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获刑坐牢
更新时间:2024-02-04 21:57:03 | 本章字数:9767
三个月之后,进入深秋。这天天气灰暗,铅色的阴云下风啸叫着,山色阴晦,草木萧瑟。街道路旁的树叶在秋风中稀稀疏疏的飘落,被风吹在街面上滚动沙沙作响。一辆囚车在警车开道护送下,穿过繁华的街道,来到市中级人民法院,车停在法院大厅前的院子里。
上午九时许,审判大厅里已座无虚席,前来参加观摩审判会的各界人士。审判台上坐着审判长,书记,记录员,陪审员,辩护律师等早已列席入座。而前来参加旁听的社会各界人士,达两百人。还有新闻媒体记者也早早入场守候,会场庄严肃穆。
审判在九点一刻正式开始了,龙玉珠被两个全副武装的女警带上被告席,。她神色沮丧,穿着灰色长统服,手上戴着锃亮的手铐,面色苍白,显得清瘦。女警打开她的手铐,她稍微抬起眼睛,明亮的目光环视一下大厅里的观众。然后,她平静地站在被告席上,等待法官的宣判结果。此时,大厅观众复杂的目光都焦聚在这被告席上曾经风光无限的巾帼女强人。
审判长在主席台上锤了三下镇堂槌,接着庄严宣告’’审判开始。’’台下听众立即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等待宣判的结果。紧接着审判长宣告审判;’’被告龙玉珠贪污受贿数额巨大,判取有期徒刑三年,鉴于她坦白交代,把贪污受贿非法所得及时全部上缴,认罪态度较好,减刑一年,剝夺政治权力三年,从拘禁之日算起,正式入狱还要服刑一年。’’
审判长宣读完判决结果,严厉的目光扫视了大厅里的听众,接而又高声地问道;’’被告对上述判决服不服?如果不服在十天之内可以上诉到高级人民法院。’’他目光如炬盯着被告问。
‘’我服从判决,不上诉。’’她毫不犹豫回答,声音清亮,大厅里的观众都听清楚了。
‘’好吧,你服从判决,就在判决书上画押签字。’’书记将判决书送到她面前,她签字画押。
‘’宣判会结束,立即对被告执行服狱,退场。’’
两个女警给她戴上手铐,把犯人正欲押走离开。这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长得清秀活泼皮肤白皙,长得可爱男孩大声说;
‘’你们不要带走我妈妈,妈妈。’’焦龙腾从旁听席上飞身冲上前去,陪审员和警察立即上前阻拦,这突如其来-幕让观众都惊呆了停下脚步。
‘’我要见妈妈,我要妈妈,你们不能带走她。’’焦龙腾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这小孩是谁带来的?赶快带走不要防碍公务。’’警察厉声喝道。
‘’龙腾要听话,你是中学生答应过服从纪律不会乱来,不会胡搅蛮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颜子卿连忙赶过来拉着他,满面严肃带着责备的口吻。
‘’我想跟妈妈说句话,我好想妈妈。’’焦龙腾哭得很伤心泪流满面,他使劲地挣扎,一个劲地哭喊着;’’我要妈妈。’’颜子卿见孩子伤心难过哭成泪人,于心不忍向警察求情;’’警察同志,他还是个孩子,让他与妈妈说两句话吧。’’
押送龙玉珠的两个女警互望了一眼,表示同意;’’好吧,让孩子与妈见一面。’’焦龙腾被允许过去见妈。他泪水横溢冲过去抱着妈泣不成声;’’妈,您原来骗我到国外去考察,原来您是在坐牢。您想死我了,我朝思暮想的伟大妈妈,曾经我以您骄傲自豪,万万沒有料到您犯了罪在坐牢,我怎么有您这样一个妈妈?’’他的两只拳头擂着妈的身子哭成泪人。
‘’孩子是妈对不起你,骗了你成了罪人,希望你不要因妈妈犯下的罪影响你,你要听谢叔叔的话,在校好好读书,听老师的话,将来做一个正直有理想有抱负,有志气的好男儿。妈妈在狱中会好好地接受改造的,妈知道错了,你会原谅妈吗?’’龙玉珠也是泪水潸然。焦龙腾用衣袖帮妈擦着秀丽脸上泪水,点了点头。
‘’你们母子已见过面了,再不能耽搁时间了,走吧。’’女警催促着押着龙玉珠向门外走去。
‘’妈什么时候出狱,我来接您。’’他还要追出去,颜子卿连忙拉着他的手,用揩手纸为他抹尽泪水,然后离开审判大厅,带着他驾车离开法院。
龙玉珠刚才站在被告席上受到审判那一刻,她的心情十分复杂,看到颜子卿今天带来了她日夜牵肠挂肚的孩子,已经快一年了她沒见到他,孩子长高了生得很俊秀,也了却了她一桩心愿。她盼望见到孩子,又后悔颜子卿不该将他带来看到自己妈被押到历史审判台上受宣判,这样的奇耻大辱。在孩子的心灵里造成创伤,影响他将来的茁壮成长。妈的高大形象一下被矮化成为一名被人唾弃的罪人,多么可悲可哀!那一刻在她心里如打翻五味瓶子,五陈六杂一齐涌向心头。她还担心自己判上重罪,若判上五至十年她在牢中也不知有生活勇气。焦海坤猝然地走了,她沒有与他见上最后一面,他的死并没有减轻她犯罪量刑。她的顾虑重重,直至判决书宣读,尘埃落定。她到狱中正式服狱还有一年,她悬起的心现在终于踏实了。但这铁窗里的生活是怎么过啊!面对高高厚实的墙壁,长长漫漫的黑夜心里话找不到人倾诉,她的孩子龙腾还那么小,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寄人篱下。虽然,有颜子卿答应关照,但孩子调皮,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皇帝’’。家里突遭变故,却骤然沦为社会弃子,若不是结拜义兄一念旧情,他若撒手不管怕受到牵连,成为缩头乌龟,明哲保身,她的孩子就会沦为街边的乞丐。龙玉珠又怨恨起自己的妈,她太不近人情,女儿家遭遇这么大变故,她却不闻不问。她在这拘禁期间,与世隔绝,像囚禁在笼中的小鸟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她在哪里?这个外孙她也不管,哪有一点母女之情和亲情呢?她在狱中却想不通,一向深情大义的母亲怎么也变得如此不通人情寡情薄义?难道母亲不知焦海坤已离开人世,她也身陷囹圄一家遭到这样巨变吗?或她贪慕虚荣,嫁进豪门怕女儿为她脸上抹黑,要与女儿撇清关系她是这样的人吗?六亲不认,女儿从被拘禁到服刑已经一年有余。这段黯然的日子,不能打手机,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难道她对女儿一家漠不关心麻木不仁吗?妈不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啊!难道她…龙玉珠有时睡在床上想。
她判刑后,在省第一监狱服刑。这是一所女子监狱,关押的都是女性各类犯罪的囚徒。这里离滨海市有两百公里,地域偏僻,四面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山虽不高,但是山峦起伏,山上叠翠,云雾缭绕,远离城市喧嚣。若是清心寡欲,念佛吃斋,不沾红尘浊世。在这种地方修心养性,倒是绝好的地方。偏偏来这监狱服刑的都是一些不安分守纪,或是贪欲作奸犯科,或是弄权丧失党性原则被法律制裁,吸毒贩毒,失足,杀人,三流九教,形形色色人物。这些女犯中有墮落的花季少女,也有要把牢底坐穿判为死缓的囚犯。监狱里关押穿青一色的囚服,剪成发型一致的短发,成为这高墙铁丝网中一道独特的风景。
监狱中每天的生活作息也像学校按部就班,每天早晨六点钟起床做早操,跑步。然后,洗漱,打扫卫生,整顿内务,按军事化要求严格管理。龙玉珠住的宿舍里住着四个女囚,年龄最大的五十三岁,她已经在狱中服了八年刑。她被判为无期徒刑,后来,她在狱中表现积极向上,立功赎罪,从无期徒刑又改为有期二十年。她犯罪是不满丈夫家庭暴力,她的丈夫原来是个好吃懒做的汉子,赌博酗酒,回家后稍不如意,就对妻子拳头相向,常打得鼻青脸肿,她每次都是忍泣吞心,直至最后一次,他从外面酗酒回来,先是毒打女儿,她挺身而出护女儿,他又对她施暴,她再也忍无可忍不堪丈夫的虐待,睡到半夜,在她丈夫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残忍地将丈夫杀害,抛尸到河里。后来,被公安机关侦破,逮捕她并要枪毙。但是,当地老百姓联名保她,说她勤劳,善良,是个纯朴的农村妇女。她与人为善,忠厚老实而她老公酗酒滋事,在家常实行家暴,经常殴打她和孩子,所以,法院在量刑时,酌情考虑将她改成死缓。由于她在狱中积极改造思想,进步向上减轻了罪行,大家都称她为谢大姐。
另一位女囚与龙玉珠年龄相仿,三十六七岁,她是位婚姻诈骗犯,判了三年刑,已经服刑两年半,还有半年就要出狱了。她长相姣好,伶牙俐齿,她说话不诚实,也不知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她姓樊,自视清高,一般不与宿舍里室友说话。一旦讲起来,滔滔不绝,别人插嘴不进。另一位囚犯只有十七岁,她协助男友奸污女友,而且参加贩卖毒品,她现在尚未判刑,在这里劳动教养,待等十八岁后才正式服役。她叫江婉琴,由于父母离异,她只读完初一就辍学在社会上混。她的成熟老练,与她的真实年龄相去甚远,大家都叫她江小妹。她活泼开朗,也亲近人。各人所经历的遭遇不同,所犯的罪不一样,而且文化素质的差异,龙玉珠与她们在一块内心悲伤懊丧,尽管她们都是在这里服刑,她的心里有一种鄙视,羞于与她们为伍,总显得格格不入。
她每次回到宿舍,不是在写日记,就是闷坐对着墙壁发愣,郁郁寡欢。偶尔,她也会练练舞蹈基本动作,排遣心中郁闷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天,天气晴朗,太阳照在大地上,也照进监狱的院子,映遍山上的苍翠,大自然显得生机盎然。监警把狱中囚徒带到农场中去劳动,她们坐着篷车,在狱警全副武装押送下来到农场,农场周围环山,地势陡峭,四周用铁丝网着,像个捕捉猎物的铁笼子。这山坳里原来是被开垦的,现在已荒芜了,要把这片土地重新开垦种上菽麦。劳动时分组编好号,每个女囚犯的囚衣上都编有号码,号码就代表了她们的临时身份证。
劳动时,每组都划了任务。龙玉珠与同宿舍谢大姐在一组,每组六个成员,其他四个她都不认识。劳动时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下进行,场外还有佩枪的警察巡视还布了岗,防止犯人劳改时趁机逃跑。龙玉珠劳动中满面阴郁,她万万没有料到她人生中有这样一段悲曲。以前她呼风唤雨,受人顶礼膜拜,怎能想到她与社会这类人渣为伍,自己也沦落成失去自由受人管制的犯人。她心里很苦,有谁能体恤呢?尽管那些女囚在劳动中释放自己有说有笑,甚至有些人见她满面愁容主动走上前与她打招呼,想与她说说话逗她开心,她脸上只挂着一缕淡淡微笑回报。在这监狱的女囚中,她天生丽质,就像一朵开放的幽兰,与众不同。她虽穿着囚服,瑕不掩瑜,也难掩盖她高贵雍容大方的气质。女囚们都偷眼地看着她,私下里议论不知她犯了什么罪来坐牢,接受劳动改造,为她惋惜。
‘’看她的长相和气质,准不是普通的女犯。’’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像她这样漂亮女人坐牢不是大骗子,就是毒枭或是组织妇女卖淫的后台老板,否则怎么与我们同伍来这鬼地方。’’不管別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她,贬低诽谤,她都听之任之,充耳不闻,只顾默默无语地埋头劳动。全副武装的女警在来回巡逡,每个囚犯的一举一动女警都看在眼里。
休息的时刻,龙玉珠独坐在一旁,不声不响地,尽管別人三五成群坐在一块嬉笑言谈。她却视而不见,独处想着心事。这时,谢姐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小声地关心问;’’小龙,我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她对这个乡下质朴厚道的大姐关爱脸上挤出一丝的苦笑;’’没有什么,谢谢你的关心。’’俩人便小声地攀谈起来。
‘’你没什么就好,到了这里别与自己过不去,困难再大都要乐观地面对。每天的生活总是要过的,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要抛到一边去,你只在这服刑一年眨眼就过了。’’谢大姐劝慰她。她见谢大姐脸上皱纹又深又密,头发也白了不少,饱经沧桑。
‘’大姐听说你来这里几年了,你是怎么熬过来的?’’龙玉珠皱着眉头轻声地问,顺手扯了几根小草在手里把弄,织成一条小辫子。
‘’唉,大姐的命苦,都是那死鬼害的。女人一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嫁错郎,我这一生都是被他害的,恐怕要在监狱终老了。’’她说着眼里涌出两颗清浊的眼泪,用衣袖揩干净。
‘’对不起,我让大姐伤心了,大姐这么善良的好人,一定会得到司法的宽容,改刑早日释放回家,与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
‘’谢谢你美言,大姐很高兴,是呀,你看大姐这么大年纪了,还在这里呆着,呆的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也不知外面的世界发展变化得怎么样?小龙,我见你不是个普通女子,一定受过高等教育,气质高雅,长得漂亮,又聪明惹人喜欢,怎么到这里来了?’’她好奇地问。
‘’这……这…一言难尽。’’龙玉珠凄然地苦笑着,她难以启齿说出她犯罪的经过。
‘’你不方便说就算了,大姐也是多嘴。’’她见龙玉珠吞吞吐吐,便在自己嘴巴上轻掴了一下。此时,’’嘟’’’’嘟’’哨声响起来,大家又继续地劳动。
这时,太阳光越来越强烈,直接地照射在山坳里,地面上的热气升腾着感到很闷热,有两个女囚耍乖跑到树荫下去乘凉。被监管的警察发现,吆喝地赶过来严厉地对那两个女囚教训一顿,并提出口头警告。龙玉珠从来沒有搞过这样的体力劳动,她的手掌上起了两个血泡,疼痛得如针扎-样刺,但她咬着牙关,不能叫苦,太阳光烤得她娇嫩美丽脸庞上红彤彤的,就像两片绚丽的晚霰。
一个女警对她起了怜悯之心,走过来叫道;’’龙玉珠快过来。’’龙玉珠一听女警传唤骤然吃了一惊,她连忙放下手中劳动工具快步走过去,立正地站着说;’’请警官训示。’’
‘’你去那树下休息一会,再去参加劳动。’’女警表面严肃,却用关心的目光望着她说。周围在劳动的女囚都把眼光向这边看过来,龙玉珠很尴尬。她对女警的关心表示感激之情;’’谢谢警察同志的关爱,这点困难我能克服,我不能搞特殊化。’’
‘’好吧,就依照你的意思,但你不要难为自己。’’女警走开了,依然去巡逻。
龙玉珠仍然回到原来劳动的地方,继续地埋头苦干。
第二天早晨起床时,她浑身疼痛,而且手掌上的血泡也磨破了,就像火烧火燎。出操时,监狱长在总结昨天的劳动时,特地还在众女囚面前表扬了她。吃苦耐劳,不怕困难,努力思想改造重新做人。龙玉珠深知肚明,这是监狱中警察关心爱护她,也是对她的同情心吧。
这一年狱中的生活一天一天地过着,有改造好服刑满的熟悉面孔一个一个地离开,又有新面孔一批一批地羁押进来,就像台上唱戏走马灯一般。
那天,龙玉珠到食堂去吃饭,蓦地,一声熟悉的声音;’’龙玉珠。’’从她背后传过来,她回头眼睛一亮,高兴地迎上去叫道;’’凌姐怎么你也….?’’她简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始料不及她与凌姐在省党校一别快十年,却是在这监狱里相逢,而且都是这样的可悲命运成了女囚。当年头顶上的光环早已黯然失色,而背负在身上是沉重的精神枷锁,灵魂早己钉在审判的耻辱柱上,直到哪-天盖棺定论,被黄土掩埋,才会被时光忘却抛弃。
‘’小龙,我早就听说过你一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怎么会….?’’她疑惑地问。
‘’皎皎者易污,人有犯糊涂时,凌姐,你为何身陷囹圄呢?’’龙玉珠反问她。
‘’我呀,是替罪羊,冤枉判三年刑坐牢,自认倒霉。’’凌姐爽朗地笑着,不像龙玉珠一样消极,外表豁达乐观,她比在党校读书时胖多了,囚服把她丰润的身体轮廊凸凹勾勒出来。她接着问;’’你在这里呆多久了,还要服刑多长时间?’’
‘’转眼间我已经来了三个月,还有九个月吧,服刑就满了,凌姐你呢?’’凌姐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她轻声地在龙玉珠耳旁说;’’我要坐两年,不知这两年狱中时间怎么过。小龙,你有朋友和亲人来探监吗?’’
‘’半个月前有两个同事来看望过我,说心里话在这里不光彩,不希望别人来看望我。但在这儿寂寞的时候,又想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哪怕来这见一面说一句话,也是-种安慰。’’
‘’是啊,服刑的滋味不是人过的,还是安己守法做一个平凡的人好。我在公安战线这么多年,抓别人抓来抓去把自己都投到监狱里来了,真是荒唐。小龙,你比我先出狱,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平时,权欲,私欲,贪欲膨胀,到了这高墙深院铁窗里只想做个自由的普通人,过着平平安安,一家快快乐乐天天在一块生活,也是无比幸福。’’这是她服役颖悟到的。
‘’凌姐说得对,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生几十年平安健康就好。’’她想到焦海坤生前有名有利,身价上百亿,不择手段赚钱,到头来什么都没得到,篮子打水一场空。自己也是如此,如果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做官,廉洁自律,又怎能吃牢饭?不碰南墙不回头,只有面对这冷冰冰的高墙面壁思过,才恍然大悟。现于狱中众叛亲离,有家难归,母子天各一方不能团圆,忏悔已是晚矣,自食其果,她自怨自艾。
两人在食堂相遇,交谈几句,被警察驱赶各自回到宿舍。
次日起床上完早操,龙玉珠正准备回宿舍,便听到北面围墙边传来纷嚷的嘈杂声,刚要散去的女囚们如蜜蜂驱赶花汛一样往那边赶。龙玉珠抬眼望过去那边在斗殴,她也怀着好奇心随着人群去看热闹。她凑近一看,她顿时傻了眼,三个女囚把凌姐围住推搡在墙角边撕扭揪打,凌姐尽管有功夫对付这三个女囚绰绰有余。但她知法不与女囚相斗,只是招架被动挨打。龙玉珠想上去劝架,却又怕招徕麻烦。她不知凌姐与这几个女囚有什么冤仇,凌姐也不是惹是非的人呀!她知道如果冒昧上去劝架,这些横蛮不讲理的女囚就会以为她们是拉帮结派是一伙的,矛头就会指向她。她当机立断,去值班班室里叫警察。警官得到她的报告,哨声响起,狱中的女警都纷纷赶出来,一面驱赶围观的女囚回宿舍,一面把几个斗殴的女囚带到审讯室。凌姐被带走了;嘴角边还流着血迹,衣服也被扯烂了很狼狈。对方也有两个女囚鼻青脸肿,头发蓬松,双方都有伤痕,狱中打架要受处分。龙玉珠替凌姐担心,这次斗殴凌姐在狱中坐了三天警闭才放出来。龙玉珠再见到她时比上次相遇憔悴了,面色苍白。她提着热水瓶打开水,龙玉珠赶上去关切地问;’’凌姐,她们为什么要与你打架?’’
‘’她们是伙女流氓,贩毒又结伙卖淫,我处理过她们便怀恨在心。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未曾料到我也有今天,她们找我报仇。’’凌姐凄然地苦笑着。
‘’那你以后可要多加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她们什么时候又来报复你。’’
‘’我不怕她们报复,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她们所为。狱警也向她们打了防预针,若再寻衅挑事必须严惩。她们也向我作了保证,摒弃前嫌,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你们之间的问题解决好了就让人放心了,你不妨去反映一下搬到我们宿舍来,从我们宿舍调换一个到你宿舍去,我俩作个伴说说知心话。’’
‘’我与狱警不熟悉,这个要求她们会答应吗?’’凌姐望着龙玉珠怀疑地问。
‘’你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她们不同意呢?你说我们是党校的同学,误入歧途,在这里相逢,我们在一块有利于彻底改造自己世界观,重新获得做人的自由,她们一定会同意。’’
‘’好吧,依你所言,我去反映一下,看能否允许调换。’’说完两人便匆匆分了手。
过了两天,凌姐在刘警官的护送下,把行李从她的寝室搬了过来。刘警官站在宿舍门前打量一番后,提高清亮的嗓子;’’樊满姣你站起来。’’樊满姣正坐在床边梳头发听到呼唤,她吃了一惊,手忙脚乱慌张地站起来问;’’刘警官什么事?’’
‘’你从4号床搬出来,睡到18号宿舍2号床去。’’刘警官以命令的口吻。
‘’我…刘警官为什么叫我搬,我犯了什么错?’’樊满娇锁着眉头不情愿地质问,用冷漠的眼光看着站在门边的刘警官。
刘警官走进来站在她铺前用强制口吻;’’你赶快搬走,这是命令,必须执行。’’樊满娇满脸的怨气,嘀嘀咕咕地收拾床上的行李。刘警官催促说;’’你还有些什么东西,我帮你拿走。’’接着她又对站在门口提着行李的凌琴莉说;’’你把行李放到4号床去,就睡在那铺上。’’刘警官护送着樊满娇提着行李离开了宿舍。
凌琴莉提着行李走进来,龙玉珠连忙走上前去帮忙,帮她一块开铺,同宿舍另外两个女囚也过来动手帮助,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一会就开好了铺。龙玉珠向凌姐介绍同宿舍的谢大姐和江婉琴。凌姐高兴地向她们自我介绍;’’我叫凌琴莉,以后与大家在一块,若有得罪请多多包涵。’’宿舍里的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好说,好说,我们都是天下沦落人,同病相怜,互相帮助,互相照应包容。’’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开心。这时,她们都忘记了身陷囹圄的处境,在高墙铁丝网的狱中。龙玉珠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舒畅,脸上绽开了奇葩。
‘’龙美女在我们那届党校毕业生中你是翘楚,大家都非常羨慕你,谁料到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在这里惺惺相惜,沦为人的笑话。我现在后悔怎么这样傻,替人顶罪坐牢后悔晚矣。’’
‘’人生如一曲戏,你我都是戏中人物的失败者,吃一堑长一智,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
‘’当年你与颜子卿和赵清平关系最好,你入狱他们来看望过你吗?’’凌姐关切地问。
龙玉珠坐在凌姐床头,俩人并肩而坐黯然答道;‘’在我禁闭期间,他们都来探望过我。他俩工作都很忙,这里也偏僻,难得麻烦他们,你有同事和亲人来监探望过你吗?’’
‘’別说了,提起来我就窝火,他们见我坐牢就像躲避瘟疫似的,我的女儿和爸妈来看过两次,我那负心的男人却与我分道扬镳,趁火打劫,在我伤口上撒把盐,真是千刀当剐的孬种。’’凌姐对前夫恨得咬牙切齿,她边说边用手指头敲打着床缘。
‘’凌姐也不要为这种人生气,別伤了自已的身体,你的女儿有多大?’’
‘’大学已毕业了,原来打算出国留学,也因我的关系出国化为乌有。所以,她爸怨我,与我一拍两散。’’凌姐边说边流泪。龙玉珠见触到了她的伤心处,便拉着她的手安慰;’’凌姐你的丈夫他是一时之气,说不定他在家里等着你早日恢复自由回家呢?再说你的女儿也非常懂事,她会对你孝顺呀,你只管宽心。’’凌姐用衣袖揩着眼泪问;’’你的孩子有多大了?’’
‘’我的孩子还小,今年才十二岁在上初二年级。’’她想起孩子脸上阴郁着。
‘’你年纪轻呀!你到这里服刑,谁在照顾你的孩子,是孩子奶奶爷爷,还是你父母?’’凌姐小声地问,拉着她的手如亲姐妹一般。
‘’他沒有奶奶爷爷,现在帮我关照孩子是我一个要好的朋友。’’她脸上的阴霾消散了。她没有直言不讳道出是颜子卿来,隐瞒了俩人之间藕断丝连爱昧的关系。
‘’你的妈呢,她怎么不帮你关照孩子?’’她好奇地问。
‘’我妈一直在国外,沒有时间来照顾外孙。’’龙玉珠撒着谎,提起母亲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妈对她漠不关心,就有一股怨气从心底里冲起,但她当着熟人的面爱着面子,又不好发泄,还说她母女关系这么僵,一定是她的种种不是,她只能咽下这口气。
她俩谈话投机有说不尽的悄悄话,下午,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天空阴沉,笼罩着厚厚的铅云,屋檐上的兩水在滴滴答答地响着,像奏着黄昏晚曲。
宿舍里的阳光很阴暗,谢姐在洗衣服用手在搓,江婉琴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着神。龙玉珠和凌琴莉嘀嘀咕咕地小声说着,相违十年,俩人一块在省党校读书同一宿舍,她们是重点培养年轻的女干部,有光明的前途。然而,她们被贪欲和私欲膨胀,而迷失了自已堕落,而今又有同样的命运入狱服刑,在同一监牢同室生活,她两的缘份非同一般。
龙玉珠从拘押到服刑,两年多的时间里曾未说过这么多话,在这儿遇到凌琴莉把憋在心里的话要统统倒出来。凌琴莉也是如此,她被拘押到判刑只经历半年,受到的打击没有龙玉珠残酷,焦海坤被拘猝死,她还在北京学习,组织上还对她保密,直至将她突然隔离拘押审问她时,才向她透露焦海坤因受刺激脑溢血猝死。她听到这消息如雷霆一击,虽然,她与他之间的感情沒有像其他夫妇一样善始善终,忠贞不渝,中途感情一波三折出现危机。但她知道焦消坤心里一直爱着她。男人有钱谁没有拈花惹草,坐怀不乱,经得住诱惑呢?人随环境和地位变化,高尚的情操,纯洁的思想观,要保持冰清玉洁,毫无瑕疵,除非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她原谅了焦海坤的感情不忠。焦海坤突然撒手走了,她又深陷囹圄孩子怎么办?她在滨海举目无亲。每到夜深人静时,回忆她与焦海坤生活十多年的日子,他对她的包容,庇护,既有慈父般的关怀,又有丈夫的柔情,失去了他又常常想起他的好处来。
焦海坤一生善于算计,深思熟虑,他想以死来丟车保帅,但他的猝死也保护了一些仍在大权在握的一些政府大员。却并沒有替她担起风险,逢凶化吉,逃过牢笼之灾。或许,没有他的猝死,她在狱中要呆得更长,五年或十年。她这整个一生的宝贵青春就要在牢房里度过了,就像同室囚犯这位朴实,憨厚,被法律无情制裁的农村妇女谢大姐一样,在监狱中度过余生。室内的阳光越来越暗淡,天渐渐地暗下来,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着,屋檐下滴答的雨声变成了如自来水龙头放出哗哗的流水声。宿舍里更加灰暗,只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还沒有到亮灯的时间通常不会送电来。龙玉珠和凌琴莉这对带职党校读书姐妹,十年后在这监狱相逢,前后对比,党校学习那是人生的金字塔,在这儿是人间地狱,政治生命的终结。
她俩这种悲怆复杂的心情,是其他囚徒体验不到的,像龙玉珠入狱前,过着花天酒地奢侈挥霍的生活,大权在握,出门豪车随从,众星捧月般,上人宠,下人拥,锦衣玉食,多么逍遥快活。而今面对铁窗高墙,穿着洗刷不尽耻辱的囚服,行动自由都在警察的严密监视下进行,连见亲人和朋友一面都隔着铁窗的玻璃受到限制,怎能不感到无比的悲伤和失落呢?
俩人懊恼,自悲,后悔暗泣了一会,然后抹尽眼泪破涕为笑,互相勉励,挺起胸膛,勇敢地面对逆境中的生活。黑暗终会过去,光明总会出现在前头。
晚饭的铃声倏忽响了,大家的精神被铃声振奋着,这狱中的一天又很快地过去…….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