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闷热难当，大团的蚊子把人们从屋里赶了出来，聚在石坝上乘凉。欧阳隽怡有事出去了，干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临走时把我叫到一边，给我交待的几项必须要做的事情。这会儿，我就把她安排的农活向大家讲了一遍，话音未落，汪兵就跳了起来：“少来这一套！哦，她上门相亲去了，把这么多活路往我们身上一推？不行，我明天也回县里去，找不到婆娘，还逛不来街呀？”

    “相亲？相什么亲？”建设不解地问。

    恒科打凉床棍儿上探起身来，玩笑般地问：“大脑壳，话说清楚点，谁相亲去了，相什么亲？”

    “对，话说清楚嘛！”君仁也附和着，他和欢欢这会儿似乎又和解了，两人的凉床棍儿紧挨着放在那那棵菩提树下。

    “说清就说清！”汪兵走到那些凉床棍儿之间，开起了新闻发布会：“未必我还冤枉了她呀？我一见那些当官的就有气，那郝老小子一来，我蒙头就睡，就听隔壁的屋子里叽叽咕咕的，我顿生疑窦，这是说的些啥？赶紧起来扒着墙板一听，原来，来的是一位媒人！那郝老小子还好意思说，什么林松和黄伲儿也是他介绍的，这下如何？进步多快！好像一和山里人结上亲就是麦苗苗浇了化肥！他还给‘水调歌头’说，只要她答应了就由公社出面修房子，还叫技术员给她建一个最好的沼气池……那个团委书记也不时帮腔。”

    “我才不信为了得到个沼气池就把各人卖了！”娟娟说。

    “就有人那么贱！”汪兵晃着大头道，“我不是说山里人就嫁不得，娶不得，关键是你爱不爱他呀！不爱，哦，说个什么人你就嫁过去？那个郝华利啥人，郝老小子的侄儿，三十好几了，一脸的凶恶像……”

    可儿见他说了半天都没到正题上，着急地问：“那欧阳姐答应没有呀？”

    “‘水调歌头’低着头，一付羞答答的样子，说：‘郝书记，让我考虑下嘛！’有啥考虑的？多半就是这么回事了。这不，相亲去了！”汪兵捏着喉咙，发出一声怪叫，却没听见有人哄笑。“那姓郝的又说，林书记――就是林松――说了，要把你们知青队当成他的一个点！“

    “那就麻烦了，以后，不是这个书记来就是那个书记来，这山门就热闹了！”恒科叹息道。

    我冷笑了一声，说：“这你放心，我想呀，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人家有多少事要办呢？能常跑到你山上来？”

    “那，当成一个点又作何解释？”蒲俊刚问。

    “这还不好解释，你这儿搞得好，是他书记教导有方，搞得不好呢，你这些个狗崽子实在是不可救药！”我说，“当然，这不包括你。”听说他是小工商出生，似乎比我们要好一点，就刺了他一句。

    “这下好，又要多一个欧阳书记了，等着吧！”这是汪兵的声音。

    石坝上一阵寂静，继而响起了杂乱的“嗡嗡”声。

    汪兵是耐不住寂寞的，停了一会儿，又说了起来：“队上的事这么多，她倒好，今天又走了，倒霉蛋还给她留了两碗南瓜饭，老汪硬胀了一碗，其余的全都倒在了尿桶中！让她吃，吃个屁！”

    “好你个大头瘟！竟敢暴殄天物！”我走上前去，使劲儿推了他一下。

    汪兵退了几步，并不把矛头指向我，仍自顾说道：“我老汪最见不得没骨气的人！”

    “汪兵，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不迟，那回的‘担粪事件’不要忘了，不要再犯那种低级错误！”我对汪兵说。

    “这回是我亲耳听到的。错不了！”

    “这年头，没门路的还四下去找呢，”恒科嘟囔道，“如今人家有门路了，走也很正常。”

    可儿忍不住说：“你们这些人，小肚鸡肠，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欧阳姐是那种人么？”

    “人是会变的……”汪兵说。

    有人咳嗽了一声，欧阳隽怡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