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双休日，白梅终于有了空隙，来接小芒一起去疗养院看郑皓。

    刘嘉义也想去，只是小芒走了他得负责儿子的一日三餐，只能遗憾。

    小芒一大早就买了好多菜塞在冰箱里，把他们要换的衣服放在他们目光看得到的地方。

    嘉义催她，“就住一晚，又不是不回来了。”

    “就怕你们爷俩乱来，菜都搁在冰箱里，别求省事吃冷冻食品知道吗？”

    “知道。”

    “内裤袜子要天天换，记得提醒儿子。”

    “知道。”

    “内裤和袜子不能泡一起洗。”

    “知道知道。”

    “剩菜一定要盖上盖子再放冰箱，蔬菜直接倒掉。”

    “有完没完？”

    “嫌我烦了？那我消失。”

    “白梅不等着吗。”

    “行行行，我走了，照顾好儿子。”

    “放心，也是我宝贝儿子。”

    “刘嘉义，我发现你真变了，都不认识你了。”白梅在一旁表扬他。

    “是我眼拙，才发现老婆的好。”

    “不是一般般的好哦。”白梅看着今天神采飞扬的小芒，赞赏道。

    “是，不是一般般的好。”

    刘嘉义发现，今天的小芒，比新婚那晚更妩媚动人，忍不住想上前亲她，碍于白梅在，没敢上前。

    “嘉义，家里的钥匙我不带了，怕弄丢。”

    “行，反正我在家，我等你回来。”

    送她们到门口，刘嘉义吩咐小芒：“代我问候郑皓，回来我请他喝酒。”

    “他能喝酒？胡闹。”

    “他喝茶，我喝酒，郑皓是个性情中人，我喜欢。”

    小芒向他回眸一笑，嘉义呆住了，他第一次看到小芒有这么温柔这么动人的笑。

    一路上，白梅对阿皓敬佩有加：“郑皓，了不起，能让刘嘉义重新投胎重人，能让他老婆和你姐妹相处，了不得，这个人能左右我俩几十年情感说得通了。”

    “也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俩都具有一双慧眼。”

    “慧眼？对别人就行不通了，早知如此我也不急于离婚，他也定能让我的那位洗心革面。”

    “你也有错，你忽略他。”

    “他做事像女人，我不喜欢，只能忽略。”

    “你俩应该换一换。”小芒笑。

    “意思我像男人？”白梅向小芒斜视。

    “有一点点。”

    “没有我这一点点，怎么保护你？”

    “下辈子咱俩换换，我保护你。”

    “让郑皓爱上我？”

    “这个不行。”

    “贪心。”白梅说完忽然莞尔一笑，朗朗念道：

    “她是一个贪心女孩

    小心地打开心怀

    轻唤花的盛开

    花儿知道她的心事

    美美下了一场花雨

    淋湿了她弯弯的笑眼

    池塘是她的爱

    花草是她的期待

    一串串脚印

    走出了她的未来——”

    小芒惊愕地看着她。

    “怎么样？记性不错吧？”

    “我发现，当官的不容易衰老，可能是会开多了。”

    “这跟会多有什么关系？”

    “开会等于开发智力啊。”

    白梅笑了起来：“什么逻辑。”

    “白梅，你有跟郑皓说我们今天过去？”小芒问。

    “说了，昨晚就说了。”

    “哦。”小芒看到了阿皓期盼的眼神，看到了阿皓为她编制的花环，不由抿嘴一笑。

    白梅看见了，“这么高兴？”

    小芒没有否认：“有一月没见了，是有些想。”

    “是有些吗？”白梅取笑她。

    “比有些多些。”小芒老实地说。

    “就多些？我怎么在你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思念？小芒，今晚不许和郑皓抛下我去山岗上打伏击。”

    “偏去。”小芒咯咯地笑。

    “要死啊。”

    “死也要去。”

    “调头，回家。”白梅故意拉着方向盘。

    小芒忙向白梅投降：“好了好了，不去，不抛下你，如果去也带着你，好不好？”

    “这才是朋友嘛。”白梅咧嘴一笑，“要不，我们三再上一次夜校？”

    “再吃一次煎饼？”

    “再喝一碗绿豆汤？”

    “再坐一回绿池塘？”

    “再来一首男闺蜜女闺蜜？”

    白梅向小芒伸出右手，两人五指相扣，相视而笑。

    “小芒，再说说你俩你情我愿的事呗，解解闷。”白梅抽回右手握住方向盘，开始调侃小芒。

    小芒嗔她：“变态。”

    “一会我打瞌睡你不怕？”

    “不怕，能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是我一大心愿。”

    “呸，下辈子再也不想和你做姐妹，你还想让我暗恋？怎么说我也是一枝美丽的白梅花。”白梅骂骂咧咧。

    “是梅园里最美那一朵。”小芒夸她。

    “可没人摘呀，看人家郑皓多理性，手捧小芒果对白梅花视而不见。”

    小芒咯咯乐了，“你真可爱。”

    “你才发现？”

    “只有说起郑皓你才有这么可爱的神态。”小芒也调侃白梅。

    “世道要变了，叶小芒敢跟白梅叫板了。”

    “丫头变公主了。”

    “丫头有书生做后盾，天地不怕了。”

    “那是。”小芒甜美地笑。

    白梅看她一眼，细声问：“小芒，此生没有和郑皓做夫妻，遗憾吗？”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求他身体健康，能和我们一起白发苍苍。”

    但小芒脸上分明写满深深的遗憾之痛，白梅看了心不由一痛。

    “如果郑皓和你一起生活他不会生病。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横插一杠，你们会是人见人羡的一对。”

    “你又来了。”

    “好好好，不来了。”

    “白梅，你说，我们前世会不会是三兄妹？”

    白梅哈哈一笑：“有这个可能哦，不然怎么会剪不断，理不清的缠在一块？”

    “真想知道前世我们是怎样的人，下辈子又会成怎样的人。”

    “因为无法知道，所以我们要珍惜当下。”

    “是，虽然有遗憾，但也有美好。”

    白梅深深叹息：“是啊，青春很美好，也很糟糕。”

    “不管青春有多糟糕，事过境迁都成了美好。”

    “也是，不然怎么会人人怀念青春，我觉得，是人人怀念初恋。真想回去啊，虽然我只有暗恋的份。”白梅感叹。

    “白梅，念首诗你听。”

    “好啊，二十五年了，你们不在我身边，都没时间文艺一下，感觉思想都腐朽了。”

    小芒凝望着车窗外青青绿绿的树，草，深深浅浅的花朵，深情念道：“不信青春呼不回/不容青史尽成灰/低徊海上成功宴/万里江山酒一杯。”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青春，终究是唤不回了，青史，最后也成灰了，在漂流的生命之海，回头一望，万里江山只剩下一杯酒，化成点点的相思泪。”

    白梅心疼地轻唤：“小芒。”

    “都过去了，历史上的英雄们尚且如此，何况我们，日复一日，年华终将老去。”小芒说。

    “是，可是，又都没过去，岁月已随风而逝，不老的心，依然迎风而立。我现在眼睛一闭，就看到你们在舞台上的英姿，一个柔美，一个阳刚，一个似水，一个似光——那时候你们就爱上了？”

    小芒不语。

    “你呀，就不如郑皓大气，一五一十人家都说了。”

    “那还问？”

    “不是路上无聊吗？”

    “我们的感情是美好纯洁的，不是用来无聊解乏的。”小芒说完哼哼着别转头。

    白梅不理她，继续坚持着这个话题：“他说是从喜欢你的麻花辫开始，后来又被你歌声舞姿吸引，是不是？”

    “是吧。”小芒回过头来，不由摸摸包里的礼物，这两根麻花辫连刘嘉义都没见过，阿皓编过，她只想让阿皓独得。最后一次编它，小芒是何等的精心，何等的虔诚，她把她和阿皓的青春、爱情、梦想、快乐、幸福都编进了发丝里，三股麻花辫，每一股发丝都是一个故事，她的，阿皓的，白梅的。

    可是，他怎么会猜到是它呢？小芒纳闷，她没吐露过呀。

    “然后呢？”白梅问。

    “我们一起出去演出，那次不是回不来吗？在陌生的地方又睡不着，我们就打争上游，我和他分别在两组，他正好坐在我背后，看见我缺什么关健牌就偷偷塞给我，另外三个被我炸得体无完肤，估计至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芒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光芒，仿佛阿皓正坐在她身后，用手指轻触她细腰——

    小芒完全沉浸到了那段美好的岁月里——在池塘边互诉衷肠，互送初吻，他给她编麻花辫她给他唱歌，他给她编花冠她给他朗诵诗；他来窗前唱“游击队之歌”；背她去密密的树林里跳舞；她拉着他在雨中奔跑；他抱着她坐在软软的草地上描绘他们幸福的未来；他画她的青春，画她的背影，他画的背影比夜校美术老师画得还要美，他说他画的是心爱的人，自然没人比他画得更入骨更美伦美奂——他说她不仅是墨玉村一块墨玉，更是他生命里一块瑰宝——多么美好的青春多么美好的爱情多么美好的时光啊，此生拥有，足矣！

    两人一个甜蜜回忆，一个五味杂陈，谁也没有看到对面过来的大卡车，等看到已经在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