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又有新的发现

    这是个名叫月形山，依山傍水、树木葱郁、风景优美，窈窕深邃的河汊。河汊连接着外面一望无际洲连洲、水连水的洞庭湖。背靠着的是连绵起伏长达六十华里的蠡山岛。传说中的精忠报国、忧国忧民的明朝重臣杨嗣昌阁老墓就葬在这月形山内。墓园环七棵古樟，树龄均达千年以上，被群众赞为“七星伴月”。杨阁老那年因镇压起义军不力，忧愤至极，自杀身亡。死后遭起义军掘墓身首异处，大腿、膀子、心脏却各埋一处，除头颅埋在此地外，其余身子均埋在相距蠡山岛几十或百里之外的外县。埋了大膀的就叫了大膀村，埋了心脏的就叫了留心塘，阁老乡就因埋了杨阁老的一个头颅，而叫了阁老乡。埋了阁老的头，而且有一座高三米、直径五十五米的杨阁老墓，墓前还有一块杨阁老第七代子孙所立的石碑。这个乡因有阁老墓、还有杨阁老生前留下来的忧国忧民、为民请命，在这里曾经大兴富民工程的诸多故事，这里一度成为洞庭湖一带人们烧香朝拜的圣地，加上这里是水路要冲，过往船只和茶马古道的必经之地，古时这里还设有驿站、茶关，常年来往船只如梭，商贾云集，逐渐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大集市，有了一条长约二三华里的阁老街，成为了蠡山岛除北端的龙嘴街外的第二大集市。街上商铺林立，生产、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陆地有“百步三度桥”，水上舟楫往来频繁、商旅络绎不绝，曾一度成为洞庭湖中的船埠和闹市。就因这墓地与阁老街集市紧密相联，互相依托，过去这里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渔舟竟发，百舸争流。曾有人状其胜景：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阁老街头还立有一块若大的石碑，上刻有：“阁老在此，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几个闪闪发光的大字，慑人心魄，令人肃然起敬。每年春秋，有杨氏后人和蜂拥而来的扫墓祭奠者把阁老街挤得熙熙攘攘。而且此地还有墓土数十亩租给当地农人耕作，租金全作为祭扫之资。只是此地的繁荣与兴旺，也如蠡山岛北端的龙嘴街一样，随着时代的变迁，都没有得到好运，在那史无前例的年代，均已灰飞烟灭，成了一堆瓦砾和平地，只能从残存的被掩埋在泥土中的一些碎砖断瓦中去搜寻历史的痕迹了。没有经历那个年代浩劫的青年一代，只能从他们上辈的口中去了解当时的盛况了。除了扼腕长叹，就只能咒骂当时一些人的狂热与昏慵了。章吉帮当时还小，而且只知道那年他爹福来同齐先枫一起搞土改时拆了范蠡庙，还因此惹上疯癫的怪病，最后还死于非命。文革中他跟在齐先枫屁股后头将资本主义窝子龙嘴街集市铲除得一干二净，将那些办企业、做生意的人用暴力手段全赶下农村去作田他倒是亲身经历了，还留下了一段辉煌的战绩，得到了齐先枫的尝识。但他对阁老乡这边是如何铲除阁老街和阁老墓的情景却不甚了了，只断断续续从齐先枫的口中大致了解了这里发生的千夫所指的一幕幕惨剧。

    齐先枫当年也在这里留下过他的足迹，这里月形山的阁老街和阁老墓原貌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片山林和耕地，还有滔滔不绝在呜咽诉说着不平往事的洞庭湖河水。章吉帮也闻听孟觉豪自调到阁老乡担任书记后，已不止一次来这里考察，调查当年的盛况，还沿着阁老街集市和茶马古道旧址，沿途调查访问，寻找那失去了的痕迹。终于有了新的发现，让他兴奋不已。在推行责任承包制已初见成效后，又准备大张旗鼓，要规划振兴这里经济的另一举世瞩目的方案了。而且已在这里搞试点，把渔村集体的渔船包产到户。由于渔业资源日益枯竭，许多渔民光靠打鱼已无法维持生活，所得收入随着渔业资源的枯竭在日益减少。他已准备在这里搞试点，调整产业结构，让部分富余劳力办厂搞副业、做生意，搞生态旅游试点，允许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农民在这里开辟旅游资源，把阁老墓再重新进行整修，还开辟一些新的项目，把已消失的集市贸易又活跃起来，不让那些农民、渔民只捆绑在土地、渔船上，还公开号召要减少农业、渔业人口，只要有本事，可各显神通在这里兴办产业。但由于还有各种思想顾虑和政治环境的局限，一些人还不敢放手大干。这里的女支部书记万佑云还顾虑重重，孟觉豪几次上她的门，她连连拱手说，这事搞得搞不得，她还要看看。什么风险她都敢当，偏这个风险她不敢冒，区里对这事还没表态，齐先枫要她千万别犯这个错误，不然后悔就来不及了。孟觉豪耐心跟她做工作，这个风险有什么冒不得？他愿跟她担这个风险了，出了问题由他负责，不要万佑云担担子。我们在这里开发生态旅游风景区，恢复原来的旅游景点，以后整个蠡山岛要联成一体，南有阁老墓，阁老街集市，北有龙嘴街集市，范蠡庙开发，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充分利用蠡山岛的人文景观，自然风貌，吸引更多的人来这里旅游观光，来投资开发。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又促进了第三产业的发展，一部分富余劳力可以从事餐饮、南百货等服务行业，可以挣到比从田土里、渔船上多好几倍的钱，这怎么不是一条致富的路子呢？

    万佑云听后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的设想好是好，只是还没有到那种开放的程度啊，上面还没发文件，没这个精神，你独辟蹊径，能得到上面的认可吗？再说，光靠这里的风景，光靠那几座古墓，就逗得人来？我想逗，还怕他不敢来呢。连温饱都没解决，他哪还有工夫和心思来游山玩水。你独出心裁宣扬封资修那一套，就不怕公安局来抓？你不怕我还怕呢，我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再干几年呢。被抓了，开除你的党籍怕还不解决问题，还有坐牢的危险，现在你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

    孟觉豪上了她家几次门，苦口婆心说了多次，后来也不敢来了，乡里不久又传出风言风语，说孟觉豪是个流氓书记，搞了那个成小妹也罢，又在打这个女支部书记万佑云的主意了，俩人经常叽叽咕咕到半夜，其名是谈工作，实际上怕是上床钻被窝去了。就连万佑云自己也说，孟书记在婚姻上很不幸，想抛开那个左佳，另找他喜欢的，偏又遇到压力重重，她也很同情他。如果她自己就是孟觉豪，也会大胆爱自己敢爱的。孟觉豪同她多次交往，从她眼神里也读懂了那么点意思，万佑云其实也很愿意接近孟觉豪的，这个大胆很有创意，锐意改革的年轻干部，无形中像块磁铁似的深深吸引了她。说实话，孟觉豪提出那一套改革方案她打心眼里佩服，也想大刀阔斧来干一番，她的种种顾虑其实也代表了众多基层干部的心态，他们不是不想干，而是想等等，看看，等上面的精神。一旦这个精神来了，他们憋在心里的那股压抑已久的冲击力就会像火山一般爆发出来。万佑云出于同情，更多的是出于一种爱慕，嘴里虽然说还有种种顾虑，但她还是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他的支持，尽管有闲言闲语，但他们此后还是经常在一起商讨、研究工作，有时商讨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万佑云并不感到他是由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是他有迫切的需要，想大刀阔斧在这条道上闯出一番确实行之有效的成绩来，真正为老百姓做点实事。而想达到这一点，没有广大基层干部、群众的支持，是难以实施的。虽常同这个还在单身的女支部书记接触，却从没有过非份之想。倒是万佑云在同他谈工作之余常想，她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只要孟觉豪真有那么一点意思，既使是一个眼神，一点肢体动作，她也很可能会一时冲动，做出一些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来，毕竟丈夫已离开她多年了。谁没有个七情六欲，他孟觉豪也是人嘛。他同左佳的那一层关系，她也是很清楚的。只是对成小妹，她还只听到传言，她相信那只属于流言诽语吧，既使他真跟她有，她也可同她展开竟争嘛。凭她的条件，工作能力，文化水平，还有被女人视为生命的容颜，她在全乡算不得第一，也算得第二的。她同孟觉豪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天作之合。孟觉豪跟她谈工作，谈得越久越晚，她越喜欢。对别人的议论，她表面上不露声色，内心却暗暗得意、高兴。她一个寡妇怕什么？丈夫已死多年，想找个理想的对象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为此事，万佑云也曾暗暗观察过，想看看孟觉豪在言行举止上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但观察来观察去，孟觉豪只一板正经谈工作上的事，有时还有点严言厉色，好像并没有想占有她的意图，甚至连玩笑话也很少说，这使她很失望。而孟觉豪说笑话是出了名的，每次在全乡干部会上，如果气氛显得沉闷了，往往孟觉豪一句笑话就能使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而对她这个女支部书记，不管是人前人后，都是恭敬、严肃有加，从未越雷池一步。这使万佑云既失望又伤心。他好像铁板一块呢，没一点人情味。他对成小妹为何又那么富有情调？是自己没有魅力？但一致的评价是，万佑云比起成小妹，不管是相貌，还是工作能力，万佑云都要出色得多。是自己没有温柔之情？向他主动进攻？万佑云有时也想主动一下，探探他的虚实，那次他们又谈到深夜，孟觉豪说，我该回了。万佑云笑笑说，回不了还会把你挂起。我家反正有两张铺，随你选一张，是狗窝也在这里蹲一夜吧。她想孟觉豪会顺水推舟，睡就睡吧，反正夜晚赶不回去了。万佑云是极希望他干脆来这一句的，如果说了，那还不是让他睡自己那张床。她家另一张床其实只做做样子，很少睡人的。但令人失望的是，孟觉豪连想也没想就一口拒绝了。说，要睡我会寻到别人家去搭铺，寡妇门前是非多，在你这里睡一晚，就是没发生什么事，也是黄泥巴跌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还是不睡为好。说完就急冲冲赶夜路回机关了。

    万佑云望着孟觉豪消失在茫茫夜幕中，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以后她虽然人像瘦了一圈，对孟觉豪还是脉脉含情。无奈孟觉豪把感情的天平仍倾向成小妹，对其他人仍不屑一顾。万佑云仍没死心，她觉得她要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了。

    章吉帮把这些情况早看在眼里，不过从他口里出来的话早变了味，他向齐先枫写的汇报材料，为孟觉豪一共列了七八条罪状，除了首要的明目张胆分田到户搞单干，想复辟资本主义那几条外，搞了多名女人也列为了重要一条。齐先枫拿到这个汇报材料后，如获至宝，说孟觉豪最后就会要败在女人手上，不信你就看。但光这点材料还不够，还要多找点确凿证据，区委已准备组织专门班子调查他的问题了，事情的成败，就看你以后的行动了。章吉帮说，这不成问题，迟早会有证据给你看看的。

    章吉帮这次来到渔村，不觉眼睛一亮，心想，这次可能会一石二鸟，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