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杏花的闺房中，兰儿已结束了对往事的回忆，渐渐从激动中平息了下来。她望着三个陪着她落了不少眼泪的大姐姐，感到无比的幸福。

    十多年了，她就在流浪中打发了自己的童年，从一个啥事都不懂的小女孩儿，变成一个大人。虽说她的身子是这么的单薄，就像是一个小丫头，但那颗心已是一个大人的了。十八岁，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该是一个多么辉煌的岁月，她理应将它牢牢地把握住。过去的那些日子对她就像是刚刚做过的一场噩梦。老天总算待她不薄，将她和这么多的好人连在了一起。从此，她不会再过那种既担惊受怕又缺吃少穿的日子了。不光如此，她觉得自己也和曾对她的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的二姐姐一样，寻到了一个她喜欢的男人。刚才，当川南要给她检查，以便确定如何为她治病时，她的心竟然慌了起来。她懂得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时要发生的事情——她自己见过，二姐姐也仔仔细细地为她讲过。可是，她偏偏就是个“石女”。虽说仙儿姐姐说过，川南一定有办法将她的病治好，但万一就治不好呢？她还能和川南、陆仙儿在一起生活么？她是得好好想一想。于是，她强笑着拒绝了，要川南先给松柏大哥治病。

    这会儿，她的小腹又一阵阵地痛起来。她不由得将手使劲儿按在冰冷的小腹上。难道老天也要来帮我么？要让我在今天夜里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但是，这会不会是在提醒我呢？提醒我只是一个石女，别抱非份之想？兰儿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的心跳得好快，冲得太阳穴都有些发痛。

    听了兰儿的讲述后，陆仙儿感到有些迷惑了。兰儿今天讲的和那天给她讲的完全一样，只不过增加了她是石女的内容，这一点很好证实，想来她不会撒谎。从她腹痛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一点端疑。这就排除了她在编造身世的可能。然而，小小年纪的她，叫大哥哥叫得好好的，为啥会改口叫川南呢？虽然在后面也勉强加上了一个“哥”字。这并不是仙儿的多虑，任何一个处在她这种景地的女孩子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兰儿毕竟比陆仙儿年轻，人长得也秀气，稍稍打扮一下就是个漂亮的女子，何况人家还有闯荡江湖的经验，嘴也很甜，她要是真的打算和陆仙儿争的话，陆仙儿不一定就是对手。陆仙儿一点也不怀疑川南的为人，这么些年了，如连一个关系这么密切的人是啥秉性都不了解的话，就枉为他的红颜知已了。她害怕的是如果兰儿真的是受了谁的指使到这里来的话，这事情就复杂了。她会不会把川南给他治病说成是故意调戏她呢？会不会说他作风下流专想去看人家女儿家的si处呢？在这个荒唐的年代，发生任何荒唐的事情都有可能。川南不就是莫名其妙地当了反ge命、当了qiang奸犯了么？就算兰儿不是王健派来的，而确实是如她自己所说的流浪女，对川南来说，也不是一个好事，王健的人就在这个寨子里，如果兰儿也喜欢川南的事传了出去，那川南成了啥样的人了？那还有他的活路吗？和陆仙儿在一起都叫人说东说西的呢。陆仙儿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在天坑里，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还可以包容，大不了和兰儿打上一架，可是，在这个地方呢，就是吵架也不敢大声呀！

    八

    雨鸽久久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如果不是她自己说出来，如果不是有陆仙儿证实她的确有着很严重的女儿家的毛病，雨鸽一定会认为这是编的。这个世界太大了，有许多雨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事情。她望着兰儿，虽然不太喜欢兰儿身上那种江湖的气息，不喜欢她在讲述自己身世时，对男女性事的那种细细地描述，但仍为她眼里清纯的光所打动。她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一点Y·D，和讲述其它事情时的表情也没有什么两样，在她的心里，或许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情是不能直接讲述的……雨鸽又想起她自己来，你不也曾对川南做出过现在想来唐突得很的举动么？但雨鸽又何曾感觉到后悔过？恰恰相反，她为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种经历而感到自豪。也许到了她很老的时候，还会悄悄地回忆那个夜晚，在明亮的月光下，一个女孩子向她的初恋情人敞开了自己青春的胸怀……但即便是这样，她仍然觉得，眼前这个叫兰儿的小女孩儿的心里可能还藏着点别的什么……

    杏花也仔细体味着兰儿的话，兰儿的讲述从另外一个方面给她上了一课。在这个寨子，不，岂止是这个寨子，就是把周围的寨子都算上，她杏花也是书念得最多的一个女孩子了，平时又总爱到处找书和报纸来看。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她自以为自己的视野还是很开阔的。但她却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有一个女儿家都到长到十五、六岁了，还不知道自己的生理现象。是的，兰儿将那个杂耍班子里的三个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讲述得太直露太细致了，以至让她这个听众的脸都在发红，但她却敢肯定，兰儿并不是有意要渲染这种气氛。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如果不是那位二姐姐，恐怕她至今还是一个不懂人事的小丫头。她对自己自身以及男女之事的了解，全都来自那位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二姐姐，而那位二姐姐自身，恐怕也无法对那事做出一个更好的解释。这样看来，兰儿就是可以原谅的了。但是，兰儿更需要的是引导，要不然，很可能会走上邪路的……

    陆仙儿见兰儿的手一直按在小腹上，知道她还是很疼，到底不忍心了，问道：“兰儿，痛得历害吗？要不要叫川南来先给你止一下痛？”

    陆仙儿只是说止一下痛，并没有说给她治疗。因为她还拿不准替兰儿治这种少见的疾病，同时又是发生在女儿家最隐秘处的疾病到底是福还是祸。或许，川南根本就治不了这种病呢？

    兰儿强笑着，说道：“我这毛病每月都发，早就习惯了。大哥哥正在给松柏大哥治病，他的病才是一点都不能耽搁的呢！”

    她这次没有叫川南，而且叫的大哥哥，这多少让陆仙儿放了点心。也许人家心里什么都没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多虑呢？川南，这个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么？雨鸽这么喊他，杏花也这么喊他，仙儿都没有觉到有什么不妥，为什么兰儿这样叫，她就受不了了呢？她想起在天坑里时，还是她鼓励着川南替兰儿检查，如果大山不是在那个时候来找他们，川南就已经给兰儿检查了，治疗了。为什么才过了不过几个时辰，自己的思想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就仅仅是兰儿的那声“川南”？陆仙儿开始在反省自己，难怪有人说女儿家小心眼儿……

    杏花问道：“兰儿，刚才我好像听川南说要给你治一下，你咋不让他治呢？有病就要早一点治嘛。就拿来我堂兄来说吧，就发现得太晚了。还不知道能治好不……”

    雨鸽说道：“兰儿也老大不小的，看那个地方的病，有点思想斗争很自然。”她转过身来又对兰儿说：“俗话说，能瞒父母，不瞒医生。你那是病，没有什么可害羞的。再说川南那么好的人，你完全用不着害怕。”

    兰儿认真地说：“不，雨鸽姐姐，我不是害羞，更不是怕川南，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我是想请你们大家帮一下我……”

    “哦，你要我们帮你什么呀？”

    “帮我，就是，万一……万一我这病治不好，或是治好了要影响以后的……那种事情，请你们都帮我劝劝川南……