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孩子找娘
更新时间:2021-07-31 08:19:30 | 本章字数:2870
黄福超正纳闷,黄银申已站在他跟前了。老翁先开口了:“超儿……”此时的银申内心定会掀起狂风巨浪,儿子小时的种种情形浮现脑海……
似水的月光下,黄福超恍然地凝视着这个白发老翁,他的心掀起了狂涛巨浪。十七年了,他还怎么知道回来,不是不要俺娘俩了吗?他望着这位被岁月染白了双鬓的父亲,不禁感到陌生了,内心的怨恨也油然而生……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嘴唇绷得紧紧的,脸有些阴。
黄福超仍没有说一句话,这个汉子而是默默地蹲了下来,倚在那棵黑槐树跟上。双手摸遍了全身,才摸出一支卷烟衔在嘴上。又继续摸火柴。
黄银申又坐回到那把椅子上,又用那只青筋裸露的手端起那杯茶,颤抖着地说道:“福超啊,我知道你恨我,可是爸爸是迫不得已啊!那世道我的存在只能给你娘俩带来不幸。所以爸爸选择离开。爸爸唯一向你忏悔的是不该带着那个女人走,这也是爸爸今生欠你的。后来啊,我听说大队不分给你娘俩粮食,把你娘气魔道时,我的心都碎了。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娘俩,哎,我的苦楚只有天地知道了。直到分开队,上级给平了反,我很想回家看你们娘俩,可是我还是犹豫再三没有来,爸爸觉得没有资格回来了,无颜面对你娘啊。”
黄福超仍一言不发,唯有团团烟雾从他口鼻中弹出来弥漫了他的全身。
“吃饭吧,大大。你看我娘都坐在饭桌前等着了。”单爱英指着杨氏太太说。
真的很奇怪,似水的月光下,饭桌前的确坐着杨氏太太,像是在等候大家一起吃饭呢。所有的的人都惊讶了,难道她的病康复了?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在饭桌前吃过饭了,都是单爱英给她端到她小屋里放在她跟前,她才吃。
黄银申走过去,坐在妻子身边;黄福超也一言不发坐在娘对面。单爱英递给婆婆一个馒头。杨氏太太接了过来,然后扫视了一周,最后却把目光停留在黄银申的脸上没有转移。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包括黄健黄庆和黄曦连筷子都没有动。夜静得出奇,地球在那一刻似乎都停止了运转,唯能从远处草丛里隐隐约约听到蛐蛐的低鸣。
突然,两串清泪顺着杨氏太太的面颊流淌下来,馒头从她手里也滑落下来,滚出去老远。饭桌前,包括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抽泣声。
“超儿家娘,我回来看你了。”黄银申终于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杨氏太太的嘴唇颤抖了很久,才发出了五个字:“你咋回来了?”说完起身离座,单爱英也起身扶住婆婆。在单爱英的搀扶下,杨氏太太蹒跚地回到她多年的屋里。夜再次恢复了平静,仍没有任何人有心思动筷。
“兄弟,听说你那面两个双胞胎闺女在北大读书呢!”孙姑奶奶终于找了一个话题,对黄银申说。
“别提了姐姐,两个月前,两个孩子都没有了。我的女儿走了……”他突然用右手捂住了胸口,脸上显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么回事?孩子好容易考上北大怎么就没有了呢?”孙姑奶奶不解地问。
“我和那那女人到了关外,头一年就生了了一对双胞胎闺女。我们靠收废品为生。分开队后,开了一家废品收购站,手里也存了一点钱。两个闺女很争气,今年刚考上北大,谁知在一场车祸中都走了。哎,两个孩子都没有了,都没有了。一个月来,我和那女人都像蜕了一层皮似的,都双双病倒了。平时关系比较近的一家邻居把我们送到医院做了检查。我却被意外的查出了胃癌,并且是晚期。开始那女人瞒着我,后来被我看到了化验单,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的阳寿过不了明年春天了。”花甲年龄的黄银申,说到这些时却显出了超脱的平静。
但这一意外的消息,却让黄福超震惊了,原来这个让他恨了半辈子的父亲要到了生命的终点了!他内心的一切怨恨突然间全部化解了,人生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再说父亲当年的外逃是世道所逼啊。他起身向前扶住老父亲喊道:“大——大…”这个称呼已经相隔了漫长的十七年了。
黄银申也起身把黄福超抱住,父子俩同时泪如雨下。
“好了,你爷俩别伤心了,这些年不见,现在高兴才是。”孙姑奶奶说。
单爱英也擦着眼泪说:“福超,让咱大大吃点饭吧!我把饭给咱娘送去。”
父子俩才重新坐到饭桌前。
“说什么我也要回家一趟,就是爬要爬到家看一看,否则到死就见不到家了。”黄银申再次流下了泪。
“别伤心了兄弟。”孙姑奶奶老是重复着这一句来安慰他,她也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话来安慰这位堂兄弟了。
“对了,孙姐姐,我的两个孙子上学怎么样?成绩怎样?”黄银申终于想到一个让他喜欢而又轻松的话题,谈到孩子们他的眼睛闪出一道明亮光芒。
“先说说健儿吧!头一年上一年级算是白混了一年,到下学期书都撕的没有了,福超一气打了他有二十多鞋底。到了第二年就上路了,年底还抱了一个大奖状回来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掉班。不过,近段时间和黄贝贝老是贪玩,现在学习成绩又下来了,福超说升五年级都困难。现在,上级收公粮收不上来,把课都给停了,这成绩才难上去呢。”孙姑奶奶说道。
“黄贝贝。”黄银申喃喃的说。他并没把这位堂姐说的话主要意思放在身上,而是把思绪集中到了这个名字上。“就是黄槐家那个孩子?”
“是,就是。”孙姑奶奶说。
黄银申的内心闪出一丝悲哀,这是自己一时的冲动而留下的孽种啊!但他也是自己的骨肉啊。也许这孩子到死也不知道他的亲身父亲是谁了。
“再说庆儿吧!”孙姑奶奶接着说,“他就比健儿笨得多了,在一年级掉了班,到了二年级又掉班了。福超说曾说,‘俺庆儿基础打得好。’”
“小孩子嘛。”黄银申笑道。
“福超还有一位值钱的‘千金’被罚了300多,起名叫什么黄曦。”孙姑奶奶又说。
黄银申不停地点头说:“好,好,有个女儿好啊!”
黄银申和这位堂姐一直聊到鸡叫了两遍,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他到兄弟黄银夏那里坐了坐,亲如手足的兄弟十七年没有见面了,都禁不住流下泪来,人生还能有几次相逢。
午饭后,他决定要去购回程票了。虽然呆在久别的故乡,但每一分钟都是让他压抑和难熬。尤其看到妻子魔道的样子,他的心就像万把钢刀在刺;更不想看到黄贝贝这个被他一时冲动所造下的孽种。原来他日夜想念的故乡是让他如此的心碎!但这也是他所预料到的,所以才迟到这些年回来。他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了,这里与十七年前的感觉相差无几。赶快离开,眼不见心还能好受些。更重要的北国还有一个更需要他的人,那就是石鲜花,她还病着呢。
黄福超夫妇和孙姑奶奶一直把他送到通往雄信县汽车站的汽车上。汽车启动了,黄银申眼里闪着泪花不停地向儿子儿媳和堂姐挥手。一颗伤痛的心一路颠簸又回到了北国,除掉旅途时间在故乡仅待了一天一夜,但他满足了。毕竟在这个世界弥留之际终于看到故乡了一眼了,尽管他所看到的都是让他心痛的,但总算不遗憾了。
全家送走黄银申的当天晚上,黄福超还沉浸在悲痛交加之中。单爱英把晚饭做好已端到饭桌上。然后捧起专门给婆母做的一碗鸡蛋汤,来到婆母房门口,见屋里没有点灯,奇怪啊,以前这个时间婆母是点灯的哦。
“娘,娘。我给您送饭来了。”单爱英轻轻地呼唤,屋里没有一丝动静。以前婆母就是不答应,也会有低声的自语声。她摸着把碗放在婆母桌子上,划着火柴,点着了那盏昏暗的煤油灯。才发现婆母并没有在屋里。奇怪啊,婆母从未那么晚不回家过啊。
“咱娘去哪里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单爱英着急地给黄福超说。孙姑奶奶说:“吃过晌午饭,她扛着粪头出去了,都送银申去,倒把她给忘了。”
黄福超着急了,他让黄庆和黄曦在家,其余的人分头行动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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