玲玲呢?”张雨辰急忙问父亲。
“回来没多久就到山里去了。”父亲说着,叹了口气。
“到山里去?她去山里干什么?”张雨辰不解地问。
“说是要去修身养性,赎回灵魂,说白了,是出家。这孩子,咋突然间就厌世了呢?她这样做,到底受到了多大的刺激啊?咳,她爹妈到现在都没反过劲来。”父亲又叹了口气,话说得十分伤感。
“啊?她出家了?怎么会这样呢?”听到父亲的话,张雨辰犹如被电击一般,心在剧烈的疼痛。心在说“老天对她不公道啊”。
“我和你妈也是想不通啊,都是大学生了,怎么会不顾一切了呢?自己的父母也不顾了,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父亲直感慨。
张雨辰心里清楚,钟艳玲的出家,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罪魁祸首之一。
“爸,玲玲走的时候没留下什么话吗?”张雨辰凄楚地问父亲。
“玲玲走前来过医院,陪着你妹妹呆了整整一个上午。临走时,玲玲有点难过的给你留下了话。”
“她说什么了?”张雨辰赶忙地问父亲。
“她说得我都理解不透,说是‘归还你一个清白,不想让你的心灵再继续为她黑暗’。”父亲缓慢地说道。
张雨辰拿手机的手抖颤了起来,他的心发生了不下于十二级的地震。
听了父亲的讲述,张雨辰陷于阵痛中,没说话。
“我也没法问你,是你和玲玲怎么了呢,还是玲玲工作或其他方面出现了什么问题?”父亲话说得有些伤心,“玲玲是多好的孩子啊,在咱家这一片,谁不夸赞她啊?玲玲这孩子,全身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爸,一切过错都在我身上,是我害了玲玲。”张雨辰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知道,自己的泪水都是肮脏的,流出来也是对钟艳玲的侮辱。
“你说啥?再说一遍,是你害的玲玲?给我说清了,你咋害得玲玲?”父亲一听,十分吃惊,说话的口气变了。
“爸,这话一半句的我也给您说不清,总之,是我对不住玲玲。”
“到底是因为啥呢?你得给我说实话,咱不能做坑蒙拐骗欺负人的事,特别是在玲玲这方面上。”父亲说得很严厉,“说说,究竟出啥事了?”
追悔,怨愤,遗恨,交集在张雨辰的心里。
“爸,以后慢慢告诉您吧。”
“不行,你现在就得告诉我到底是咋回事,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决不答应。”父亲继续追问着张雨辰,“是不是你欺负玲玲了,嗯?是不是你败坏玲玲的名声了,嗯?是不是你混好了嫌弃玲玲了,嗯?”
“爸,我没有欺负玲玲,没有败坏玲玲的名声,也没有嫌弃玲玲。您说的这些我都没做。”张雨辰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必须承认,虽然,他没对玲玲做过什么,但他是伤害玲玲最厉害的间接凶手。
这时的张雨辰,突然不再恨怨钟艳玲,突然明白钟艳玲做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她葬送了自己。
“听你这么说,那就不是你的错了,不是你的错,那又是为了什么呢?总不能玲玲一觉睡起来就想着回来进山出家吧?总得有个原因吧?咱不能就这么着荒废了玲玲,耽误了玲玲的一生吧?”父亲哽咽了起来。
“爸。”张雨辰叫了一声,下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真的不是你的责任?真的就没有你的责任?”父亲又问张雨辰。
“爸,我是有责任,这个责任不能推脱。”张雨辰好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为了出人头地,如果自己不是为了蝇头小利;如果自己不是为了巴结权势一心往上爬,促使钟艳玲去做协理,间接地将自己心爱的她拱手送到淫棍的手上,钟艳玲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条万念俱灭的路。
“我知道,肯定有你的责任,要不,玲玲这么好的孩子,咋会走到了这个地步了呢?这就是你的责任,你就不该这样对待玲玲。”父亲好悲痛,不知道该怎么表述,只能埋怨着自己的儿子。
“爸。”张雨辰哭出了声。
“我看就是因为你的问题,玲玲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就不好好地对待她呢?小辰啊,咱可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啊?”
“爸,您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玲玲接回家来的,我也一定会让玲玲好好的重新走进生活里来的。”张雨辰止住了哭,心里在恨恨地咬牙切齿,“我一定要让欺负过玲玲的人不得好死。”
“要是这,你就赶紧回来吧。再好的工作咱都可以不要,再多的钱咱都可以不挣,唯独玲玲,咱绝对不能不闻不问,不能丢了她。”
“我知道了爸,您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办完了这边的事情,我一定会回家去,把玲玲接回家来。”张雨辰向父亲做承了诺。
“好,那你办完事就赶紧地回家来吧,咱不贪图城里的富贵。”
“知道了,爸。”张雨辰回答得有些勉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间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回来。
“你抓紧办你的事去吧。”
“嗯。爸,我挂电话了。”
“咳。”放下电话,张雨辰的父亲叹了口气。
“这可咋整啊?”张雨辰的母亲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看,八成都是咱家小辰的过错。”父亲肯定地说。
“不管谁的过错,咱能管得了吗?”张雨辰的母亲抹起眼泪来。她心疼起儿子,心疼起玲玲来,“两个多好的孩子啊,怎么一到大城市里就变样了呢?”
“得让咱家小辰回来,接回玲玲,不能让玲玲在山里待一辈子,害了玲玲的终身。”张雨辰的父亲下了决心。
“我也是这样想,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过小辰了,都不知道他成啥样了。”张雨辰的母亲很是担心。
“我也是担心他,怕他真变的咱都不认识了。”张雨辰的父亲揉揉额头,“小辰的脾性咱都摸得清,他能给你一条路子走到黑。”
“小辰好说,最可怜的还是玲玲这孩子啊。”张雨辰母亲伤痛地说。
“我明天还得给小辰打电话。”
“嗯,只要他能回来就好办了。”张雨辰母亲点点头,很无奈。
父亲仰起头看看天,咳了一声:“你还记得小辰为了那棵枣树的事吗?”
母亲也叹了口气:“那咋不记得?这孩子就是个倔。”
“爸,妈。”兰兰走了出来,明显瘦了很多。
“这孩子,怎么又跑出来了?不知道照顾自己?”母亲埋怨起来。
兰兰对着母亲嘻嘻嘻地笑起来:“妈,真当我是个病号啊?”说完转脸问父亲,“您刚才说我哥哥那棵枣树是怎么回事?”
“那棵枣树啊,说来话长,进屋里说。”
进到屋里,父亲喝了口水,说了起来。
“你哥小的时候,咱家境不好,比较穷,总也吃不饱肚子。虽然说,靠山吃山,可这山和咱的家况一样,甚至比咱家更为贫瘠。除过能长满一些毫无实用的茅蒿以外,啥都不长,辛辛苦苦的撒上几把种子,到头来一粒粮食也产不出来。
生活苦,让你哥长得弱不禁风,不是缺铁就是缺钙,用皮包骨形容你哥一点都不夸张。就连家门口的那棵枣树,由于缺水缺营养,也是病病怏怏的,一直都没见它结过果子。对于门前的这棵枣树,我们都懒得去管它,也没有精力去管它,每天为了全家人的一口饭菜,已经耗尽了所有气力了。
你哥听爷爷说,这棵枣树是爷爷当八路军时路过家乡,由一位暂住在家里的司令员亲手栽种下的。爷爷还对你哥说,当这棵枣树结满枣子时,我们家的生活就会富裕起来,你要好好地爱护它。
自那以后,枣树就成了你哥吃饱穿暖的希望。我告诉你哥说,只要枣树有了水就能结果。
得到这个信息,你哥更勤快了,每天早上都是第一个爬起来,看着你妈从水缸里很吝啬的舀出一瓢水倒进脸盆,将就着洗完脸后,你哥急忙抢先端起脸盆跑到枣树下,一点一滴的浇在它的根底。你哥自己从不洗脸,怕水都被脸吸收了。
为了保证能让枣树有更多的水源,你哥不论跑到哪里玩,只要有尿,他都会憋着,赶忙跑回家,撒在一个破瓦罐里,再偷偷地从水缸里舀出一点水勾兑一下,倒在枣树根底。之所以兑水,是你哥听大人们说,光用尿去浇树会烧死它的。”
“嘻嘻,我哥可真逗。”兰兰听乐了。
“七月十五枣花红,八月十五枣落筐。到这个季节,你哥每天都会倚着家门口的这棵枣树向上张望,希望能从枝枝叉叉里寻找到一粒枣子。可盼来的结果,总是让你哥沮丧万分。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你哥上了小学。”
“爸,以后呢?”
“没法啊,我看到你哥张望枣树的表情,心疼啊,就专门去了趟乡人民公社。回来就把门前的那棵枣树给锯断了,只留下和你哥身子一样高的树干。
你哥放学后,惊骇地紧紧抱住只剩下树干的枣树,哭起来。拒绝了晚饭,天黑透了也不肯回屋睡觉。任你妈怎么劝说甚至威胁说要狠狠地打他一顿都不听。
从那以后一连十几天,你哥放学回来都是这样。除过拥抱那棵枣树干外,就是默默地去写作业,然后上炕蒙头睡觉。
这也不是个事啊,我顾不得劳累了,每天往返四五里坡路,到山底下自然水沟里挑上来水来浇树。然后,用果树专家教的方法,弄来一卷子塑料布,一层一层的裹在枣树干上,又用草绳捆了一遍。
这年春节,你哥没向你妈要压岁钱,也没让我给他买炮仗,更没像往年一样找小朋友们走门串户的磕头拜年要糖果,一直闷在屋里,就迈过一次门槛,也只是为了把一个玉米面饺子埋在枣树干下。”
“我哥也真是痴心啊。”
“三月里,我把塑料纸剥去一半,枣树干发了芽,我赶紧把你哥叫出来。你哥紧盯着枝干上的枝芽,禁不住哭起来,哭得十分畅快。”
母亲擦了擦眼泪:“你哥就是这样的脾性,长大后都改不了。咳”
和父亲通完话后,张雨辰放下电话,便狠狠地发起誓来:“我绝不会再让扼杀我的爱情和对我布局阴影欺凌我的人继续快乐下去!”
这话,是张雨辰说给自己的。他的心开始进一步畸形,朝着他自己也预料不到的节点毫无道德可言的方向变化。虽然,他也是受伤者。
这一夜,张雨辰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地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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