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的第三天下午，可儿醒了过来。

    这几天里，可儿总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高热使她不住地抽搐，严重时，半个来小时就是一次。开始的几天，清醒的时候她还叫我扶她在病床上半坐着，看看窗外的风景，后来，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才几天的时间呀，她整个人都垮了，两只美丽的大眼深陷了进去，脸色苍白。那个不知愁滋味儿，成天笑个不停的可儿呢？那个撒起娇来就没完的可儿呢？难道生命就是这么脆弱么？我问我自己，心中充满了自责。可儿的病危通知书已下了两次了，在她这一次昏迷时，医生就严肃地把我们叫到一旁，要我们作好心理准备。

    “……星雨，我又睡了很久么？”可儿无力地，断断续续地问道。

    “是的，你这一觉，足足又是两天……”

    “只你……一人在这儿？”

    “欧阳姐姐和娟娟姐姐让我撵走了，她们守了一天一夜了，谁也不愿离去，是我……”

    “你又给我输血了……”

    我点点头：“不光是我，欧阳姐姐也又给你输了，娟娟姐姐的血型与你的不和，气得不行……”

    可儿的眼里流出两行清亮的泪来，抽泣着说：“我怎么这么没出息？一点儿小伤就弄得个劳师动众的……瞧你，都瘦了，欧阳姐姐的身体也不好……”

    “可儿，你别这样，只要能治好你的病，把我的血抽干了也没有啥……”我的嗓子一阵发哽，说不下去了。

    “不要这样说……我不许你这样说……”可儿艰难的说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挪动，想要伸出来，我赶紧将她的手握住，可儿笑了笑，她的笑依然那么美丽。

    “星雨……你能去把欧阳姐姐和娟娟姐姐叫进来么？我……想看看她们……”

    “可以，当然可以，她俩临走还说呢，等你醒了，一定叫她们，你好好躺着，我去叫她们。”

    尽管我已作了最坏的打算，仍然无法相信曾是那么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的可儿会变成这个样子。离开“十二万大山”已整整十天了，可儿连着转了两次院，在公社医院只待了一天，见可儿抽搐得厉害，高烧到了40°，估计是败血症，在郝书记亲自组织了六位身强力壮的山民，和我们一起，在好心的李医生护送下，转到了区医院。在区医院那里也只待了两天，注射了大剂量的抗生素，高热也没有退下。医生赶紧和山城的大医院进行联系，请他们派出了救护车来我们区上接病人。

    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老家所在的城市的了。整个人都像是在梦中。看到可儿那不时抽搐的情况，恨不能躺在病床上的是我自己。我怎么就这么大意呢？她都病成那样了，我都没有发现！躲在一边时，我都不知抽了自己好多耳光了。

    我心乱如麻，脑子里空荡荡的，对一件简单的事情都好像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对医生的询问，也回答得巅三倒四，常让那个高个儿眼镜女医生不满地瞪着我。然而她很快就改变了对我的态度。这些当然应该归功于欧阳和娟娟。见到我们争着要为可儿献血，见着欧阳和娟娟忙碌的身影――常常帮着打扫卫生，帮着一个病室的病人打开水、倒便盆，人们很快就给我们以最大的同情，破天荒地允许欧阳和娟娟在护士值班室里轮流睡一会，还从家中带来饭给无心煮吃食的我们充饥。他们尽最大努力挽救着可儿的生命，精打细算地计划着开支我们从公社借来的不多的几个医药费，还组织了一次捐款，将募集的钱全都打在了可儿的医疗费中。

    医生和护士们一定知道了我和可儿的关系，这些天的检查和治疗都没有再要我回避。这使得我有可能最大限度的陪同可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