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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看电影去(4)

更新时间:2019-01-15 23:29:31 | 本章字数:2151

    其实,当我看到可儿总穿那一身洁白的半长衣裤走近我时,我心中就明白她是为我穿的,我说过那装束十分好看。我渴望着和可儿单独相处,悄悄看她略带稚气的青春的脸,想象着能和她一起书写一个美好的“吕”字,然而,却从来没向她表露过我的心迹,甚至不敢去碰一下她的手。她和欢欢不一样,欢欢的热情中带着一股子俗气,她的恋爱多半是要在艰苦的环境中给自己找个帮忙做事的人,哪有可儿的那种清纯。然而,可儿越是如此,却越发勾起我的心事,每当我有抓起可儿那双小手的冲动,每当我以“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多情”为理由也想品尝一下爱情的滋味儿时,往事就会一个接一个向我袭来,眼前总是晃动着巧巧临死前看我的那双黑亮的眼睛。我得承认,不管我平时怎样开朗大度,内心深处却有着很深的自卑……

    巧巧是我儿时养的一只八哥,在我的记忆中,儿时的时光只有巧巧才能给我一丝慰籍。当父亲的疯癫发作,当母亲落泪叹息,当受了别人欺负,当家中一遍霉气,我就会带着巧巧走出家门,来到那片小树林里。风和谐地刮,蝉抒情地啼。巧巧像只黑色的精灵,从我的手中飞出,在林子间欢叫着,寻着在笼里吃不到的活食。这只小鸟是我在一场大雨后,从市委的后院拾来的,刚拾到它那会儿,它还是只长着些绒毛的雏鸟,它的肚子上一个青紫的疙瘩,那一定是从窝里掉下来时摔的。没有兄弟姊妹的我把所有的闲暇都给了巧巧。终于,它长大了,成了一只漂亮的鸟儿。它会停在我肩头虚张声势地的咬我的耳朵,说着诸如‘巧巧乖,巧巧吃’等话语。它不爱待在笼子里,想方设法都要从里面出来,在我们狭小的屋子灵巧地躲避着手里拿着根鸡毛,作沉思状的疯老爸,探遍每一个角落……要是我做功课的时间太长没有理它,它就会从不知何处飞来,停在桌上咬住我的铅笔,要我给它几颗米粒,或是倒上一盆清水,看它在里面洗浴……就在父亲被带走的那天,巧巧不知被突然而来的那么些人吓到什么地方去了,晚上都没见踪影。第二天,我带着担心和失望,顶着人们的议论和指点,在几声“疯儿!”“嘻嘻,疯儿!”的调笑声中走进学校,坐在我的课桌边。蓦地,一声鸟儿的惨叫传进我的耳里,“巧巧,你在那里?”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四下打量,却在人们的轰笑声中发现一只裸鸟被谁捆住了双脚,倒吊在我面前。羽毛被拔去了,翅膀也拆断了,它徒劳地挣扎着,喙紧咬着那根绳索。

    几个大个头学生围住了我,把我挟持到了教室后面的一个僻静处。

    “说,‘鸡毛照亮我的心’是什么黑话?”

    “说,照亮我们心的应该是什么?”

    “你爸算什么南下干部?一定是个坏蛋!”

    “不,我爸有病……”

    “屁的病,那是装疯?”

    “不是装的,真的有病……”

    “那他就是疯子罗?他吃屎不?”

    “你爸才吃屎!……”

    “龟儿不老实,打――”

    “叭!叭叭!”

    “狗日的不经打,几下就流鼻血了!”

    “……”

    “说,为什么要欺负林松?”

    “谁欺负谁呢?”

    “妈的还敢犟――”

    “叭,叭叭!”

    “说,他为什么要拿一匹鸡毛?”

    “……”

    “说,你是不是疯儿?”

    “不是不是就不是!”我倔强地盯着他们,“我有名字,我叫王星雨!”

    什么都能叫,就是不能叫我“疯儿”,这个称乎会令我屈辱令我发昏令我窒息的。我曾多次和这样叫我的林松打架,为的就是摆脱这个称乎的纠缠,为的就能在人面前抬得起头来。几次较量,我发觉了林松的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底盘不稳,只要扭住了他,脚下一绊,就能摔他个嘴啃泥的。但是这天,他却邀约了好几个人,大多数是高年级的……

    “不承认就给他脸上抹屎!去,松松去找一下,有屎没有?”

    “没找到。”

    “没找到?你不会屙呀?”

    “屙?嘻嘻!好,屙!”

    “承不承认?不承认就抹屎!”

    “抹――给他抹,抹到他的嘴巴上!”

    “……还是不说?”

    “看我的!”一个身影在我眼前一闪,巧巧被吊到了我的眼前,林松手持一根尖针,刺向了巧巧,巧巧发出了尖厉的叫声。

    “别扎巧巧,你们放了它吧,它只是一只鸟呀!”

    “放了它?可以,我叫你一声疯儿,你就得答应一声,要不然――”林松又刺了巧巧一下。

    巧巧挣扎着……

    “好,我答应……”

    “疯儿!快答应!”

    “……嗯……”

    “不行,态度不端正!”

    “要答应得脆生生的!”

    “疯儿!”

    “呃……,呃――”我猛地推开紧压住我的几双手,大声地叫着:“我是疯儿!你们都叫我疯儿吧,叫呀,快叫呀!”

    林松对着几个同学说:“来,我们一起喊,一,二,三――”

    “疯儿!”

    “一、二、三――”

    “疯儿!”

    “呃!呃呃呃!……”我笑了,稀奇古怪地笑,笑声中,我抢过了巧巧,一头撞向林松,那小子像个大笨熊似倒在了地上,我听到一阵嘲讽的笑声,提起书包一头跑了出去。

    巧巧没能活过那天晚上,在吃了我给它捉的几只卷叶虫后,在我手里静静地死去。临死那双黑亮的大眼都没有闭上。

    几天后,我拿着花了好些天时间捡破烂卖钱买来的一包带锡纸的烟来带学校,见到那天审我的几个大个头学生,逢人便递烟,说:“叫我倒霉蛋吧,倒霉蛋可比疯儿好听多了!”

    “叫‘蛋’不好吧?”接受了我贿赂的同学望着我问。

    “有什么不好呢?你们听,‘倒霉蛋倒霉蛋’又上口又好记,比那个‘疯儿疯儿’的好听多了,不信你们再叫叫!”一脸诚肯的笑意。

    “倒霉蛋,倒霉蛋!嘻嘻!”林松笑弯了腰,“倒霉蛋就是卵米子蛋呀!”他突然跳起来,警惕地望着我,怕我又一头撞向他。

    “倒霉蛋就是卵米子蛋!哈哈哈――”

    “卵米子蛋――王星雨,倒霉蛋――王星雨!”

    “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我知道,那笑是很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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