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天蓝得可爱，稀疏的几颗星映衬着那轮明月，夜风柔柔的，把一阵阵纺织娘和蛐蛐的混声合唱传得很远很远。

    我和汪兵在苞谷地里巡逻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动静，趁着困劲还没找上门来，又沿着我们队的地界使劲敲了一会儿锣，估计把那些野物都吓得跑远了，才在高架窝棚中坐了下，燃起一支香烟。

    于是，就漫无边际地摆谈，先从野兽谈起，说哪种兽的肉好吃，该如何烹饪，火候如何掌握，又一下子摆出了十几种名贵的晏席，端出了只知其名的美酒，好好地打了一回精神牙祭。

    不知怎么就谈到了女生，汪兵说：“你小子好福气，把那么好的小妹妹拐带了，也不知你们是咋个搞上的。”

    “咋个搞上的，这得问你呀，成天把我们编着歌来唱，什么‘王星雨，余可心，他两个不扯筋，两个喉咙一个音……’这不明摆着要把老王往火坑里推么！”

    “啥呀？你娃还不满意？不满意退出来，让老汪来！”

    “对不起，这种事可没有让的道理。实在说，可儿确实不错。”

    “不错？你娃不知足，那叫完美！”汪兵叫了起来，“就像是一块美玉一样。老实给你娃说，在你之前我就想过，后来照了下镜子，发现老汪的尊容太得罪人了，才来编排的你们两人。你以为我老汪就晓得瞎叫唤？怎么样，你们就好上了不是？”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罗？”

    “嗯哼！”

    “好，等我们结婚那一天，一定按本地风俗，送一对大猪头来谢媒。”

    “说话要算数哟！”

    于是很自然地谈起了玉霞，说到了她的艰辛她的不易她的迫切需求，我说：“你汪兵这回用了人家妞妞的奶，给妞妞当了回哥哥，瞧你那眯缝着眼的样儿，直盯着人家妞妞的‘伙食团’，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起了打猫儿心肠。”

    “这打猫儿心肠到底是啥意思嘛，我老汪到现在都不清楚！”

    “亏你娃娃还是当地的土知青，打猫心肠都不晓得。给你说，这句话就是说没有安好心，想打别人的主意。这下懂了嘛！”

    汪兵不好意思了，扭捏着说：“我是对玉霞有那么一点意思，她人真的不错。”

    我就趁机报复：“不错？你娃看走了眼，那是一尊神，一尊女神！你要是真和她有缘说不定就会因玉霞的原因而前途无量。”

    “你咋晓得？”汪兵眨巴着小眼。

    “老王会算，掐指一算，就明白了。古人云：‘妻贤夫祸少’，没见人家对你那巴心巴肝的劲儿么？真是的，说你聪明一遇上这事就犯糊涂，这叫大人如何放心哟。”

    “你占我的欺头儿！”

    “你是妞妞的哥哥，见了我还不得叫声叔叔？”

    于是一起大笑。笑够了，这才又说：“汪兵，你娃真有此心就要抓紧，要不要我帮你去说？”

    “不不不！”汪兵急忙摆手，“见了玉霞千万不要提此事，老汪的脸皮薄，千万别让我在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你才是急死我了！”

    “不急不急，终身大事，急了不行，再说，你汪哥还想多当一段时间的王老五呢。”

    “去你的，什么‘汪哥汪哥’的，我们两个谁大？排一排，免得乱了辈份，坏了章法。”我明知排了也是白排，他整整大了我三岁。

    “排不排你娃也得叫声汪哥。”

    “为啥？”

    “为啥，可儿成天叫我什么呀？‘汪哥！’有时情绪来了还多带个哥字，叫‘汪哥哥！’如何，你就从尊敬女性的份上都得随她叫一声。”

    我两手一摊，表示认输。

    地里传来一阵声响，似有野物入侵。我们赶紧爬下窝棚，悄悄接近，猛地把锣敲响，惊得那斯一阵尖啼，不要命地跑了，从跑的姿势看，像是一头獾。我们又敲着锣，沿着地界走了一遍，实在困极了，也不想再回到高架窝棚，就钻进地角一个人字形的窝棚里，借着月光躺了下去，不知是谁在窝棚中铺了些干草，我们就嗅着草的清香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