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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借学费

更新时间:2021-08-10 09:04:25 | 本章字数:2916

    单爱英和孙姑奶奶找遍了所有的邻居家;黄福超和黄健找遍了他家所有的田地也没有找到。全家几乎折腾了一夜都没有什么结果。

    第二天一早,黄福超推起那辆金鹿自行车又开始寻找娘了。他再次找遍了所有的田地,又沿着村前那条小河岸一直往前寻找,哪有娘的影子啊!他的脚磨出了泡,全身的骨头也像散了架。他放下自行车站在河堤上仰天长叹:“娘,你去了哪里?你难道不要儿了吗?”一段段关于娘的片段回忆冲击着他脑门。

    那是1960年,一个饥饿的年代,他才六岁。

    “大大,你听俺娘回来了。”小福超从被窝里探出头对黄银申说。他饿得实在睡不着了。大姐刚刚饿死埋掉。

    “睡吧,超儿,你娘今天回不来了。”黄银申边说边用红薯秧面做着像驴屎蛋似的馍馍。

    “真的,大大我听到俺娘在门口说话了,她真回来了。”小福超仍兴奋地说。

    杨氏太太是真的回来了,她去外县讨饭三天没有回来了。她用两双袜子换了三个红薯面窝窝头;又用黄银申的一件新裤子换了二斤杂面,步行了两天一夜往家赶,却没舍得掰一口放到嘴里。

    “超儿,这是馍馍。”娘递给他一块红薯面窝窝头。

    黄福超接过窝窝头像吃仙丹似的吃着问:“娘您从哪里搞的馍馍?”

    “别说话儿子,吃完睡着就不饿了。”杨氏太太说。

    十四岁那年,黄福超扛着书包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娘,我的同学都串联去了,说是坐火车不用买票,到任何一个饭店都随便吃不要钱。老师说我没有资格去。”他说着肚里积满了委屈。

    “我的儿子,不要难过。咱不去,这些事闹不久。我看这世道不正常啊!我们的领导人糊涂了…”母亲睿智的眼光在预示着未来。

    艰难的岁月里,母亲都煎熬过来了,可是现在娘去哪里?

    他发誓要找到娘,若找不到,自己也不想活了。他推起自行车又上路了。前面就是这条河的涵洞了,他放下自行车。进入了涵洞,看娘会不会在这里,突然他看到一个腰带,这不是娘的腰带吗?娘是不是永远地走了?他捡起那根腰带,禁不住泪如雨下。苦命的娘你就这样丢下儿就走了啊!

    三天过去了,杨氏太太依然没有下落,黄福超几乎没有吃进饭食,他病倒了。黄福战全家,黄福堂全家以及黄川黄宝等加入了寻找杨氏太太的行列。这位魔道老人到底去了哪里呢?

    就在黄银申回来的第二天早饭后,杨氏太太刚扛起粪头,却看到了大儿子在他眼前晃动。“娘,我冤枉,黄槐为什么不让我捡红薯?”不错是大儿子在说话。

    “我的儿子,你可回来了,那红薯有什么好的?咱不捡。你大大回来了,咱全家可以团圆了。”杨氏太太向前抓大儿子的手,这大儿子哪让他抓,撒腿就跑。

    “我的儿子你跑什么,你不知道娘想你啊,娘都想你一二十年了,快回来。”杨氏太太边喊边撵,“这次娘高低不让你跑掉了,你跑到哪里我就撵到你哪里。”

    她出来大门见儿子往西跑去了。“儿子等等我,你不知道娘想你啊?”她边喊边撵。儿子似乎就在她前面不远处时隐时现,她就不停地撵。她下定决心要撵上儿子了。突然一条水流湍急的小河拦住了去路。“完了。”杨氏太太想,“大儿子肯定投进这河里了。”

    “我的儿,我跟你去了。”她说着便投进了河里。

    当黄福堂跟黄福战把她从河里捞出来时,尸体已被河水泡得发白。杨氏太太悲惨的一生就这样划上了句号!从此黄家坪街道上再也看不到这位魔道老人的身影了。

    黄福超悲痛欲绝地给黄银申拍了电报,黄银申接住电报如雷轰顶,很快倒了下去,从此再也没有起来,踏上了西去的道路,六十岁一个花甲,他这六十年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把他戏弄够了,摧残够了,他也老了,他在通往西去的路上才懂了,人是世间的匆匆过客,躯体是灵魂的依附之所,活着只是短暂的一瞬,死后才是永生,和永生相比那短暂的一瞬是微不足道的,荣华富贵只不过是过眼云烟;金银财宝不过是粪土污泥。凡是命运所有的不求自来,凡是命中所无的,强求必失。

    他自己只能赤条条归于黄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能带走,只有一具疲惫的躯壳,一个空虚无物的灵魂,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和永不饶恕的深重的罪孽……

    石鲜花非常恨妹妹石鲜翠分享了她的男人,也不愿回黄家坪,不久便再嫁他乡,听说是离她河南老家不远,命运如何,无人去查考了。

    黄银申这代人的一页算翻过去了,他千回百转的一出戏算唱完了,正式退出人生的舞台。无论是谁,纵使有再多的感慨,再多的无奈,但最终也逃不过曲终人散的结局。同样人类历史的脚步永远也不会停下来。黄银申唱完,他的后人将继续登场,继续演绎着人生的悲欢离合……

    一九九一年夏天。

    黄健手里攥着一份雄信县一中的初中录取通知书,站在黄家坪村前小河的桥头上。此时的村前小河正是微风荡漾杨柳拂堤,河岸上鸟语花香、芳草成茵;永不停息的清澈河水潺潺地流淌着,弹奏着悦耳的交响曲。此时他正是去张家寨的姑姑家的路上。因为要收150元的学费,这对全家来说无不是一个天文数字。他最大希望是姑姑能借给这笔钱,让他顺利进入中学的校门……

    张家寨距黄家坪并不远,穿过小河桥,再步行七八里就到了。

    “我的乖儿,你还记得来看看我哦。”黄福梅正躺在床上,见娘家侄儿来了,强打精神坐了起来,抓住了黄健的手。

    “麻麻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黄健见姑妈瘦了许多,脸上也添了许多皱纹和白发。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花。

    “我的乖儿,我现在生不如死啊!”黄福梅哽咽了。见到娘家亲人,她觉得有千言万语想倒一倒了。

    原来她的男人那个二愣子张虎今天给这个邻居骂一架,明天给那一家邻居骂一架,周围的邻居全让他得罪完了。就在刚才,张虎给那个老电工刚骂完架。那老电工不知道哪个地方得罪了他。他对人家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当电工的时候,你喝血;你现在不当电工了,你‘跷爪’了不!”由于张宁和张通都在跟前,那老电工也没法发作,也只好把气往肚子里咽。张虎每次给人家干完仗,黄福梅每次都站出来反而给人家赔礼道歉:“您都别给他一般见识,他半熟。您还得为了咱娘们这些人呢。”但这种效果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所有的亲戚邻居甚至亲兄弟都被他得罪遍了。如果街上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他一凑上去,人群马上就自发地解散了……大家对他这种人最后远着点好。

    更让黄福梅伤痛的一件事是大儿子张冷精神分裂了。不断的复发,复发了就要送到精神病院里去。得病的原因还得从张冷的婚事说起。那张宁不顾张冷的感受,首先领了一个媳妇生完了孩子。大麦不熟小麦熟,张冷的婚事却冷落下来了。张虎把人都得罪遍了,哪有人愿意给提亲呢。黄福梅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有一位媒婆愿意给搭桥牵线了。那媒婆安排了对方女孩和张冷谈了话。女孩很很满意,一桩婚事马上就要成了。女孩没有过高的要求,就是能给买一辆自行车就行了,用不了贰佰元。

    黄福梅回到家四处借钱,三天了也没有借着分文钱。亲戚邻居早被张虎得罪遍了,谁愿意借给。黄福梅难得曾做在大路边哭了几次。又不能给女方说没有钱,只能一拖再拖。最终那女孩认为张冷没有诚意而告吹了。哪知张冷被这次事件打击得一蹶不振了,渐渐胡言乱语,无论黄福梅如何劝导,最后还是经雄信县精神病院确诊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自从大儿子得了这种病,黄福梅不到半年时间几乎瘦了十多斤。但命运给她的考验还没有结束。那就是在大儿子病了不久,女儿张贵娟又跟一个叫万大国的二流子私奔了。那万大国是个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社会残渣。也不知道哪个地方迷住了张贵娟。到今天黄健来,张贵娟已经跟万大国走了两个月了,没有任何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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