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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三、四)

更新时间:2019-01-17 13:34:37 | 本章字数:5112

    三

    林中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上临时搭起了一个窝棚,知青抓捕组的营地就设在这里。离窝棚不远的地方,燃着一堆熊熊的篝火,此刻,饭已经快煮好了,周遭弥漫浓郁的肉香。在这个临时的集体中,虽说艰苦点,但生活还是可以的。除了县上拨的费用外,逃犯所在的公社也给他们配了许多生活必须品,不仅有肉,还有酒。那天的现场会后,公社武装部还给他们配发了三只半自动步枪和一只五四式手枪,握着那冰冷的铁器,想着往常总是大受山民欢迎的欧阳川南的生命居然就攥在他的手里,着实让王健兴奋了许久。

    上次被“家门儿”主任修理了一番后,王健干什么事情都很小心,生怕那天又惹恼了那个胖子主任,还好,王主任对他还和以前一样,至少在外表是这样的。前些时间还给他许了个知青办副主任的官职,看来这次只要完成了抓捕欧阳川南的任务,他就会如愿以偿的。

    能够结识王联举王主任,纯粹是个偶然。那天,县里召开优秀知识青年表彰会,他们公社有三个代表,雨鸽就是其中之一。在县里闲逛了几天的王健见代表中有一个自己认识的知青,就凑上去打算蹭顿饭吃。那天县委大食堂同时有好几个会议的代表在吃饭,谁也没有怀疑到他。酒过三巡,王健的胆也大了,话也多了,他端着酒杯,挨个桌子敬酒,一连灌翻了好几个人。轮到领导那一桌,天生爱那喝一口的王联举正为找不到对手大伤脑筋呢,见王健这么能喝,高兴地邀他坐在身边,你一杯我一杯地对搓起来。王健的酒量很好,在点里时从来都没喝尽兴过,这会儿正好过酒瘾。桌子上的酒都收干了,王联举又叫人打开两瓶,红着一张脸,拉着王健要来划拳。大凡爱喝又能喝的人都对划拳感兴趣,王健一听,正中下怀,当下两人就划了起来。谁知那王胖子是个虚的,划得一手的臭拳,王健有意相让,他还是输多赢少。最后就醉倒了。王健也喝麻了,头都在打转。他赶紧跑到水管子边,把手指伸进喉咙里,将吃下的尽数吐出来,又用水将头浇了个透湿,这才清醒了一些。他又立马跑回来,和另一个知青一起将王主任扶回家,安顿他睡下,自己则小心地守在一边。王联举的老婆死了几年了,一双儿女长期住在岳父母家,家里显得非常零乱,王健忍着一阵阵头痛将屋里收拾了一遍,又烧了开水,在厨房里寻来一些醋做成醒酒汤给王联举喝。他已打定主意了,无论如何,都要巴结上这个直接管着他的主任。他一直守在王联举的床前,直到第二天中午那个大主任醒来为止。王联举知道后,对王健的作为大为满意,连着留他在县里住了好些天。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人很快找到了共同语言,谈起那些男女之间的话题津津乐道,眉飞色舞。开始的时候王联举还故作矜持,作出一副点到为止的模样,后来就连这点假面具都丢去了,谈女人,谈女人的身材,谈女人的私密之处,王健完全明白了外界的传闻全是真的。王联举见王健的目光一直在桌子的那架陈色很新的照相机上打转,含蓄地问他能不能给他照几张“来劲”的照片。王健心领神会,回去不久就趁肖晓微和张雪洗澡之机将那种照片照了来。他借口回家看父母又到了县里,只跟着那个老张学习了一次,就将那洗照片的技术学了过来。他躲在县知青办那个小暗室中,将照片洗了出来。不知是他运气特别好还是真的技术超群,照片洗出后,竟清晰异常。se鬼王联举爱不释手,拿着照片看了半天,小心地夹在了钱夹中。并给王健指示要雨鸽的照片。这才有了雨鸽受辱之事。

    听到欧阳川南的事后,他先是愣了,想不到正人君子似的川南居然做出这种事来。可转眼一想,不对呀,那个瓷娃娃知青明明是和王胖子有一腿呀,这还是在一回喝醉了酒后,王联举亲口告诉他的。从胖子主任那不平常的眼神中,他读懂了一切。“好个王联举,心够黑的。”他在心里赞叹道。那时,他已如原以偿地成了国家干部,虽说没有当上官,但毕竟在仕途上迈出了第一步。他的头脑飞快地运算着,想着此事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他又能借此事干一些什么。第一个问题他很快就释然了,就算给雨鸽她们照了那些照片又能把他如何呢?他干得那么鬼秘,谁也没有看到他,能奈他何?倒是后一个问题,弄好了就可以成为他通往成功之路的阶梯。他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计谋。事情完全像他预料的一样,王联举一听,马上就答应了,并做了具体的指示。王健明白王主任的心思,将这些事情往川南身上一推,就可以挽救王联举的名声,摆脱尴尬的处景。运作得好,这事不仅不会成为他仕途的障碍,还会对他的前途产生很大的正面影响。而王健也会因在大事大非面前站得稳,看得清,并且立下了功劳而出人头地。正是在这样的心景中,才使得王健在这冰天雪地中待了下来……

    这会儿,他见柳飞扬和黄昆从前面的山头上下来了,忙朝前走了几步,问道:“如何,有异常吗?”

    黄昆看了柳飞扬一眼,一副想说又不好说的模样。

    柳飞扬知道自己大意了,黄昆并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种人,对他这个副组长根本就瞧不起,断不会因为照顾过他而站在柳飞扬的一边。别说只认识了十来天,就是在一起相处了几年的人,你又能看得清么?比如说肖晓微对王健就是再明白不过的例子了。柳飞扬见王健将一种探寻的目光盯着他,干脆直说了:“下面就是这里最大的那个天坑,方圆怕有好几里吧。刚才黄昆说他听见了下面有说话的声音。但那下面情况不明,我没敢下去。”

    “你做得对,欧阳川南那小子不是一般地逃犯,小心一点是对的。”王健说,“吃了饭后,我们再作打算,多带些人和枪,争取将那小子逮住。”

    大个子高洁问:“队长,要是那小子拒捕,我们可以开枪么?”

    “万不得已时,可以开枪,但不能打死了,他必须接受人民的审判!”王健人模狗样地说了句。

    第六章(四)

    【编辑按】面对密不可测的天坑,大家楞是找不到入口,没办法只好悻悻而归。人没到营地,却传来营地的吵闹声。原来是黄昆堵着给川南他们送粮食来的雨鸽和杏花。一番争辩之后,王健假意放行,却安排两人跟踪其后。心急如焚的雨鸽和杏花只好回到寨子。此时此刻,川南他们不仅面临饥饿的考验,还面临着生死的挑战。情节如浪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期待后续更加精彩!(永铭家珍)

    四

    饭后,王健见黄昆的脸色发白,就叫他和另外一个知青留下,带着其余的人又朝那山坡爬去。来到坑顶已是下午时分。他伏在一块岩石上朝下看着,见深深的坑底林子密密地,根本见不到地面,不知藏了多少秘密。如果欧阳川南真地躲在里面,就凭他们这几个人就能抓得到么?县上在出了通缉令后,组织过两次搜查就再也不见动静了,抓欧阳川南的事全让知青抓捕组承担了下来。名义上是相信他们,群众专政嘛,可实际上还不就是那些人怕苦怕累,不愿意到这深山老林中来。想到自己将一步一滑地下到坑底去面对一个会邪术的怪人,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受了骗的感觉。要是没有这场事该多好,这样冷的天,正好和风情万种的刘秘书相拥而眠……这可倒好,跑到这山里来踏冰卧雪来了。

    下乡以来,他就没在这山里过过冬天,只是听说这里冬天多么多么的冷,这下算是全体会到了。他妈的,真不知那川南是咋个想的,居然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待下去。这才是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呢。王健在心里骂了句,想叫上兄弟们回去,住到公社的那个小小的招待所中,虽说日子难捱,总比在这荒野里强,但一想到今后,想着唾手可得的副主任的官职,又鼓起精神道:“这下面果然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兄弟们,走,下面看看去。我们临走的时候王主任说了,抓到了欧阳川南小子,他就是组织全县的知青挖雪也要把山路打通,让我们下去!”

    众人沿着坑顶的峭壁走着,寻找着可以下去的地方,一直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到通往下面的路来。这天坑似乎是被一把巨大的铁锤砸出来的,四周都是一样的齐崭,根本就没有朝下去的路。冬季天短,眼看着太阳已经偏西了,人累得够呛,却拿这天坑没办法。只得草草收兵。

    这儿离公社所在地尚远,离最近的寨子都有十多里,看来,今晚又得在林子里过夜了。一想到这一夜的无聊和寒冷,王健就止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朝手下的人摆了摆手,径直向山下走去。

    还没有到营地,就听到一阵嚷嚷声,几个人站在窝棚旁争吵着,其中一个声音很是熟悉,王健心里一惊,那不是燕雨鸽么?她怎么到这里来了?还和留守的那个黄昆理论不休?王健重重地咳了一声,给他们一个信号,快步走了过去,却见除了雨鸽之外,那个回乡青年杏花也在那里。

    “哦,我说是哪些人这么大的声音,原来是你们两人。怎么回事?”王健绷着张脸,问守营地的两个队员。

    杏花抢先答道:“怎么回事?你的人不让我们走,好像是要留下买路钱的样子。请问,这里几个时候成了‘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的地方了?”

    论起斗嘴,王健自知不是两人的对手,也不答理她,直顾望着他的两个手下。

    黄昆答道:“她们两人背兜里装着米和干粮,我们怀疑她们是去资助那个逃犯的。”

    “吔,我说这位同志,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哟!你凭什么说我们资助逃犯呢?”杏花依然不紧不慢地说。

    一直没有说话的雨鸽说道:“王健,王队长,王副主任,知青串下寨子这不犯法吧?你当知青的时候不是一样地串么?怎么轮到我们就不行了?给你明说,这大雪天的,在家里也没啥事干,我就和杏花到另外一个知青家去散了散心,这不刚回来么。”

    “原来是串了队回家呀。可我就不明白了,你的家好像不在这个方向呀。”王健似乎抓到了新的把柄,自鸣得意地说。

    “看来王大主任果然官僚。”雨鸽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响应号召在这里扎根了么?”

    “扎根?你是什么意思?扎的什么根?”

    杏花冷笑了一声,说道:“扎根都不懂了呀?告诉你,雨鸽现在是我嫂子。我们是回高岩寨的。”

    “哦,雨鸽是你的嫂子?好久的事哟?雨鸽,你还真稳得起呀,结婚这么大的事都不请一下我们这些兄弟伙。”王健打起了哈哈。

    “哪敢劳你主任的大驾,一个小知青嫁给个傻山民,还是请那些小人物恰当些。”

    “好好,扎根,不错,值得表扬。我要回去向王主任汇报,向县委县革季汇报!这个典型树定了!”

    王健嘴里说着这些话,心头却在想,这一下王主任的打算落空了,他处心积虑地想要和雨鸽结成连理,人家却抢先嫁给一个山民了。

    “算了,你就莫操那个心了。你那个典型我可承受不起。”雨鸽撇了下嘴,又问了一句:“怎么,我们还是不能回家呀?”

    “谁说的?我这不是关心昔日的知青战友么?”王健朝着雨鸽一笑,又转身对黄昆说:“还不放人家走!”

    杏花道:“这还差不多,俗话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对对对,自己方便,自己方便!”王健多少有些尴尬地说。

    看着王健那张讨厌的脸嘴,雨鸽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肖晓微也是,咋个就爱上这么个人呢?有心要再刺他几句,又怕耽误了行程,拉了杏花一下,将背兜背起来就朝前走去。

    王健见她们走了,赶紧将黄昆和另外那个留守的知青叫过来,小声地说:“她们两人一定有鬼,悄悄跟上去,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柳飞扬对王健说,还是我带队去吧。黄昆这几天胃一直不好。“

    黄昆说:“我没有事,可以去。”

    “飞扬能去最好不过了。”王健说,“你就和黄昆两人去吧。注意,保持联系。高洁,把半自动拿给副队长,带上安全一些。”

    大个子高洁将一只半新的半自动步枪拿了过来,又递过来两排子弹。柳飞扬接在手里,拉开枪机,将子弹压进去,推上膛,将保险关上,又问王健答:“队长,还有什么嘱咐的吗?”

    王健说:“没有了,哦,对了,要注意安全。”

    柳飞扬点了点头,和黄昆一起远远地跟在雨鸽她们后面,朝林子深处走去。

    雨鸽、杏花二人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积雪没有过脚背,每行一步就发出“嚓嚓”的响声。爬过一个漫坡,一片栎林出现在眼前,如果这会儿就到天坑里去的话,就应该朝南走,经过一处乱石岗,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沟走下去,就能找到通往天坑的另一条道路。这条路,就是川南也不曾知道,杏花还是去年夏天跟着哥哥进山挖药材时走过的。她们知道王健不会轻易地相信她们,在走到岔路口时,转过身来,果然见到后面有两个黑影。

    杏花说:“看来今天我们不能去了,待把那两个瘟神打发走了再去。”

    雨鸽心急如焚,那天陆仙儿走得很慌乱,根本就没有带多少粮食,尽管这山里有野物可供食用,但前提是你得打得到,有时在山里转个十天半月没有收获也是常事。但是,粮食毕竟不如生命安全重要,想到此,雨鸽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也只能如此了。”

    杏花见雨鸽一脸的愁云,知道她担心川南他们,忙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急。俗话说,好人有好报,老天会关照他们的。”

    雨鸽点了点头,跟在杏花的后面朝高岩寨走去。

    天黑了下来,山野刮起了刺骨的风。难得的睛天,半空悬着一弯下弦月,瘦瘦的。晶亮的寒星在遥远的天幕上闪烁。小道掩在积雪下,曲曲地通向远方。路旁的林子里,不时传来一阵野狼的叫声,长长地,像是哀号,又像是呼唤。

    雨鸽突然想起夏天里和川南在山里看青的事来。好难忘的日子呀。仿佛就要眼前,伸手就可触及。可是,眼下却没有川南的影子。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现出一个寨子的剪影,杏花高兴地说:“雨鸽,你看,我们寨子已经到了!”她兴奋地拉了雨鸽一下,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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