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雨，到哪儿淘气去了，看把这手冻的！”

    欧阳紧攥住我捂住她眼睛的双手，假装嗔怒地说，话语中却透出无限的关怀，让人听了怪舒坦的。

    我把手从她眼睛上松开，任她握着，故意做出一付小男孩儿的模样来，见她对着那双开了几道口子的手又搓又哈气，还要让我放在她的怀里取暖，这才笑着抽了回来。尽管我很想那样做，但我却不能，欧阳连着输了那么多血。到现在那脸色都不是很好，当着个队长，连多吃一点都不好意思，我哪能处处都让她来照顾呢。

    “欧阳，你知道吗，我们的那两头小猪吃得好香，随便给它们点什么都抢。我看，这几个月长了一倍都不止，照这样下去，要不多久就会喂肥的！”

    “看你高兴的！这猪喂肥了，给你记头功！”欧阳笑着说。

    太阳很好，一清早就挂在东面的山峦上，向冬日的大地放射出金箭般的光来，虽然照在人的身上没有多少热度，仍能将我和欧阳吸引到庙外来，站在院中，看山上山下忍冬不衰的绿色，任凛冽的寒风针尖似的刺脸。

    伙伴们都回家过春节去了，连一心要留下来陪我们的娟姐和建设，也被欧阳隽怡软硬兼施地劝了回去。尽管娟姐说家中也没有多少可挂念的，欧阳却对她和建设说：“你们是新婚，无论如何，建设也得上门拜见一下岳父岳母吧？这里你们尽管放心，我和星雨在这儿，未必还会被狼叼去不成？”

    娟姐、建设答应了，又和汪兵一块，不知从哪个山民家里买来了几斤肉，加了不少的姜和蒜，剁了好些饺子馅，全冻在那儿，让我们过年包饺子吃，她还把我叫到一旁，说了许多嘱咐的话，这才恋恋不舍地和建设回去了。

    汪兵在新婚的第五天，将行李搬到了玉霞那儿，算是正式嫁了出去，但他仍然每天回到知青队来，总是抢着干这干那，每到吃饭的时候，就悄悄地走了，弄得我们埋厌了他好些回。

    他说，玉霞母子今年分的粮比较多，足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了，就把知青队的节约下来一些吧，并说这是玉霞吩咐的。临回家过节的前一天，他和玉霞抱着妞妞来到庙里，把几只小鸡捉了过来，托我们照看，并牵来一头半大的奶山羊，玉霞姐说，都是汪兵想得周到，给妞妞喂下的，准备给她断奶后，以山羊奶增加营养。汪兵还背来一大背兜干树叶，作为山羊的饲料，说道：“吃完了这背兜里的就劳烦你们到林子去搂几背兜就行。”

    我说：“这你大可放心，我们还要给它寻青草吃哩，最好你们回来这羊就可以产奶了。”

    汪兵笑道：“产奶那还早，人家还没当新娘哩，哪来的奶呀！”

    寺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开始的几天，我们还感到有些不习惯哩，特别是晚上，早早吃过饭后，面对漫漫长夜，伴一盏摇曳的油灯，听外面松涛阵阵，心中总是生出许多的感慨。

    在农村过年，对我和欧阳都不是第一次了，那时的春节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总是在地里没完没了的干着，直到某个寨子响起零零落落的鞭炮声才想起该回去过年了。然而在我们山上，天寒地冻，地里却没有多少事可干，我们就忙屋里的一些活路。

    我和欧阳一起拿着铁铲细心地为可儿的坟垒了土，又搬来一些石头将周围砌了一圈，这样可以防止雨水将泥土土冲走了，又扎了一个花圈插在她的坟前。那天，我们的心绪都变得不佳，翻看着可儿不多的几张照片，回想着她短暂的人生，我流泪了，欧阳也禁不住哭出了声来。

    我将她默默地揽在怀中，抚着她的那头秀发，长久地坐着，直到夜暮迷漫，两头小猪在圈里发出尖厉的讨食声，才一起去煮猪食。

    然而，我们却不寂寞，我们看书。我们解一道道没有弄懂的方程。我们讲一个个听来的，亲历的故事。都为对方的述说所吸引。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我们手牵着手，提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沿着宽大的庙宇巡视，守护着我们的家园。我们头挨头看小猪睡觉的憨态，听那窝小鸡晚间的呢喃，抚着奶山羊光洁的皮毛。我们长久地拥抱着，一起体味着爱情的甜蜜，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冻僵的双手。山上的冬夜，奇冷无比，我们挤在一张小床上，拿被子盖住腿，一人坐一头，学古人炳烛夜谈，讲着永远也不老的那些话题。直到困劲上来，才分开各自睡去。有几次我都想留下欧阳，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但她都有许多离开的理由。我知道她是怕我们不能完全把握住自己，但我想我是有这个能力的。有时半夜我也会趁起夜时溜到她房中，在她的那张娇好的脸庞上印上温热的一吻。她的门并没有关上，这让我很是感动。我想，如果我硬要留在她的房中，她是肯定不会拒绝我的，但我不会这样去做，我宁愿把这些全都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