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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曲终人亦散

更新时间:2019-07-25 19:53:36 | 本章字数:3323

    阿皓终于等到了小芒和白梅来疗养院的日子,三十九天没见到小芒,她一定还那么明艳动人温柔可人,他的小芒,走到哪都是美丽的印记。

    阿皓要亲自到门口迎接她,让她一下车就看到他,看到他健康的身体,看到他愉悦的笑脸,看到他期盼的眼神,看到他浓浓的思念,看到他手里的花冠,看到草在,花在,他在,爱在——

    他在疗养院门口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晚上,就是没有小芒和白梅向他走来的身影,两人手机都是关机状态,恐惧,从没有过的恐惧密布他全身,当初他走进手术室也没有这般恐惧过,像世界末日即将降临。

    阿皓找到疗养院院长,要求派车送他回去,他要连夜走,必须走,他一刻也不能待在这里,他要回去看个究竟,为什么说好要来而没来,为什么手机打不通。

    院长说他让司机去送个人还没有回来,明天送他回去。阿皓说没车他就步行,今晚说什么也要回去,虽然,他现在连路都走不稳,这更使他恐惧。

    “郑皓,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两个朋友说今天要来,可到现在都没来,手机又关机,我非常不安,觉得一定出了什么事。”

    “你是说白主任?”

    阿皓一惊:“对,就是她们,她们怎么了?你知道些什么?快说。”

    “我让司机送的就是她们。”

    “什么情况?你怎么又把她们送回去了?”

    “来的路上被抢劫了,现在回公安机关做笔录。”

    “抢劫?怎么会?开着车怎么会被抢劫?人呢?人怎么样?伤到没?伤了谁?叶小芒?白梅?”

    “人没事,谁都没伤着,包包和手机被抢了。”

    阿皓一脸疑惑,“难怪手机关机,院长,人真没事?两人都没事?你——没骗我?”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的。这下放心了?去休息吧,身体要紧。”

    但阿皓的恐惧还是没有消失,那天魂飞魄散的感觉又向他席卷而来。他突然想到刘嘉义,他的电话明明有储存,怎么找不到了?有了有了,找到了,找到了。

    接电话啊嘉义,快接呀嘉义,阿皓的手在发抖,总算听到嘉义的声音,“嘉义,小芒在身边吗?让她听电话,我就跟她说一句话。”

    “不在啊。”

    “在哪?她在哪?”

    “她和白梅在派出所,在做笔录。”

    “哦,”阿皓总算定下心来,“回来让小芒打个电话过来。”

    “行。”

    放下电话,阿皓虚脱地倒在床上,魄散的魂灵络绎在归位,谢天谢地,总算没出什么事,总算有惊无险,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没事就好。小芒啊小芒,今天你不能怪我,今天我委屈它冷落它饿着它吓着它了,现在我要睡了,我没力气了——

    阿皓这一睡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就找小芒,“小芒来了?”

    “没有啊。”

    “我听见她说话了,让我多睡会儿多睡会儿。”

    “你做梦吧?”月芬说。

    “现在几点了?”

    “又是晚上了。”

    “又到晚上了?小芒没打电话?白梅呢?也没打?”

    “不是说手机被抢了吗?”

    “手机被抢还有座机啊,手机呢?我手机呢?她一定打了,我睡着没听见。”

    “真没响,我听着呢。”

    “奇怪。”阿皓自言自语。

    “饿了吧?我去弄,营养师都端来好几回。”

    “不想吃。”

    “又不吃?我告诉小芒。”

    “去拿吧。”

    就这招管用,月芬变聪明了。

    听见阿皓醒了,好几个病友过来看他。

    “郑皓,你真能睡,知道吗?你把疗养院医生吓得够呛。”

    “就是,差点打120,看你脉搏很平稳他们才放心。”

    “我也纳闷,好像有人在边上哄我睡。”

    “是你老婆吧?”他们笑他。

    阿皓也笑了几声,那声音绝对不是月芬,分明是小芒啊,唉,真睡糊涂了。

    这时月芬端来一碗玉米菌菇汤,一碗燕麦粥,阿皓默默说,小芒,虽然没有食欲,但我会全部吃完,你放心。

    吃好晚饭,阿皓对月芬说:“你打个电话小墨,让她明天来接我,我还是不定心,她们人不来电话也不来,我一定要看见她们好好的才放心,不然这颗心老悬在半空下不来。”

    “我——明天打吧,小墨陪着孩子该睡了,反正让她明天来,不急,哦?”

    “行吧,我睡了,怎么又犯困了。”

    “阿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就心脏这儿,感觉闷闷的,慌慌的,还痛。”

    “你是牵挂她们牵的。”

    阿皓没说话,闷闷地睡下。

    第二天早上,手机响了,阿皓飞快接通,是白梅。

    “白梅,小芒呢?小芒在你边上吗?把电话给她一下好不好?就跟她说一句话。”

    “郑皓,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就知道找小芒,听说你在疗养院也天天找,吵着要回来是不是?”

    “不放心你们啊,手机又打不通,我魂魄都没了。”

    “我们都好好的,你就安心在那待着。”

    “白梅,你声音怎么回事?有气无力的。”

    “哦,喊哑了。”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过几天吧,车还没修好。”

    “不是抢劫吗?把车也砸了?”

    “哦,是这样的,我想避开他们,不小心撞到了树上。”

    “总感觉你们有事瞒我,又是抢劫又是撞车,小芒是不是出事了?”

    “小芒?小芒啊?小芒她——是出了点事,不过无大碍。”

    “一下子说清楚。”阿皓生气了,大声说。

    “她不是想呼救吗,那歹徒掐住小芒脖子,小芒的声带受了伤说不出话了,不过你放心,医生说慢慢会恢复的,嘉义已经带她去上海治疗。”

    白梅说话虽然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还是被阿皓敏锐嗅出非常不一般的异常,还有小芒,声带坏了她也会发个短信给他,她绝对舍不得他担心,除非她发不了。

    发不了?什么情况下小芒才会发不了?才会顾不上他的着急?才会不管他?才会——才会——

    阿皓只觉一股热浪冲向喉咙口,接着,一口鲜红的血从嘴里喷出来,喷在洁净的地砖上,犹如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

    月芬在一旁发出尖利的惊叫。

    “小芒出事了,小芒一定出大事了,你们都在骗我,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走。”

    “还没回去你就吐血,真回去你命就没了。”月芬哭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

    “我——我——”月芬反应过来,忙捂住嘴。

    “说!”阿皓捂住心口,喉咙口一热又喷出一朵花来,两朵曼珠沙华,像在哀怨生生相错,又像在深情凝望世世相守。

    “我说我说,你别急,小芒她,小芒她,没了。”月芬憋了三天,现在终于可以大声哭出来。

    只听“啪”的一声,阿皓直直地栽倒在地不醒人事。

    所有人在等待阿皓醒来,所有人又不希望阿皓马上醒来,谁都明白此刻阿皓一旦醒来,必死无疑!

    大家怀着刺心切骨的痛送走小芒,而她最爱的两个朋友都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一个生命垂危,一个动弹不得。

    小说里都找不到有比这更令人惊心悲魄的情节啊!

    美丽的小芒,善良的小芒,只为他人着想的小芒,永远离开了,麻花辫的故事,彻底落下帷幕。

    谁都以为小墨是她的女儿,送她的路上,小墨多次哭晕过去,她在替爸爸哭,她在替小芒哭,她在哭他们残缺又美好的爱情,她在哭他们纯粹又珍贵的友情,她在哭老天爷对他们的残忍,她在哭命运对他们的折腾——

    等阿皓有了些意识,已经一个多月以后,他昏睡了整整五十天,大家都以会他就这么睡过去了。

    医生说他这次的癌细胞是突然间爆发的,而且是以井喷式阵势,喷得到处都是,再无回天之力。

    醒来的阿皓竟出奇的平静,这是一种令大家毛骨悚然的平静!在他的平静里大家看到了死亡,即将而止的死亡!

    昏睡中的阿皓,清晰地听到小芒在他耳畔低吟:“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思念我?”他说:“不会,我会陪你一起死。”小芒又说:“我站在世界的尽头等你。”他说:“好,树荫下星光点点,映在胸间,化为来生的守护。”小芒再说:“杜鹃不凋落,原来我们一直未曾分开。”他说:“是的小芒,我们不再有写不出的结局,我们不再生生相错,我终于可以守着你,爱你了。”

    小芒笑着向他伸出手,他紧紧握住,脸上呈现着幸福满足的笑。

    “阿皓,阿皓。”看到阿皓脸上有笑意,两个姐姐、月芬拚命唤他。

    阿皓睁开眼睛看看她们,两眼又无力地闭上,谁唤他都不睁开。

    求你们了,别再来打扰我,最后一段时光,让我属于小芒好不好?我现在还有思想,让我再想想她好不好?我要把和小芒在一起的所有时光都深深记在脑海里,去了那边,万一小芒一不小心忘了我,我好一五一十说给她听,她就认得我了。

    小芒!小芒!别害怕,我马上来找你,马上。等着我,别到处乱走,别让我找不到你,我会哼着你喜欢的“殇”,这样你就知道是我来了,我还带来你的麻花辫,我会把你的长发一根根接起来,然后天天给你编麻花辫,好不好?

    小芒,你现在在做什么?在找我是不是?你一定在四处找我,不然不会在我耳边读那首诗,不会问我会不会思念你,小芒,在三生石上等我,别走开。小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放弃你,是我今生最大的错误,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就不会生病,不生病我就不会去疗养院,不去疗养院你就不会来看我,不来看我你就不会死,我对不起你小芒,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这次相聚我不会再放开你,哪怕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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