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依然晴好，风从庙后吹来，全被高大的寺庙给挡住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下午，我们自带凳子，坐在了院中，庙宇宽大的迴廊就是现成的舞台。主持人由善于制造笑料的汪兵担任，我们一本正经，十分地投入。

    只听汪兵说：“各位兄弟姐妹，我们这个山上文化气氛不浓，枉自了都是些知识青年。多亏我们队长，女中豪杰，想得周到，把个冷清的禅院弄得个热热闹闹。承蒙大家错爱，赶鸭子上架，逼牯牛下儿，让老汪一过老师的瘾，我这才晓得自己除了会跳‘丰收舞’，原来还真有两把刷子。有这样的头儿，有这样的兄弟伙姊妹伙，我汪兵就是在这儿待上一辈子，也心甘情愿。俗话说，鸟无头不飞，人无头要死，这第一个节目当然得由我们欧阳队长来表演，建设做好第二个节目的准备。”

    人们全都笑了，恒科冲着汪兵说：“有这句俗话么：‘人无头要死’？”

    “难道这话有错呀？头都没有了，人还能活？”汪兵一本正经地说，又带头鼓起掌来，欢迎欧阳上场。

    欧阳落落大方地走上前去，说：“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要听爱情歌曲！”有人大声地说。

    “对，我们要听你唱给星雨的那些歌。”

    欧阳笑笑说：“我还真没唱过歌给他呢，今天这首歌既是唱给大家的，也算是唱给他的吧。前些天我们不是看了电影《农奴》吗，我很喜欢里面的那首歌。就唱它吧。”

    她又深情地看了我一眼，唱了起来：“阿哥呵，你何须说，何须说，且听我为你唱歌。我只能唱一支无字的歌，为了这支歌你要在人世上活……”

    一曲终了，掌声热烈地响起，但人们却意犹未尽，汪兵道：“这歌有些凄凄惨惨，再说，我们也听你唱过，队长，唱首苏联歌曲《红莓花开》吧，你放心，我们这儿的人，决不会说这是苏修的歌，小资产阶级情调！”

    “对，我们就是想听那首歌！”人们一起鼓掌叫好。

    “好吧，词都记不全了，大家莫笑我！”

    “莫慌，还有星雨呢，星雨，你的口琴呢，伴奏呀！”

    我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来，掏出了口琴，和欧阳合了下音，就开始了表演。

    “郊外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心爱，但是我无法对他表白，满腹的知心话儿没有说出来……”

    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不少人都朝我们笑着眨眼睛。

    汪兵却不依不饶，晃着大头说：“队长，你这只能算是整个联欢会的开场白，算不得你自己的节目。”

    “我都唱了两首了，还不行呀？”

    “你不想想，我们办的是什么学习班？文化补习班呀！是谁在教作文写作？是星雨呀。你不来首诗，知道的是你谦虚，不知道的，就得认为你不给我们星雨面子。大家说是不是呀！”

    “的确如此！”人们一起喊了起来。

    “可我不会写诗呀……”欧阳也来了个小小的“狡猾”，想耍赖，不公开那首写给我的诗。

    “哪个说的，昨天还见你写写画画的呢。是不是写的情诗，只能给星雨一人看啦？”汪兵挤眉弄眼地说。

    欧阳的脸红了，说：“我是写了一首诗，也算不上是什么情诗，本意是想……既然主持人不依，我就献丑了，不过，你这个主持人也得表演哟！”

    “那是自然的。”

    欧阳重新站在前面，她的目光扫向我，我忙以鼓励的眼神相迎，心中说：“念吧，大胆地念！”

    她朝我一笑，把稿纸拿在手里，说道：“我的这首诗题目叫《咏烛》。

    “敞开心扉，

    何惧光的卑微。

    尽情燃烧青春的浪漫，

    凭昼夜交替，

    喜也落泪，

    悲也落泪。

    夜路漫漫

    我为你托起归家的星辰，

    春寒料峭，

    我为你点燃熊熊的火堆。

    纵越烧越短，

    我无怨无悔。

    今后你生活里不会再有黑暗，

    我为你迸发生命的全部光辉……”

    人们愣了，良久才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汪兵说：“还说写不来诗呢，这么好的诗句，让老汪佩服得五体投地。”

    娟娟和门莉赶紧走过来，朝欧阳要诗稿，说是要抄下来。诗稿却被坐在欧阳身旁的玉霞一把夺了过去，说道：“让我先看看，这是咋个写出来的！星雨，这哪里是诗，这是欧阳的一颗心啊！”

    我看见隽怡笑了，很妩媚很温情的那种笑。

    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激，要不是当着这么多的人，真想把她拥在怀里，然而这会儿，我只能朝她身边靠了靠。

    下面该建设了，他走了上去，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他给大家鞠了个躬，也没有开场白，就朗诵了起来。

    “斗室里，飘着老少三代的梦。父亲的梦古老，混沌中夹着些明亮。他的南山是一片原始森林。树高大挺直，千年古滕缠绕着树，几乎透不过阳光。林中没有路，父亲手里闪亮着一把锋利的砍刀。

    儿子的梦是绿色的，还有淡红、桔黄的圆斑闪烁。他的南山是一片绿茵茵的树苗。燕子在空中呢喃，天空中飘着五彩的风筝。草丛中有无数的秘密，他有一双探索的眼睛。

    我的梦荒唐。灰暗中闪烁着磷火。我的南山是光秃秃的，老鼠成了精，猴子戏弄着人，只石缝中昂起不屈的绿色……

    我醒了，想着父亲的梦，守着儿子的梦。”

    掌声又起，似乎不是很热烈。我想那是许多人没有听懂的缘故。

    汪兵说：“临时宣布一件事，大家都把稿件交给我，我们办一个学习园地。下面由我们恒科表演。莉儿姐作好准备。”

    “我的确不会做诗，不是学欧阳队长谦虚，而是真的不会，我唱支歌吧。”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她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他把这首也列在禁唱之列的歌曲唱得婉转动听，人们都高兴地听着，有的还着摇头晃脑地哼起来。门莉被感染了，也走上去和他一起唱第二段。曲子终了，在人们的掌声中，恒科走了下来，汪兵却把也欲下台的门莉拦住了，说道：“哎，莉儿姐，你那个不算数的，你是帮门板的忙，自己还得来才行。”

    “我又不会写诗，叫我表演啥嘛？”

    “不会写诗？怕又是个欧阳吧！顺口溜也不会么？四句就行。”

    门莉面有难色，想了想，说：“刚才听了人家欧阳给星雨的诗，那才叫诗，我也写一首给恒科，大家不要笑。”

    她又沉思了片刻，张口就说：

    “茄子不开空花，门莉不说假话，只要我的‘板’在，随他浪迹天涯！”

    人们轰地大笑起来，汪兵评论道：“妙妙，最妙的就是那句‘只要我的板在’通俗易懂，寓意深刻！”

    又有几人上场，或朗诵诗歌，或唱首歌曲，虽水平参差不齐，但我们都报以热烈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