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我几乎没说一句话，一直看着小四月发呆，这孩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见我脸色不好，她只远远地看着我，那眼神中充满了对我的依赖，我却无法对这种依赖做出回应。

    晚上，村子老婆叫我去吃饭，我拒绝了，一点胃口都没有，她也没说什么，哄着小四月去吃饭了，小四月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我，她小声对村子老婆说：“婆婆，叔叔会不会不要我了？”

    “别瞎说，你叔叔是个善良的人，他不会不要你的。”

    “可是婆婆，叔叔的眼睛很奇怪，好像嫌弃我一样，我害怕……”声音渐渐消失了，我的心也纠结了起来，原来我的情绪都写在眼睛里，被那么小的孩子看在眼里，她的内心一定很受伤，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忍心。

    心情又糟又乱，我躺到炕上打算早早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也许明天就能找到她的妈妈。可躺在炕上，我又开始胡思乱想，怎么也睡不着。

    山里的夜太静了，偶尔几声犬吠都是奢侈的，大概，是由于太安静的缘故吧，连自己的呼吸都听得真切。他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想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一些，突然，过分安静的空气之中，隐隐约约地飘来了另外一种声响。这声响让人听了让我头皮发麻——是除我之外另一个喘息声。

    声音不大，可非常清晰，跟着我呼吸的节奏，却又偏差了那么一点点……

    我“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向四周看，那呼吸声也不见了，四周再度变得死寂。

    我立刻跳了起来，冲出我的屋子，村长和村长老婆还没睡，见我脸色惨白地冲进来，忙问：“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村长……”我咽了口唾沫，“我听见我那屋有人喘气！”

    村长老婆吓得缩紧了脖子，一脸惊恐地说：“大兄弟你可别乱说，嫂子我可胆小。”

    “你们就是迷信，我去看看。”村长说着站起身来，向我住的那屋走去。我胆怯地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说：“真的，我听得可真切了，就是有人喘气的声音，可我又没看见人，你家……不会闹鬼吧？”

    “净瞎说，哪有什么鬼怪！”村长有些不耐烦了地挥手道：“我也看你也是受过教育有知识的人，怎么还会愚昧地相信这些？我家可没闹过什么鬼，我想一定是你的幻觉。”

    这话让我的脸羞得通红，我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就跟在他身后，他在我屋里整整转了几圈，转完之后说道“你看，没问题，什么怪声都没有吧？”

    我不得不点点头，此时却是没有怪声。

    村长走时让我好好休息，还说身体是生命的本钱，可我觉得我就快要搭上老底了，就算不能鬼算计，也会被这怪声吓死，村长走了，又留下了我，我硬着头皮躺在了炕上，还没闭上眼，那怪声就又响起来了。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越是期待，我心里想着这声音会不会再来，这声音就真的来了，我本能地预感到，今天晚上将是一个不一般的夜黑。

    也许是因为太恐惧了，反而心情平静了下来，我睁开眼睛，仔细分辨声音的方向，那声音正逐渐转向门口，我悄然跟了过去，村长和村长的老婆、还有小四月并没有在堂屋，更没在院子里，所以我的怪异行为没人看见，我循着声音走出去，大气都不敢喘，我不知道这声音会把我带到那里，但是我觉得这声音一定想要吸引我到什么地方，想要告诉我点什么，我跟着那奇怪的喘息声，一直走到了张树家，他并不在家，门是开着的，那声音走到了张萌的屋里，接着声音消失了，我一愣间，只见张萌幽幽地睁开了眼睛，直直地坐了起来，我吓得一个踉跄撞在了后面的门声，发出一声巨响，她看向我，眼睛是直直的，那眼神像是不会对焦一眼，看着像一具僵尸。

    “我……我是四月的妈妈。”她开口说话了，声音像是磨刀发出的刺啦声，勉强能够听清楚。

    “什么？”我吃惊的问道。

    “我是四月的妈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摔伤了之后，我的身体虽然一直昏迷着，可我的灵魂并没有昏迷，这种感觉极其痛苦，我就试着让我的灵魂冲出体外，能够自由，开始我怎么也冲不出去，可架不住我一天天的努力，有一天我的灵魂终于冲出了体外，我开心极了，任由零花钱在天际中飘荡，直到我遇见了四月的爸爸，他帅气又善良，最主要的事我在他面前竟然能够变成人形，我们很快相恋了，他向我求婚我没答应，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跟他永远在一起，于是我和他说，我们先同居吧！现在不是流行同居嘛！他开始不同意，可他拗不过我坚持，我们就这样住在了一起，后来我发现我怀孕了，我当时很害怕，我不知道孩子生下来会是什么样，想要打掉，可他却非常期待这个孩子的出生，我是没想到会生下四月的，更没想到生下她，我的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吸了回来，现在不管我怎么尝试，都无法让灵魂再冲出体外，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直到她出现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她那么可爱……可我不能照顾她了，因为现在我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呜呜……拜托你照顾她好不好，她太可怜了。”

    “四月是挺可怜的，可是我不明白，孩子的父亲去哪了？你和那位婆婆都没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消失的匆忙，一直被困在身体里，我怎么会知道他现在如何，我想我婆婆不想把四月交给他爸爸，一定有某种原因，你能帮我查查吗？”

    “这事不难，但是小四月怎么办？我一个人带着个孩子，怎么也不会好看吧？”

    “我知道，可我们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了，难得小四月又信赖你，求你答应收留她吧！”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更加难听，我摆摆手说：“真不是我不帮你，你实话告诉你吧！我家就我和我爸两个男人，家里没个女人，怎么照顾四月？再说我的性格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去照顾孩子？”

    “哎！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带她走了。”

    “带她走？”

    “是的，带她走。”

    “你自己这样，你怎么带她走？……你……要让她死？”我紧张地说出了内心的恐惧。

    “是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带她走。”说完张萌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看得我浑身激灵。太吓人了，我不敢直视她的目光，逃避一样看向别处说道：“为什么不想办法找到孩子的父亲，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你肯去找？”

    “呵呵！只能是我去找了。”我苦笑着，只有这样我的内心才会有希望，不管如何我都不能看着四月死在我面前。

    “谢谢你……”她幽叹了一句，缓缓说道：“四月很幸运能遇见你，我希望她以后能够健康的成长，我还有件事求你，求你临走时再让我看她一眼，以后怕是看不到了，我感觉我的身体里的功能正在逐渐衰退，很快我就会消失了。“

    “你说你的灵魂冲不出身体？可你刚才用什么方法召唤我来这里？”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忍不住问了出了口。

    “我的灵魂没办法冲出体内，但是我能感受到这村子里发生的一切，能听见所有人说话，能听见所有人的心跳，那种感觉很奇妙，我只要用心去感觉，就能把想要表达的东西传出去，但是这个范围只有在村子内，再远我就无能为力了，这种现象我也无法解释，可以说我整天都活在混沌和噪音中，非常非常痛苦。”她僵硬的脸跳了跳，看上去有点慎人，我没在问什么，对于一个灵魂，她所能知道的，所能做的的也许已经是极限了，这也许都出自母爱的本能。知道她不能害我，我站直了身体，而她就在此时砰一声躺回了床上，又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我慢慢地走回了村长家，看样子明天我们要回城了，这地方对我来说没什么留恋的，我回到屋里只见小四月席卷这身体坐在门口，看见我回来，她哇一声大哭着扑进我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村长的老婆出来了，她说：“你看看，我就说你叔叔没走，你偏不信，他不会丢下你的。”

    我这才知道四月不见我，以为我独自走了。

    我安慰她说：“别哭，叔叔是不会不要四月的。”

    “叔叔，我害怕。”四月抱着我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在她平静了一点之后我和她说：“四月，叔叔对不起你，叔叔没有找到你妈妈，叔叔明天打算回去了，回去后，你可能要和叔叔生活在一起，直到找到你的爸爸，你愿意吗？”

    “我想永远和叔叔生活在一起。”小四月幼稚地说道。

    “傻孩子，难道你不想和你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

    “不愿意，我觉得叔叔最好，而且昨晚我做梦，梦中的奶奶也告诉我了，叔叔是好人，一定会对四月好的，你可别不要四月呀！”

    面对孩子的话，我只能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