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那年冬季(4)
更新时间:2019-01-16 13:42:09 | 本章字数:2191
浩瀚的大漠,血红的落日。
有风铃的长音响起,细听听,才是脚下流沙有声。
我好渴,舌头麻木了,如一片木板,转都转不动。
踉跄地踏过流沙,走进一片红树林,稀疏的林地中生着低矮的骆驼刺。有各种野兽的足迹,里面积聚着一汪汪的清水。我挨个看着,熊的、狼的、虎的、鹿的、狗的……数不清。
喝吧,解渴呢。有个声音在叫我,极富诱惑力的声音。
然而,我不能喝。喝了那水不是变成兽了么?我记得那个故事,你不要骗我。
做人多烦,有无数的苦恼,有太多的忧愁,既要提防别人伤你,又要思考如何去伤人。
你说错了,我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更觉出了生活了乐趣。至于后者,我历来遵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古训。
还是做兽好。既可以不去思考,又可以不要廉耻。来吧,喝,你不是很渴么?这么多的水任你挑选。做只虎吧,凶猛的老虎,百兽之王,林中百兽任你去吃;或者做条狗吧,能嗅出所有狡兔的踪迹,如果你不嫌掉架子,做只哈叭狗,那就一辈子就不愁吃香喝辣了;要不然就做只猴子,凭你的模样,还不闹个猴王来当当?有无数母猴钟情于你,何苦为一个可儿和欧阳而大伤脑筋,一付多情种子的模样,在这荒凉的山头玩一场三角恋爱的游戏?
你错了,我可不是什么多情种子,更没有玩什么恋爱游戏,无论是对可儿还是欧阳,我都是认真的,认真地以心去换心,以情挽情……更重要的是,我们虽身在深山却从没有忘记肩上的责任……
够了!你是在忧国忧民罗?正所谓,身无分文,胸怀天下?
过奖了,我虽身无分文,却是无比的富有……
早就拜读过你的大作了:“爱河欢快的流淌,青春燃烧着五彩,铁马金戈,夜夜入梦来……”空了吹,你以为你是辛弃疾么?你那些个破玩艺儿有什么用?哄哄欧阳差不多,也不过悄悄给你一个吻。你还有什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还有很多,不信,让我告诉你:雪花是极对称的,永远是六瓣。蜜蜂靠跳舞交流信息。黑洞不是洞,其实是质量非常大的天体,一旦靠近,任何物质都会被吸引,连光都无法逃出。陆地上最大的食肉动物是阿拉斯加棕熊。世界上曾有过玛雅文明。楼兰曾经是那么繁华的地方。喜玛拉雅山只不过是古海洋中一个小小的隆起。人类的一切舞蹈都起源于生殖和死亡。另外,我还在学习……
够了够了,你以为你的这些个有什么用?万金油而已!不中用的。“天生我才必有用”,什么才,蠢才!谁人相信你们?就算是以后发展了,你的那些又有什么用处?去呀,去发扬风格呀,上大学的指标让出去呀,你们的现在就决定了将来,以后吃亏的也都会是你们。知道林松吗,又高升了,那才是聪明人哩!栋梁之材,全国有多少个县官?我没算,你自己算算吧。不会很多吧,这才是精英呢!他靠啥了?透一点给你,“凤凰要把高枝站,侯专员树大根深是靠山!”明白了么?你小子其实心里明白。还是不愿?宁可一辈子清贫?你还以为自己是方志敏吗?你就是愿意还得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哩!不行,今天你非喝了这水不可,你给我喝――……
不要逼我,兔子急了还要咬人,你要是把我惹火了,有你好看的。
不喝就算了,去做“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吧,混小子!
我看到我的月光寺了,看到了我的伙伴。他们全都忙碌着,砍了好多的竹子,像是在编箩筐,又像是扎花圈。
汪兵见了我直说:“你这是跑到哪里去淘气来?看把你娟姐和欧阳急的!你又是在作死么?”
恒科也说:“你要再不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想死,门都没有啊!”
“死?笑话,我还没吃够山上的红苕和苞谷哩,为什么要死?我只不过出去了一会儿,溜达了一圈儿。”
我闻到一股浓烈的酒精的味儿,是谁以酒精擦遍我的全身,一种既温馨又清凉的感觉在身上漫延,久久的缭绕在心头。
欧阳,是你么?非常地感谢。我不再惧怕了,我想我已走出了内心的痛苦和羁绊,今后,我会好好走下去的,和你一道往下走。人生太短促了,任你活过百年、千年,离开时也只是一瞬,这是因为宇宙的历史太长的缘故。人生又太漫长了,漫长得让我老气横秋,一副什么都见过的样子。其实,我就真的了解了人生的真谛?
差得远。
建设,是你么?你怎么又在抽那种味道特烈的兰花烟叶?我娟姐不是让你戒了么?
你说什么?林松来过我们的山头?把我们一阵好批,说我们只要ABCD不要阶级斗争,学习班理应以学马列为主的。他又高升了,真的到了县上?
汪兵,你不要作怪像!你说什么?“他那小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世界有点怪,不就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么?怎么几年下来,他居然上了天,而我们却下了地。”
不,论海拔,我们这儿要高得多,足有2000多公尺哩,谁在天上呀?
我听到一阵压抑住的哭泣。是谁在悲伤?是娟姐还是欧阳?为我而悲伤么?莫哭,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不会死,记得那首歌吗?那首无字的歌:“为了这支歌,你要在人世上活。”
欧阳唱给我的歌是有字的,可儿留给我的歌也是有字的,我就更应该活了。
汪兵又在哭泣了,这一回可不是幻觉,“呜呜,你个倒霉蛋!你倒是快醒醒呀!告诉你星雨,我和玉霞、门板和莉儿姐,还有你娟姐和建设都去扯了结婚证,等着你好了给我们举行婚礼哩!”
“星弟,汪兵说得对,”这是娟姐的声音,“我们六个人商量了一下,不就怕回不去么?回不去就算了,这么大的天地,山民祖祖辈辈都过来了,我们为什么过不下去,就一起去扯了结婚证……”
一只温暖的手在我赤裸的胸前抚过,又停在了我额头上,接着传来欧阳那好听的声音:“谢天谢地,这烧总算是退下去了……”
是谁把我扶了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徐徐流进了我的嘴里。
好香的米汤呀,好温馨的人间烟火!
我努力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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