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给我谈过她的家事，她家住在我们那个市郊，是地道的菜农，后来那里建了个绢纺厂，占了她们生产队的地，就农转非了，成了吃供应的居民。两个哥哥三十大几，正是下得蛮力的时候，招进了厂，一个去烧锅炉，一个当了机修工。可儿呢，那会儿还是上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就有了最终成为知青的资格。她给我说，她下乡完全是自愿的，一点都没要人家动员。尽管祖辈都是农民，天天都在接受再教育。

    跳出农门对她家当然是天大的好事，然而令人头痛的却是她的两个哥哥。年龄老大不小了，又是农转非的，以前还不是些个“农豁皮”，绢妹儿哪瞧得起他们呢，回头找个“向阳花”吧，也得要彩礼什么的，这又是个不小的数目。爹妈愁得什么似地，为了烟火之大计，就想起了换亲的古老把戏。可儿誓死不从。刚下乡半年吧，她妈和一个哥哥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名义上是看可儿，实则是要接可儿回去。可儿脸色煞白，变声变调地说：“我都搬到这儿来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么？我春节都不敢回家，你们都还不放过我么？”她妈把她拉到一边，央求道：“可儿，你哥都三十大几了，不讨个嫂嫂咋个好？你才不晓得，说出来丢人，想女人想疯了，两个逗逗摸摸去看女澡堂，这不就被人家女娃子发现了？在厂里办了好久的学习班，要不是态度对头，怕是要坐鸡圈。我和你爸都六十多岁的人了，不看着个孙子咋能安心？”“那也不能打我的主意！”“自古都是‘换亲换亲，越换越亲’我们只你一个女儿，你不去谁去？那边的小伙儿人长得漂漂亮亮伸伸抖抖的，又不会亏你！”可儿只是不从。

    当晚，石板小路上行走着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抬着一顶滑竿。有人问起，说是可儿发了急痧，要送医院。多亏一个点的知青发觉了此事，又报告了那个心肠很好的队长，知青、山民去了好几个，在半道上把人截了下来。上前把棉被一揭，可儿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上了破袜子。那队长说：“我不管你们是可儿的啥人，可儿是我们这儿的知青，我就要对她负责。”这才把可儿救了下来。

    可儿在给我说这话的时候，很有些迷惑的模样，她说在她的记忆中，他大哥不是那么坏的人，他上过高中，知书达理，对可儿也很好，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她下乡后，也很少给她写过信，还去看女澡堂，太不争气了。她还说她妈脾气不好，老爹都受着她的管制。小时候，可儿没少挨过妈的骂呢。可儿说，她的身世就这样简单，不过说起来也还是有几分心酸的。

    我瞥了可儿一眼，正好和她的目光相对，可儿朝我投来甜美的一笑，使我心跳不已。

    我们默默走着，女孩特有的气息缭绕在我的身旁，躯体偶尔的接触使我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