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又见老妻

    陈劣牛跑回蠡施村自己家，进门就喊：“婆婆子！我收藏在阁楼上的范蠡、西施神像还在么？你没毁坏么？”

    婆婆子金娥正在灶屋里烟熏火燎烧猪食，听到是老公劣牛喊，慌忙从灶屋里钻出来，朝劣牛瞄了瞄，问：“你真是劣牛？也晓得回了？你看这屋都快烂得要倒了呢？回来起屋的？”

    陈劣牛又大吼：“这时起什么鬼屋，我问你哩，范大财神的神像还在不在楼上？”

    “哪能不在，你不在家，我每天都照常上楼烧香朝拜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外没有露面，我还能怠慢了这两个大神。天天只求他们保佑你顺顺利利。日进千斗，财源滚滚呢。不是范菩萨保佑，你能发这么大的财么？听说你钱多得没处放了，多得数都数不过来，究竟有多少，从没见你向我交过底。每回偷偷摸摸回来，就交了那一点油盐钱。还生怕我用多了。家里锅破屋漏，你也不想打理打理。不是财旺，我这老婆子还能活下去么。”

    陈劣牛就笑：“不是还没饿死吗，这就好嘛。钱是多了些，有多少钱，我自己也没底，那要问财旺。以前赚的那些钱差不多都捐了。不料钱又水似的涌来了啊。市里西区同左佳搞房地产开发，她将赚的钱全卷走了，留下一大片烂尾楼交给了我。现在西区那边大搞城市建设，那边又火了，开发商都蜂拥而来，房价像火箭似的直往上窜，我那片烂尾楼突然一下就成了香馍馍，都在抢着要呢。价钱是先前的十多倍了。赚了多少，我没数，倒是财旺估了一下，你猜有多少？”

    “多少，总够我把这间土砖破房子换换了吧？”金娥指了指墙上已开了坼，足有一拳头宽的裂缝说。

    陈劣牛伸出一个指头说：“不多，就这个数。”

    “才一万？一万也不少啊。”金娥惊得睁大了眼，“少是少了点，还是可以把屋顶的瓦换换。”

    “哪只有这一点。”

    “十万？”

    “少了。”

    “还会有百万不成，说上天我也不信。”

    “还少了。”

    “那我猜不出了。再多是千字号了，你不怕把人家吓晕么。有这么多钱，我还喂什么鬼猪呢，我早跟你享福去了。”

    “我说个数，还不吓死你，后面还要加个零。”

    “加个零？”金娥掰着指头算来算去，总觉得头有些晕，就不耐烦地说，“我算不清，我不跟你算那个糊涂账了，你只讲讲，我们家建两间新屋钱总该够了吧？你看村里哪家没起新屋，还都是小洋楼呢，村里连舀水不上锅的的王老五也自己动手，像蚂蚁搬家似的，今天砌一堵墙，明天又挑一堆瓦，硬是将一栋二层小楼像模像样起好了。我不求别的，就只求拆掉这两间土砖屋，有栋小楼就心满意足了。财旺当了国家干部，他不希罕了，我同你以后还要过日子呀。我也不要你多的钱，你把那个千字号后面加上个零的那笔钱交给我建栋小楼就够了，好久才能拿回家你要给个信我。”

    陈劣牛又哈哈大笑：“你口气倒不小，还只要后面那个零，我的天。不急，不急。钱，我还要作大用，还有几个大建设项目要投资，我听财旺说，蠡山以后还要建旅游开发区，我这笔钱暂时还不能乱用，家里这房子还能住嘛，要住那个小洋楼干什么？我还嫌住在里面不自在呢，你看我现在还搬到鱼塘里那个牯牛棚里去了，吃的是自己种的小菜，吸的是烟子烟，喝的是包谷烧。每天粗茶淡饭过得快活像神仙呢。这楼房就慢点建，你先在里面还住几天。这样的屋在里面烧柴禾喂猪比住楼房方便，里面冬暖夏凉，城里人想住还住不到呢。好！别说了，我们还是先把楼上的范蠡、西施神像请下来，送他们到云风寺去。”

    就急忙上了阁楼，神像果然都在，二位神像还红光满面，目光炯炯，面带微笑。神像前，仍烟火缭绕。陈劣牛虽然常不在家，金娥还是每日都上香朝拜了。见到陈劣牛满面春风而至，二位神像好像有了感应，突然神采奕奕，闪现出一道耀眼的霞光，将幽暗的阁楼一下照得通明透亮。

    劣牛兴奋地大喊：“圣人显灵了！圣人显灵了！来人啦！快将二位圣人抬上轿子，将他们接到大庙去。那里我已跟他们在大雄宝殿诸位大神的正中位置安排了一个神位，让他们从此又可每日接受香客们的朝拜了。”

    立即就上来了三四个事先就请好了的轿夫。四人都用双手托住，每二人托住一尊神像，并抬到了禾场里两台用楠竹扎好的轿子上。财旺要用小车接，毕竟有二十多里地，走路速度太慢，又费力。用小车只片刻工夫。陈劣牛不肯用小车，说那样显得对神不庄重。范蠡、西施他们那个时代是坐惯了轿子的，不习惯用现代化工具。财旺也只好依了。

    放上轿子，临走又放了两挂滚鞭，烧了两柱香烛，劣牛叩拜再三，这才吩咐起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