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这么快，比我洗的干净多了。”我由衷地夸奖了可儿一句，没有一点拍马屁的意思。

    可儿却有些神秘地对我说：“我刚才看到刘大哥和门莉两人到山林去了。”

    “这有啥奇怪的，人家还有不少人看见我们到这儿游泳洗衣服了呢！”

    “他们的模样很古怪呢，手里还拿着个包，边走边说：‘走远一点，烧着吃！’”

    “他们没看见你么？”我也觉出事情的古怪来，忙问。

    “可能没注意我吧？这山堰总有人洗衣服游泳嘛。”

    “走，看看去。这个门板搞的什么鬼名堂！”

    我们赶紧把衣服拿回去晾了，走过山堰，翻过一个小山坡，来到我们平时不常去一片山林中。

    可儿像条小狗似地嗅着鼻子，拉拉我说：“什么味儿，你闻着了吗？”

    我四下观看着，见林子深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空气中也确实有烧吃食的味道。这恒科，果真来这儿悄悄吃独食了么？

    我拉了可儿一下，上了一个缓坡，往前逼近了一点，躲在一丛茂密的黄荆后面，终于看到了恒科、门莉两人像两个偷嘴的孩子，悄悄守着个地埋火灶，兴致勃勃地等着。掩不住的青烟打火坑上稀疏的覆盖土中溢了出来，在他们的头上汇成了蒙胧的一片。这地埋火灶是两个相连的火坑，其中燃火的那一个应该建在下面，便于烧火。两坑间隔很薄，且有小洞相连，靠那炽热的热浪把嫩苞谷、红苕、洋芋等物烤熟，其味儿鲜美无比。当然，也可以烤荤食。

    “你闻闻，有香味呢！”可儿朝我身边靠了靠，有些激动地抓住我的手。

    恒科终于把火停了下来，将未燃尽的柴撤了，细心地踩灭，拂去覆盖着的浮土，揭去几片巴掌大的桐叶，将一个白白红红的物体拖了出来，不知是兔子还是什么。

    我抬起头，使劲朝空中嗅着，像一只在月光下寻觅羊的踪迹的狼，一种腥腥的香味儿传进了鼻子里，立即觉得胃里空得难受。没出息，这才吃了饭多久呀！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口里直骂，好你个门板，跑这儿吃独食，走，上去揭穿他，省得过后不认帐。

    我看了可儿一眼，见她也正把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我。正欲走过去，却见恒科扯下一块来递给门莉，说：“小莉，快吃吧，补一补，人家都说这流产和生孩子差不多呢！”

    我和可儿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了。这小子，到底没有抗住，这下好了，门莉流产了……

    可儿伏在我耳边说：“早就觉得门姐姐不对头了，干活那么猛，和男生拼着干，还专门去担粪，那天我还见她悄悄往两米多高的坎下跳，还以为她和刘大哥闹矛盾要干傻事呢，把我吓得……跑上前去一看，她自己却走上来了。我问她在干啥，你猜她咋说？”

    “我猜不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地说是发现了一只兔子……前天我见她例假来了，好凶哟，我就怀疑她……没想道还是真的！”

    “没听你说过呢？”

    “我只是心里怀疑嘛！啥事都敢乱说么？”

    那边又传来了对话声，门莉说：“你也吃一点吧，这些天都没见个油腥，肠子都细了。本来还有点钱，想的是赶场时吃一顿，那天也交出去了……”

    恒科啃着门莉吃剩下的一块骨头，有些含糊不清地问：“你后悔了？”

    “看你说的，我啥时候这么小气了的？人家隽怡为了大家命都不要了，我们还能吃独食？哦，你是问招工的事？那不是我们两人商量的么？有什么好后悔的？只要你在这儿，我就不会后悔。”

    “可是，你受了好大的苦哟，这都怪我，太没出息了……”

    门莉瞪了恒科一眼：“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们好了这么些年了，我总得给你点实质性的东西……以后也不准你那样作贱自己！”

    “嘿嘿嘿……”恒科拿着一块骨头，傻乎乎地笑了。

    可儿转过着头看着我，悄悄地问：“他都干啥了，你知道吗？”

    “我咋个知道？你以为我是包打听，啥都知道？别说了，听人家的。”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烧，那天恒科没名堂的举动直在眼前晃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至少还学过医嘛，哪叫啥我都明白，shou淫……”可儿瞪着我，又伏在我耳边说：“告诉你，不准你那样做！”

    “去去去，说些啥呀！人不大，心思倒不小，小心人家听见！”我感到脸上有些红，赶紧朝前方一指。

    “……大不了结婚就是！人家玉霞还一个人带着孩子呢！我就不信我们不行。哪里黄土不埋人！”门莉抹着嘴巴说，不大工夫，那个吃食就差不多了。

    “小莉，还有点，你再吃点吧。”恒科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讨好的味道。

    “给你留的。”门莉说，“吃独食的滋味儿真不好受，就像做贼一样。以后再不这样了，一只兔子也能烧一锅汤，大家一起喝着痛快。”

    “建设的小羊丢了，你听说了么？”

    “小羊丢了？天哪，不把娟娟建设急死！那小羊的意义不一般呀，你就没帮着找找？”

    “我不是担心你么……”

    “什么时候的事？”

    “也是吃饭那一会儿吧，听建设说先还听着它叫呢，在树荫下跳来跳去的。”

    “这是那些人干的，心也太毒了点！哎呀，糟了！这要是被谁看见我们烧吃的，还不怀疑上我们？刚才从山堰过时就有人在游泳洗衣服……”

    “没关系，我看了的，是可儿和星雨，他们不是那种人。”

    “可儿我信得过，但那个倒霉蛋就难说，要是发现我们吃独食不出来揭穿才怪！”

    可儿看了我一眼，忍不住笑了，赶紧捂住了嘴。

    这个莉丫头，算是把我看透了！不过，谁叫你的情况特殊呢，换了我也得这样偷偷摸摸的……但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

    “……恒科，把兔皮留着，万一露了馅也好有个见证。宁叫人笑我们痴情不检点，也不能落个不仁不义的坏名声……”

    “对对对，这就样办，我就说嘛，我的小莉怎么会没办法呢！”恒科在门莉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下。

    “恒科，你用不着这样讨好我，我都说了几百遍了，这是我们两人的事，心甘情愿……但是，我告诉你啊，以后再让我逮住干那种丑事，我不会轻饶你的！”

    可儿的脸一下红了，拉着我的手退到了一个缓坡下面，不好意思地说：“瞧我们，这是干啥呀，跟踪起大哥哥和门姐姐来了！星雨，我觉得怪对不起他们的，其实，我刚才……”

    我忍不住在她红红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下，说：“用不着自责，我们又没啥坏心眼，再说，我们把这些都看到了，也好给好他们做个见证呀！”

    身后的树林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欧阳隽怡和娟娟朝我们走来，娟娟一脸的愁云，显然还没找到小羊。

    我连忙拉了可儿一下站了起来。

    “你们在这儿，叫我好找。”欧阳隽怡走上前来，看了看我，又给可儿拍拍裤子上的浮土，说：“建设又屙血了，这次好像特别厉害，欢欢也在拉肚子，我们还有止血止泄的药没有？”

    可儿为难地说：“欧阳姐姐，药都不多了，只有胃舒平还有大半瓶。再说，建设那个病光止血是不行的。”

    “是这样，欧阳，那种病要综合治疗才行，结肠那个部位很治难，再加上食物残渣的磨擦，溃疡很难愈合。饮食上也得注意一下，营养得跟上……”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欧阳说，“看来我们得到区上去一趟，再怎么难常用药也要开一点！可儿，你和星雨考虑一下，列个清单，我们只有一百来块钱。还得想办法买点骨头，最好有点肉。”

    “我们还有一点，加在一块三百多呢。”可儿说，她想起了母亲和大哥留下的钱。

    “那个钱我们怎好用？”隽怡一本正经地说，“那是给你补身体的。”

    “欧阳姐姐，连你也来打趣我……”可儿的脸红了。

    缓坡后面传来一阵什么响动，隽怡问：“那边是谁？”

    娟娟看了看我们，就要朝坡上爬去。

    我连忙阻止，说：“娟娟，别去了，那是门莉恒科。他们在烧，烧点吃的。娟娟你别误会，小羊不是他们偷的，我们刚才看了，只不过是只野兔……”

    娟娟摇摇头，叹息道：“想不到他们也吃独食！”

    可儿有些急了，但不知该如何讲，只一个劲儿叫着：“娟姐姐，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可儿，你别急，娟娟你也别报怨，大家都冷静地听我说，门莉怀孕了，又自己想法流了产，恒科悔出了肠子，这不就逮了只兔子，给门莉补呢！”

    “真的？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个门姐，咋不说一声呢？姊姊妹妹的……”

    欧阳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这种事，门姐咋个说得出口？算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回去后大家都不要再说了。可儿，星雨，这下我们更要去区里了！娟娟你就别去了，在家照顾建设吧，反正他的病可儿都知道，在医院专门给他开点药就是，犯不着让个病人跑这么远的山路。”

    “什么时候走？”我问。

    隽怡看了看天色，说：“回去准备下，马上走，争取明天天一亮就赶到。”

    我们出了林子，朝家中走去，刚到山堰边，就见一女生发狂地朝我们奔来，边跑边喊：“不得了了――隽怡，汪兵，汪兵，汪兵――快成个猪头了……”

    我们赶紧迎上前去，隽怡说：“别急别急慢慢说，是咋个回事？”

    那女生喘息了半天，才说：“我起床去……解手，在后边看见汪……汪兵不知从那儿弄了大蜂窝，被蜂子锥成个大猪头了！”

    我们大吃一惊，一起往庙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